第33章 試解藥 沈識故作正經道:“你張開嘴讓……
當了那麽多年太後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知道隔牆有耳麽?外頭的太監宮女雖然聽話,但又不真是死的!
秦則道:“依我看,原本便沒有必要做出選女官這種事來。”
這天下遲早姓秦, 為何還要裝模作樣弄出個挂着謝家姓氏的孩子來?
“選秀絕不可能,但皇上又到了年紀,一直不近女色沒有子嗣定會招人懷疑。”秦閣老膚色黝黑,臉上縱橫的皺紋都顯現出一種看似剛正實則陰沉的詭谲來, “選中的那幾家近日蠢蠢欲動,這麽一來也能讓這些牆頭草安分點。”
再者, 那些不願攪進渾水、想獨善其身的家夥, 看到有了皇嗣說不準會偏向他們一些。
畢竟選擇沈識便意味着選擇了變動,那些人可不願意經歷這些。
“不過選擇了寇家女也并非什麽壞事。”秦則迎着父親和姑母略有些不解的眼神,露出個古怪又暧昧的笑。
——能進宮解開謝垣身上的蠱果然不是什麽因禍得福的好事。
寇窈昏昏沉沉地坐在進宮的馬車之上,神色哀戚地想。
雖說是下朝後才為他診脈,但總不能真的等到那時才進宮,還得提前去禦書房候着。
這樣她要少睡将近一個時辰!
也不知那些在朝為官幾十年的大人怎麽熬過來的。
這次進宮走的又是另一條路, 前頭帶路的宮女邁出的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出來的, 簡直比被蠱蟲控制的謝垣還像傀儡。寇窈盯着宮女動都不動一下的耳墜,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袖子裏的玉瓶。
裏面裝着解開噬心蠱的藥。
雖說謝垣現在腦子不清醒,但她也不太可能輕易将這藥喂給他, 估計少不了太醫看着。
不過她又将藥做了些許改動,瞞過太醫應該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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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的桌案上堆着不少公文, 不過擺放的方向很是奇怪, 不像是主位上的人批閱的, 倒像是對面的人看完後随手放的。
想來謝垣只是坐在主位上當個擺設,對面的秦家人才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那個。
寇窈支着下巴迷迷瞪瞪地待了一會兒,聽到禦書房外三三兩兩的腳步聲才驚醒, 裝模作樣擺出個恭敬姿态來。謝垣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徑直走向了桌案後的主位,撩起明黃的龍袍坐了下來。
他身後除了太監宮女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秦家的大公子秦則,一個穿着五品官袍,拎着個紅木藥箱,想來是太醫院的院判。
果然不出她所料。
秦則的姿态比主位上的謝垣不知道悠閑多少,他在一側的位子上坐了,面帶興味地打量着低眉斂目的寇窈,像是找到了什麽自己感興趣的玩意兒一樣。
寇窈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倏地想起顧老夫人壽宴那日,這位秦大公子醉酒離席時似乎用同樣的目光向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那情藥不會是他下的吧?
寇窈覺得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心中冷笑道,他們這些姓秦的還真是一個德行!
剛來金陵時那個調戲自己的許威也和他們秦家有些幹系!
一時間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小銀察覺到主人不妙的心情也蓄勢待發地繃緊了身子。寇窈指尖不動聲色地撚了撚,心中思索着怎麽報複一下這個姓秦的。
還未想好,秦則便略有些漫不經心地開了口:“聽聞寇姑娘在北疆治好了不少将士的疑難雜症,想來也能調養調養陛下的身子,省得太後總是擔心他。”
這可真是個笑話,太後若是真的心疼謝垣,還會仍由他被噬心蠱操控成為一個傀儡?
寇窈暗暗翻了個白眼,口中卻恭謹道:“不過是因家中做藥材生意略懂些岐黃之術,在北疆也是誤打誤撞找到了當地軍醫不認識的藥材才湊巧治好了将士的病,公子謬贊了。”
秦則的眉毛挑了挑,她倒是不邀功。
不過想來也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醫術又能好到哪裏去?
那日的情藥對她沒有作用,估摸着是她随身帶着解藥。
畢竟她走在哪裏都是塊讓人垂涎的肥肉,以往說不定也遭過這樣的路數,所以防範得嚴一些。
至于讓她看謝垣……整個太醫院都瞧不出謝垣的異樣,那人說給謝垣用的蠱毒在苗疆都算罕見,她一個小丫頭又能看出什麽來?
于是秦則道:“給陛下診脈吧。”
謝垣被“診脈”二字觸動,下意識伸出了手腕。太醫院院判熟練地在他腕下放上了脈枕,還搭上了一方錦帕。
寇窈頓了頓,将如玉的手指搭了上去。
錦帕是毫無生氣的雪白,錦帕之下是謝垣蒼白到不似活人的肌膚,之上是她略帶粉意的玉白手指,相交在一起竟有一股詭異的惑人之感。
她于把脈問診之道并無多少經驗,但即便沒有多少經驗,也能察覺出謝垣的身體虛弱不已。不過這虛弱中又透着一股古怪。
可她不知道這古怪來源于哪裏。
于是寇窈保守着開口說道:“陛下身體虛弱,還有些氣血虧空,想來是……呃,想來是太過操勞的緣故。”
一旁的太醫不動聲色地向秦則點了點頭。
這确實是他們能看出來的陛下最大的毛病了。
秦則毫不例外聽到這樣一個不溫不火的回答,随後瞧見寇窈拿出一個小巧的玉瓶,拔開了其上的軟木塞子。
“這是我平日裏自己用的養身補氣的藥,想來陛下也可以用上一用。”她在掌心上倒出一顆,很是自覺地遞給了太醫,“煩請太醫檢查一下。”
紅木的藥箱打開,最上面一層整整齊齊擺放着一排銀針和各種器具。太醫用銀針驗了藥,又沉吟了一番用藥匙碾下了一點藥粉,親口嘗了嘗。
寇窈想起禾迦端來的那一瓷碗亮晶晶的魚鱗,突然哽住了。
……應該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吧?
太醫沒有嘗出任何異樣:“确實是上好的補藥,對氣血虧空的人身體大有裨益。”
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想來她也不敢玩什麽花樣。秦則“唔”了一聲,捏起那枚藥,突然便起了些捉弄心思。
他将藥遞到了寇窈唇邊:“吃下去。”
只要再向前半寸,他就能碰到寇窈柔軟的唇,沾染到她唇上紅得驚心動魄的口脂。
寇窈下意識向後躲了躲,只覺得心裏犯惡心。袖中的小銀如有所感地在她指尖碰了碰,寇窈鴉羽般的長睫顫了顫,伸手接過了那枚藥。
她的指尖似是不經意地碰到了秦則的手指。秦則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有一瞬間變得青黑,又霎時恢複原樣。
在他看來,這觸碰更像是一種欲拒還迎的撩撥。
寇窈聽見他一聲不明顯的輕笑,克制住了啐他一口的沖動。
和你那個表弟一起當太監去吧!
只是她盯着手中的藥,卻犯了難。
當時禾迦想到用魚鱗入藥的法子時,她還自暴自棄地想用便用吧,反正倒黴的不是自己。沒料到一語成谶,真的淪落到要自己試藥……
可是若是不吃,不平白說明這藥有問題麽?
寇窈心底生出一股悲壯來,慷慨赴死般昂首吞下了那枚藥。
藥丸入口即化,非但沒有什麽令人作嘔的怪味,反倒因用了各種珍奇藥材帶着股淡淡的清香。
寇窈賭氣般說道:“這下大公子放心了吧?”
秦則只覺得她這模樣鮮活有趣,眉眼都舒展了許多:“放心,當然放心。”
他示意太醫接過寇窈手中的玉瓶,将另一枚藥倒了出來再檢驗了一番。太醫将藥放在了謝垣面前,謝垣似乎對用藥這件事很是熟悉了,還未等太醫或是秦則開口便徑直服下了藥。
眼看着他吃下了藥,寇窈的肩膀沉下了些,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估摸着今晚,藥就會起作用了。
禦書房外不遠處,沈識正等着寇窈出來。
他身着京衛特制的玄色武備常服,袖口束得極緊,腰封勾勒出精瘦的線條,佩着統一制式的刀。
在北京衛任職後,斬閻羅用得便少了。不過刀法在,用什麽刀都一樣。
北京衛指揮使,沈識的頂頭上司秦三公子瞧見了他,不懷好意地走了過來。
“呦,咱們的指揮佥事今日怎麽在這兒待着?”秦三公子比沈識矮上大半頭,同他講話時下意識挺直腰板想顯得氣勢足些,卻顯得腰封之上勒出來的肚子更大了。
沈識懶得垂眼看他,只是淡淡道:“禦書房本就是我協理尋訪,我為何不能在這兒?”
話音剛落,他便看到一直在禦書房外候着的辛夷動了動,随後寇窈便出來了。她神情有些恹恹,像是遇到了什麽惹人不快的事。
沈識心中揪了一下,眉頭登時皺緊了。秦三公子見狀嘲笑道:“我當是在幹什麽,原來是在等相好的。”
他滿眼不加掩飾的垂涎和惡意:“寇家這姑娘長得是真的好,想來在榻上也別有一番滋味……”
嗡鳴聲突兀地響起,沈識明明沒有動作,身側的刀卻憑空出鞘幾寸,駭得秦三公子閉上了嘴。
這小子未及弱冠之年,怎麽有這麽高強的內家功夫?!
沈識摘下佩刀,刀柄在秦三公子開始冒虛汗的臉上拍了拍。
“嘴巴給我放幹淨些。”他眼底湧動着令人驚駭的寒意,“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禍從口出?”
出鞘的刀又安分地落了回去,沈識掏出帕子擦了擦刀柄,不再理會秦三公子,大步走向了已經從回廊中走出來的寇窈。
路過灑掃太監身側時,他還不忘将帕子團成團丢了過去。
所有的寒意在走到寇窈跟前時都散光了。寇窈見到他時眼睛亮了亮,又委屈地想撒嬌,可礙于還在宮中不好開口,只能同他一起向宮外走。
馬車停在宮門不遠處。沈識挑了個宮門口侍衛看不到的角度,一手攬住寇窈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腿将她抱上了馬車。寇窈驚呼一聲,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你怎麽像抱小孩子一樣!”
沈識将車簾放下,他半跪在寇窈身前平視着她,眉眼間有股難言的擔憂與嚴肅:“是不是遇到什麽惹你不快的事了?若是這般咱們便尋個由頭不進宮了,解毒什麽的以後再說。”
寇窈鼓了鼓腮幫子:“宮還是要進的,總得讓謝垣知道是誰給他解了蠱……我只是不喜歡那個秦則。”
她聲音驟然低了下去:“我疑心顧老夫人的壽宴上,就是他下了情藥想害我。”
聽聞這話,沈識的面色登時沉了下去。他又想起剛剛秦三公子那番話,一時間怒氣更甚。
“不過我也沒吃虧,我給他下了藥。”寇窈眼角眉梢帶出些得色,“讓他再動歪心思,我保證他下輩子沒法再近女色。”
沈識還是不放心:“若是他察覺到了找你麻煩怎麽辦?”
寇窈故作驚訝道:“他有什麽證據?怎麽能信口開河污蔑我呢?”
仗着權勢信口開河颠倒黑白的可多的是。沈識輕輕嘆了口氣,卻又不願和她說這些話。
“過幾日我便收拾他們給你出氣。”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眯了眯眼。
寇窈還是挺樂意見到秦則吃癟的,但還是不忘囑咐沈識:“你自己可不要因為收拾他吃了虧。”
沈識很是受用她這般的擔憂,面上的神色又軟了下來。寇窈卻想起了什麽,倏地睜大眼睛捂住了唇。
見她一瞬間又眼睛裏又含起了委屈,沈識擔憂地問道:“怎麽了?”
寇窈期期艾艾道:“我……我方才同你說話時,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呀?”
奇怪的味道?
沈識心中不解,卻又起了點戲弄她的念頭,于是故作正經道:“你張開嘴讓我聞聞。”
寇窈卻不肯,磨磨蹭蹭只嘟起唇對着他輕輕吹了一口氣,滿含希冀地問道:“有沒有?”
沈識仔細辨認了一番:“沒有。”他有些疑惑,“怎麽擔憂起這個來?”
寇窈從鼻腔裏發出幾聲哼哼唧唧的抱怨,一五一十把這事同沈識說了,惹得他直發笑:“我本想着你月事過去做水煮魚吃,看來也沒必要了。”
“但可以換成冰酪和紅豆涼糕呀!”寇窈理直氣壯道,“其實月事時吃些冷的辣的也無妨,畢竟我是苗疆的巫女,不怕……“
等等。
月事?
氣血虧空……月事?!
寇窈突然怔住了,随後顫抖着搭上了自己的脈。只是醫者不自醫,她此刻心又實在亂得很,竟無法好好琢磨一番。
于是她将沈識趕下馬車:“你快回宮中執勤去!我要回去找殿下!”
謝芙這幾日也似乎來了月事。
沈識滿頭霧水地被她趕了下來——這小丫頭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