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即使安凡這樣叮囑過,但自消息推送的那一刻,該知道的還是都知道了。
淩染身邊只有她,她又只和淩染牽牽扯扯,淩染大肆宣揚的女朋友,排除她都找不到第二個人。
安凡被迫收到了許多問候,都是知道她和淩染關系的。
也是這一刻,安凡才意識到,原來周圍的人都理所當然覺得她和淩染是一對,不分早晚。
和淩染在一起是一回事,被人知道和淩染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安凡詭異地生出某種羞恥感,覺得丢人。
歸根究底是手機,安凡覺得這東西能不碰還是不碰,兀自清淨幾天後,除淩染每天還給她發消息,其他人又都如潮水般退去了。
國慶假期到來,燕城的游客量激增,連帶着平鎮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了不少。
平鎮這個後起的旅游新秀在假期的帶動下終于熱鬧起來,民宿、餐飲小店忙得不亦樂乎,人車聲從早響到晚,仿佛還伴随着錢幣聲一同落地。
安凡假裝着本地人,除必要的覓食外,基本不出門,不給交通添負擔。
淩染倒是想添負擔,可她騰不出空,從早忙到晚,連給安凡的消息都是吃飯時間發的,發完還沒人回,十分凄慘。
在淩染第無數次問起安凡每天都在做什麽、好不好玩時,安凡終于回了,打的電話。
安凡問:“你到底要說什麽?”
淩染抓住難得的交流機會,蠱惑道:“要不要過來我這兒?”
“為什麽?”
淩染故意模糊概念:“哪有情侶是長期兩地分居的。”
安凡不上當:“哪是情侶,你是替身,請你認清你自己。”
淩染能屈能伸,此刻裝起了可憐:“替身就沒資格要求和你在一起了嗎?”
安凡一時語塞,她就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提要求的替身。
但如今主動權在她這兒,她說:“你不想當可以不——”
“別,我想!”淩染着急應完,實在沒忍住笑一聲,笑的是自己,她說:“你真有招兒應付我,之前是協議,現在是替身,你就吃定我了。”
“你可以不——”
淩染再表衷心:“別,我心甘情願。”
沉默稍許,淩染仍不死心:“真不來啊?哪怕只是回海城呢,你趁假期見見朋友,順便見見我啊。”
安凡冷漠無情:“你死心吧。”說着便挂斷電話。
安凡是真覺得她不會回海城,也沒有回去的理由,沒成想下午的一通電話直接讓她訂了回去的機票。
電話是午覺時打來的,鈴聲把安凡吵醒。
陌生號碼,但安凡有印象這號碼前幾天也打過,她當時閉關躲清淨沒接着,礙于號碼眼生也沒回撥,此時猶豫幾秒,還是接了。
“哎喲,打你電話可太難了。”一道清亮的女聲,哪怕抱怨都讓人生不起氣,随即那人聲音變小,像是對旁邊的人說話:“她接了,你來說?”
安凡一臉懵:“你是?”
“稍等,我們老師親自和你說。”
不到一會兒,另一道聲音響起,藏着有一定年紀的人獨有的穩和沉:“你就是安凡吧?”
“我是。”安凡猶豫應着,已經在考慮騙子的可能。
“我是丁顯啊,有沒有興趣和我學畫畫啊?”
這和藹且透着一絲俏皮的語調直接讓安凡把電話挂了。
丁顯何人?
丁顯是國內赫赫有名的畫家,國家級畫師,個人光是畫展在世界各地就開了數百次,一幅作品能直接進博物館珍藏的程度,這樣的人會主動打電話給她請她當徒弟嗎?
安凡不信。
那陌生號碼又打來電話,安凡盯着閃爍的手機,仍覺得不可能。
就算是大師真要收她做徒,先不說兩人畫風畫派天差地別,光是大師知道她號碼這一事,就已經很詭異了。
鈴聲執着地響了很久,甚至換了座機號挂了重打,安凡覺得她警惕值已經拉到最高,再次接通了電話。
“安小姐您好,這裏是丁老師的工作室,稍後我們會發一份郵件到您手機上,請您查收。看完後有任何問題您可以盡管提……我們不是騙子。”
最後那句補充讓安凡略窘。
看完郵件,安凡已經信了一半,陌生號碼再打來時她接了,依舊是那聲音,在笑:“把我當騙子了?”
安凡此時怕是假的,更怕是真的,窘迫得不好意思搭腔,便沉默。
丁顯解釋由頭:“你不是待燕城嘛,我孫女前段時間去那兒玩,不知怎麽得了一幅你的畫,非得拿來和我的比,還說你畫的好,給我氣不行了哈哈。”
安凡出門畫畫确實會随手送給小朋友,只是她沒想到會這樣,愣半天說出一句:“小孩子不懂事。”
“挺懂事的,畫得确實不錯……”丁顯說:“閑話不多說,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學一陣,你要有興趣我把電話給小蔡,讓她給你說。”
安凡再問一句:“您不是不收徒了嗎?”
丁顯笑一聲,隐晦說:“這不是有人拜托嘛。”
随後電話便轉接給了那名叫小蔡的女生,安凡聽着那邊的殷切叮囑,還有種天上砸餡餅的感覺。
但餡餅砸了她得接,安凡連行李都沒收拾,匆匆忙忙訂機票踏上了回海城的路。
飛機上她還在想,那名拜托的人是誰?
是淩染,是她父母,還是那位收了她畫的小朋友?
安凡想來想去覺得小朋友最有可能,能說動大家重新收徒,這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絕對不輕。
一路輾轉到海城已經是傍晚,安凡按照給的地址打車到了飯店,進包間看到了正吃着的兩個人。
丁顯兩鬓略白,穿着件灰白的襯衫,坐那正喝湯,慈眉善目,看着和照片沒什麽區別。
旁邊的小蔡倒是出乎安凡的意料,她在電話裏聽聲音以為是同齡,看到人又覺得能叫姐姐,或者阿姨。
安凡拘謹朝兩人問好,丁顯招呼她坐,介紹說:“小蔡,你蔡阿姨,叫師母。”
安凡剛要開口,蔡靜嗔了人一聲:“人認你做師傅了嗎,你巴巴讓人喊師母?”
丁顯笑一聲,一攬蔡靜的肩,沖安凡擡了擡頭:“人也看到了,貨真價實,不是騙子,要不要拜師?”
安凡趕忙說:“我當然是非常願意的,只是我想知道……為什麽啊?”她茫然地看看兩人。
蔡靜作為妻子兼助理代為解惑:“受人所托。”
安凡眨眨眼:“誰?”
“我也非常想告訴你,但那人不讓說。”蔡靜笑笑:“一定要這麽刨根問底嗎?還是說丁老師的才學已經滿足不了你們小年輕了?”
安凡連忙搖頭,談正經問題:“可是我沒怎麽接觸過油畫,小時候學過一點,都忘得差不多了。”
丁顯是油畫方向的大家,安凡雖然非常想跟他學習,但她怕跟不上啊。
丁顯顯然不認為這有什麽:“小事,你要是想學,我就教你。你要是想繼續畫你自己的,那也沒什麽問題,反正畫畫就那樣,你想畫什麽都行。”
就這麽邊吃邊聊了一晚上,安凡多了位師傅,也稍微明白收徒的意圖。
簡單來講就是收徒,徒弟想做什麽都行,想學師傅的本領也會盡力教,給予徒弟最大的自由。
安凡說不清這樣好不好,但她如果想繼續往深了發展,有這樣一位名氣響亮的師傅領路無疑是最好。
安凡隐隐明白這是那位不透露姓名的人在給她鋪路。
送別師傅師母,安凡還有些發愣。
拜這麽一位大家為師自然是值得高興的,可高興之餘,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安凡暫時沒想通這是什麽。
伴着晚風走了一陣,安凡終于想起一個更現實的問題,她今晚睡哪?
雖說她家就在這兒,可安凡對那個家還是沒多少歸屬感,中秋節算是和好吧,但安凡還是不想回。
思來想去決定去陸昀的房子,即便陸昀不在。安凡正要給陸昀撥電話報備一聲,淩染的電話先一步打來。
安凡警惕看看左右,确定淩染不在附近,這才接通電話。
“诶?”淩染受寵若驚一聲,像是不敢相信安凡真接了,驚完才說:“剛開完會,有點想你。”
晚風吹得人舒适,安凡起了閑聊的心:“什麽會開到這麽晚?”
淩染更驚,也更喜:“最近有個項目要啓動,臨時出了點岔子,在解決。”
“那解決了嗎?”
淩染開屏:“當然,我是誰?”
安凡潑冷水:“不就是淩染嗎?”
淩染被逗笑,毫不吝啬說着情話:“和你聊會兒天我都不累了,再開十個會都行。”
安凡激她:“那你去開。”
“還沒吃飯呢,去附近吃個飯再開——”淩染聲音到這兒戛然而止,随即喊她一聲:“安凡!”
聲音些許不對,先是近的一聲,再是遠的一聲,安凡意識到什麽,扭頭一看,淩染正從臺階上下來,後面還跟着一大堆像是剛散完會的人。
安凡仰頭看大廈,納悶,這也不是淩染家的啊。
眨眼間淩染已到近前,微喘着氣看她,襯衫的紐扣解開兩顆,鎖骨處的兩個小窩伴着呼吸一起一伏。
淩染很驚喜:“你怎麽會在這兒!”
安凡架不住這樣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吞噬,她語無倫次說:“我陰差陽錯……剛巧路過。”
淩染一副了然的眼神,也不拆穿,兀自抓上她的手,剛要說話,安凡掙開,視線落在同樣走下臺階的那群人,說:“你不是要去吃飯嗎?”
“不想吃飯了。”
見安凡還盯着那群人,淩染朝後揮揮手,屏退後将安凡拉到一邊,說:“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