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淩染有種落刀的感覺。
她為這事惴惴了一天,怕安凡記得,更怕安凡不記得,她擔驚受怕不知道從哪提起,如今安凡主動提及,雖然也堂皇無措,但也省去她更多惶恐不安。
淩染在安凡對面坐下,選擇直面問題,問一聲:“腰還酸嗎?”
安凡沒想過淩染會這麽問,滿腔的話被噎住,愣愣回不了神。
“要打要罵都随你……”淩染打開話匣,敞開心扉:“就像我昨天說的,我任你處置。”
安凡不想處置,也想不到處置的方法,答應處置無非又多一個煩心事,她不想想。她只想知道這件事該怎麽來結尾?
從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一系列事,她好像又看到她即将卷入名為淩染的浪潮的身影,她恐慌且矛盾,想靠近又想遠離。
安凡思襯許久,選擇說實話:“我很怕喜歡你。”
沉寂幾秒後,淩染道歉:“對不起。”
“雖然我知道現在道歉沒什麽用,但我還是想這樣做……”
淩染态度誠懇:“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過去不會再重演。”
“我想分開。”安凡像全然沒在聽淩染說什麽:“我很害怕,其實之前戀愛就有了,但我告訴自己那是失憶的你,不一樣……可現在沒哪裏不一樣,你就是那個你。我承認你現在很好,對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所以我更怕喜歡上你。”
“喜歡變好的我,不好嗎?”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安凡停頓半晌,誠實坦白:“我以為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淩染沉默了好久。
哪怕在和安凡決裂的過去,她也沒思考過安凡不會再喜歡自己這個問題。
淩染以為,只要她變得足夠好,安凡總會回頭看自己的,兩人也總會在一起的。
打擊前所未有,淩染的臉色變得難看。
不是生氣發怒那種難看,只像是被落寞席卷了全身,渾身上下看不到一點希望。如此失意的淩染,安凡看一眼就不忍再看。
淩染垂死掙紮着:“是想分開才這麽說嗎?我可以答應分開,我也可以不再去打擾你,我不會再做任何事了,求求你,別這麽說……”
安凡一瞬間心疼了。
她想把她的糾結說出口,可她又連自己的心都沒看清。她不再是什麽都不怕的18歲,試過一次已經遍體鱗傷,還要試第二次嗎?
“不是為了分開……”安凡決絕說:“當初在一起就說了,這段關系由我來掌控,我想結束就能結束。”
淩染保持低氣壓好久:“一直被我纏着,你很困擾嗎?”
如果是怕重新喜歡上的困擾,那确實有。
安凡選擇沉默,淩染便從那沉默中摘取她認為的正确答案,心傷到無以複加。
“我不會再自以為是地纏着你了……”淩染眼角滑落一滴淚,猝不及防在她杏色的褲腿上暈出一朵花。
她擡手一揩,一滴變成一串,水痕滑過眼角那顆小痣,越發清晰,她說:“你想要分開,那就分開。你還想要什麽,你說,我能做的,我都會去做。”
安凡側頭确認一遍淩染真的在哭,震驚得說不出話。
曾經她覺得淩染這淚痣算白長,曾經她以為淩染天塌下來都不掉一滴淚,現在這樣的淩染被她惹哭了……
淩染擡起頭,水霧氤氲的桃花眼迷人若空山新雨後,她再倔強一抹臉,問:“你還想要什麽,你說。”
安凡幹巴巴應:“沒什麽了。”
“那我說。”淩染抽來兩張紙,胡亂擦拭兩下,聲音帶着略微的啞:“這棟房子和那輛車一早就給你了,沒必要因為我和錢過不去,該用就用,就算膈應賣了換成錢也沒什麽,買房買車都行。別再住你現在那家酒店了,以前有過偷拍攝像頭的醜聞,很髒。”
安凡緩慢點頭,遞給她一張紙:“你還好嗎?”
淩染接過,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可憐我?”
“不是。”
“那當你施舍我。”淩染眼淚沒停,也在繼續說:“丁顯那邊是你父母在聯系,具體我不清楚,他們應該是打算找個合适的時機再和你說。
不必因為他們是父母,或者因為他們做了這件事就原諒,你想怎樣就怎樣,不原諒也沒關系。”
安凡再點頭,納罕淩染眼淚怎麽這麽多。
淩染說:“畫畫這邊我聯系了一個工作室,本來打算以後再告訴你,現在看來可能沒以後……”
淩染再次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你有需要就找我……找我助理齊……我一會兒把聯系方式給你。”
安凡再遞一張紙:“你怎麽眼淚這麽多?”
淩染哭着笑:“不知道,可能太久沒哭過吧。”
安凡再問:“你哭什麽?”
淩染此時恨透安凡這張純情無辜的小臉,仿佛她的悲傷都與她無關,她強調:“你都要離開我了我還不能哭嗎!”
“你哭太多了。”安凡說。
淩染以為安凡嫌她哭得煩,擡手揩淚,可眼淚越擦越多,她也不想,她想解釋不是她想哭,卻聽安凡平靜說:“我有點心疼。”
淩染愣住了,積聚的淚水在眼眶中盈滿落下,晶瑩剔透如珠串般。
淩染哭得很漂亮,或許她這張臉沒有不漂亮的時候,但她哭起來格外漂亮。
一滴淚沿着她白皙的臉頰滑落,這滴淚沒落在地上,沒落在她褲腿上,落在了安凡的心間,她聽到“叮咚”一聲,還看見她那潭平靜池水逐漸被蕩開漣漪。
淩染第二次問:“你是在可憐我嗎?”
“你需要我可憐嗎?”
“我需要。”淩染應完,又不安:“我可以需要嗎?”
安凡含糊說:“你需要吧。”
淩染剛經歷莫大的恐慌,急需一個确切的答案來安撫,安凡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顯然滿足不了她,她再問:“你還會喜歡我嗎?”
“可能吧。”
“還分開嗎?”
“看情況吧。”
淩染哭得眼皮和鼻尖通紅一片,她又想笑,又想哭,還想安凡給她個終結,她凄婉哀求:“可以給我個準确答覆嗎?”
“傻子。”安凡嗔一句,湊上前将吻點在淩染的鼻尖。
淩染緩緩閉眼,再緩緩睜開,滿臉還是寫滿不相信,再問一句:“這是什麽意思?”
“不懂就算了。”
安凡沒心思再糾纏,作勢起身,可她才站起就被淩染攥住手腕,淩染輕輕一拽,她便像渾身無力般跌落在她腿上,再被淩染緊攬在懷裏。
有來有回,淩染也在她鼻尖碰了一下:“是這個意思嗎?”安凡扭開臉,不想說。
淩染試着擡腿颠了兩下,安凡跟着震顫,卻還是沒把臉扭過來。
淩染将吻落在朝她這側的耳垂,确認存在般:“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