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所求 沈識故意逗她:“我對什麽別有……
從顧老夫人的壽宴回來之後, 裴安便差人收拾收拾南陽山行宮的東西,打算回京中的裴府居住了。
寇窈聞言很是不解:“天氣愈發熱了,住在南陽山不比回京中住舒服麽?”
裴安頭也不擡地在手中的書卷上寫着注解:“顧老夫人壽宴後, 宴請沈識的老臣只會越來越多,估摸着還會帶上我和殿下,在南陽山住着實在不方便。”
當初他選擇常居南陽山,除了喜靜這一個緣由外, 還因着南陽山行宮修建之時便請江湖高人布下了奇門遁甲,一年四季随勢而變, 外人極難摸清, 是個防範人的好居所。
少時父親去世後,他一時不慎便被秦家人下了毒,實在不得不防。
眼下搬回去,一時便于日後行事,二是有寇窈與禾迦在不必再怕些陰毒手段。
且日後沈識有了出息,估計也不會再有沒眼色的人總是上門叨擾他了。
只不過寇窈看起來卻是有點不樂意的樣子, 裴安道:“若你想呆在這兒也并非不可, 不過多留幾個人伺候的事罷了。”
寇窈咬了咬唇。
若是他們都搬回金陵的裴府,她自己一個人留在南陽山又有什麽意思?
只是搬回裴府後與沈識的距離就近了,他肯定時不時來找自己……寇窈心中有點怕, 還有點隐秘的期待與歡喜。
裴安做事可以稱得上是雷厲風行,頭一日才說了搬回去, 次日便一切都收拾好了。他這一番動作稱不上大張旗鼓, 也足以說是引人注目, 不過倒也沒多少人覺得不妥。無論是想同裴安與謝芙交好的還是敵對的,都覺得在金陵比在他們根本進不去的南陽山強。
晚上寇窈剛沐浴完絞幹頭發,便聽到了窗戶外邊傳來的敲擊聲。
篤, 篤,篤。
有種漫不經心的暧昧。
辛夷剛剛被她打發走,這個人可真會挑時候。寇窈哼了一聲,在窗邊明知故問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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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沈識輕笑道:“你希望是誰?”
寇窈打開窗嘟哝着:“反正不希望是來欺負我的混蛋。”
她穿着雪白素淨的中衣,眉眼卻有一種濃墨重彩的豔,清麗又不失妩媚。沈識目光黯了黯:“我怎麽會欺負你。”
寇窈伏在窗邊微微仰頭看着他,目光清淩淩的,語氣卻帶着點抱怨:“這和我在寇家的屋子好像,窗外都有一棵樹——我從前午睡時你故意在樹上吹葉笛,吵得我睡不好。”
怎麽這時候翻起舊賬來了?沈識“唔”了一聲:“難道不是因為你先故意在我房裏撒了吸引蚊蟲的藥粉麽?”
寇窈不滿地瞪着他:“我的意思是,你說不會欺負我的話根本毫無信用可言。”
前車之鑒都在那兒擺着呢。
沈識彈了彈這不講理的小丫頭的額頭:“那我最近有沒有欺負過你?”
怎麽沒有?
前幾日沈識把她按在花園的石桌上不讓她動彈,不就是在欺負她麽?
她眼中的控訴太過明顯,甚至還藏着些懼怕與怯意。沈識将手輕輕扣在她的後頸上,安撫地摩挲着:“為什麽現在這樣怕我?”
寇窈微微縮了縮脖子:“因為你現在對我好是別有所求,我害怕一不小心就掉進你的陷阱裏了。”
沈識故意逗她:“我對什麽別有所求?”
他現在熱衷于問她這些話,想讓她乖乖回答,讓她知道自己喜歡她、迷戀她、想要擁有她。
省得她分不清自己和以往已經有所不同了。
可這種轉變明顯讓她有些怕。她的直覺太過敏銳,已經隐約意識到了他心中翻湧着的惡劣的侵略意圖和想要吃掉她的強烈渴望,甚至開始躲避他。
沈識想,還是得慢慢來。
慢慢讓她适應這種轉變,慢慢讓她回到以往那種對自己不設防的狀态,把自己的攻擊性壓下去,對她示弱,對她服軟,讓她感覺自己才是掌控者。
于是沈識說道:“但我所求之事都很容易滿足,是你輕而易舉能做到的。你滿足我就不會怕我再設有別的陷阱了。”
“就像現在。”沈識嘆了口氣,“能讓我進去歇歇腳麽?”
寇窈警惕地看着他:“我明明沒有關門,你為什麽不直接進來?”
沈識道:“做什麽事總得經過你的準許是不是?否則那不是對你的冒犯麽。”
雖然不知以往都冒犯過多少次了。
但這答案顯然很得寇窈的歡心。她見沈識眉宇間略帶疲色,知道他在京衛一日怕是累了,于是心和語氣都軟了:“那你進來吧。”
指尖在茶壺上碰了碰,茶水還溫熱着,寇窈便随手為沈識斟了一杯。分明不是什麽瓊漿玉液,卻把他所有的疲倦都澆走了。
真希望往後日日如此。
他原本晦暗不明的目光此刻只剩下了溫存意味:“我聽聞顧家的兩個小姐邀你明日去游湖,今日這樣累,要不要回絕她們?“
寇窈斜睨着他:“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沈識撫上她的發頂:“還不是因為我關心你。”
這樣溫柔的撫摸和觸碰讓寇窈感到惬意。她在沈識掌心蹭了蹭,打了個呵欠含糊道:“但我得去問問顧采薇有沒有查到想害我的人呀。”
雖然那藥并沒有對她起到作用,反而讓沈識遭了罪……
沈識嘆了口氣:“我差人問過了,顧家并沒有查出什麽。甚至壽宴結束後,那個侍女也消失不見了。”
寇窈睡意昏沉:“那我也要去……我還挺喜歡她們姐妹兩個的。”
一個大方知禮,一個活潑可愛。
這樣一想她又開始思念起晉陽城的江果兒——她什麽時候才能回金陵呢?
沈識見寇窈此時睡眼朦胧的模樣,心知她撐不住了,于是攔腰将她抱了起來。寇窈下意識環住沈識的脖子,被他輕輕放在了榻上。
他在寇窈鼻尖刮了一下,低聲囑咐:“明日出門一定要注意些,把辛夷和小銀都帶上,萬萬不能再出了壽宴上那樣的事。”
寇窈将錦被拉到鼻尖上,甕聲甕氣道:“知道了。”
有時他真的比阿爹阿娘還啰嗦。
沈識又捋了捋她耳側的碎發,只覺得萬般不舍,但又不能耽擱她歇着,于是掐了蠟燭戀戀不舍地走了。
也不知這小丫頭肯不肯在夢裏再見見他。
說來也巧,顧家姐妹邀寇窈去游的湖正在“滿庭芳”不遠處。雖說這邊煙花巷陌多,但風景也實在是金陵城獨一份的好。不過在更多人眼中,煙花巷陌也是這風景的一部分。
顧家姐妹包了艘不大不小的畫舫,寇窈在岸邊登船時,剛好可以看見當初和沈識跳下來的那個窗戶,不禁些心虛。
已經過了那麽長時日,她和沈識在滿庭芳留下的那些傳聞應該已經沒人再說了……吧。
想來是陳夫人不在身邊的緣故,顧識薇看起來比壽宴那日更活潑了些:“寇姐姐,你快過來聞聞我調的香和你那日熏的像不像!”
湖上還有不少擁着歌姬花魁游玩的公子哥兒,聽到顧識薇的呼喚聲擡眼望了過去,只覺得懷中人的顏色都淡了。
寇家的那姑娘長得是真的好,只站在那便是一道好風景,看她一眼心都能酥半邊。
而且只是個商戶之女……雖說寇家在西南綿延了百年之久,但到底比不過他們這些京城權貴。
若不是聽聞寇家夫婦出海還未回西南,想必提親的人都能把寇家的門檻踏破了。
顧采薇敏銳地察覺到周圍人傳來的注視,輕聲呵斥妹妹道:“識薇,小聲些!”
她本就擔憂游湖會惹來太多色|欲熏心的人觊觎寇窈,畢竟在她們顧家的壽宴上就發生了那種事……可識薇非鬧着要來游湖,寇窈比起前去顧家也更青睐游湖一些,她只好選在了這個地方。
京郊倒還有一處好風光,不過人煙稀少些,相比之下還是這裏更為安全。
寇窈湊在顧識薇身邊動了動,有些訝然道:“确實有幾分像,不過其中幾味應該換成這些……”
于香料一道不太精通的顧采薇只是靜靜聽着她們兩個說話,看着毫不設防的寇窈,心中有些憂慮。
寇姑娘這樣的好顏色,日後也只有沈識公子那樣的身份地位才能護得住她吧?
在沈識進宮之時,她出于好奇前去看了一眼,只覺得他姿容不凡,是個好兒郎。在祖父言明了他的身份之後,她竟動了嫁給沈識的念頭。
雖說不必結親祖父也一定會站在沈識那邊,但現在成了親,他日沈識登基,她不必定是皇後麽?
她一直将沈識的生母明德皇後視為女子楷模,覺得女子既然也有所學,便不該只被困于閨閣之中,好好的才華也只能做情愛的調味之品。
若是能同明德皇後那般,于朝政之事上大展身手,為國為民,該是有多麽痛快!
即便她對沈識沒有男女之情,但她對金陵其他男兒也沒有。以後成親估計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啞嫁,倒不如直接挑個最好的!
更何況沈識可是明德皇後的親兒子,那可是明德皇後!
不過在知道沈識心有所屬之後,她立刻把這念頭打消了。明德皇後當年就是不得已讓後宮其他女人插足,才落了那樣令人哀痛的下場,她可不能做插足別人的事。
只是寇姑娘這般模樣,不太像是能做個賢後的樣子。
顧采薇嘆了口氣,心中也有些嗤笑自己竟為這種國事政事操閑心,畢竟她往後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沾上這些事。
寇窈聽到她的嘆息,怕自己和顧識薇說的太多冷淡了她,于是轉頭問道:“采薇姑娘是有什麽煩心事麽?”
她此時正在試顧識薇剛做的口脂,因着畫舫晃晃悠悠,塗得并不是多麽細致服帖,唇畔也沾了一些。
像被人用指腹生硬地擦出去的,又想被人輕薄吻出去的,讓顧采薇一個好端端的姑娘都看得心驚。
可她擡眼望過來的模樣又着實乖巧,簡直是在告訴外人自己有多好欺負。顧采薇下意識環視了一周,見畫舫遮得嚴嚴實實才松了口氣。
和這樣漂亮乖巧的姑娘朝夕相處日夜相對,又有誰能不動心呢?
顧采薇有些郁悶道:“想來寇姑娘也知曉了,壽宴上的事我并未查出半點頭緒,實在很是慚愧。”
也慶幸當時自己發現了不對,不然便糟了。
寇窈用巾帕擦拭掉塗出來的口脂,安慰她道:“不要太過憂心。時間一久,狐貍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可就怕他在暗你在明,肮髒手段防不勝防。”顧采薇苦笑着說道,忽地靈光一閃,“寇姑娘這般淡然,是以前便遇到過這種事麽?”
也對,她這樣的容色,想來不懷好意的登徒浪子肯定如狂蜂浪蝶一般層出不窮。
寇窈實話實說道:“确實遇到過不少。”
只是沒有遇到過班門弄斧,蠢得直接給她下藥的。
顧采薇問道:“那以往是怎麽處理的?”
寇窈眼神游移了一瞬,說出來以往自己直接下毒放蠱蟲會不會吓到她這種土生土長的京城貴女?
不過顧采薇看起來很想知道。寇窈便把自己苗疆巫女的身份隐去了,只說因寇家做藥材生意,自己也會點醫毒之術,便做了些癢癢藥什麽的戲弄他們。
顧采薇卻對這些“旁門左道”很感興趣:“居然還有這種藥?”
原本只拉着她說胭脂香膏的顧識薇也豎起了耳朵。
金陵城足不出戶的貴女們沒見過這些稀奇東西,感興趣也正常。寇窈也同樣稀奇她們的興趣,畢竟她們想聽的事大都在自己身邊發生,對自己來說習以為常,于是便撿了些不那麽兇殘的江湖趣事說給她們聽。
只不過是撒謊說這些事寇家的商隊走南闖北聽來的。
顧采薇此刻看寇窈的眼色完全變了。
雖說寇姑娘琴棋書畫不太行,但她的見識多啊!且博聞廣記,一看就機靈。
雖然寇姑娘禮數不太周全,但她的醫術好,還給自己寫了副治月事疼痛的方子!
這些東西可比什麽琴棋書畫繁文缛節女訓女戒有用多了。
她此刻覺得寇窈不是沒有成為賢後的可能,大不了那些她不懂的東西自己教給她。這樣即便自己做不了賢後,卻能做賢後的半個先生!
于是顧采薇溫柔地握住了寇窈的雙手:“若是你和沈公子成親後有別的女人讓你受氣,大可來找我,我在對付人這方面還是有些心得的。”
寇窈則很是茫然——怎麽好好的,顧采薇說起這種奇怪話來?!
她有些羞惱:“誰要和他成親!你們……你們顧家人怎麽這樣愛說別人的親事呀!”
顧采薇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只是她們不知,此刻不遠處的另一艘畫舫上,有着一雙陰沉的眼睛已經盯了她們許久。
似乎想要将垂涎已久的獵物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