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話實在不客氣,淩染凝滞幾秒,臉上逐漸浮現凄婉的神色,眼睫上下一眨仿佛能出水,她說:“那我再琢磨琢磨。”
安凡不知道她已經替上了,還把她當過去的淩染,只覺得過去淩染沒這麽脆弱,她疑心自己把話說重了。
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她佯裝強硬:“替身就是這樣,你最好再考慮考慮要不要答應。”
“不用考慮了……”淩染毅然決然:“我已經想好了。”
安凡觑淩染一眼,沒再說話,視線停在桌上冷一半的飯菜,也沒了再吃的心思。
淩染小心翼翼問:“那我現在是你女朋友了吧?”
看淩染這樣,安凡略微不适,還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以為替身在一起會是某種結束,可這似乎又成了另一種開始。
她開始後悔。
悔到一半又想到淩染的秉性,冷靜回望過去:“你不用裝成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沒有逼你當替身。”
如果淩染以為故意扮可憐就能勾她的恻隐之心,那她就徹底想錯了。
淩染當即否認:“沒有,我情願,我特別情願!”
她低着頭,是懊惱的模樣:“我只是怕你不滿意,怕你覺得我不像她。”
安凡再說一句:“她确實不是你這樣。”
淩染擡起頭,眼尾下至,迷茫的眼神有幾分迷路小羊羔的無辜稚嫩感。
安凡這回是真頭疼了,她很煩,可又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麽,好像是自己做錯了,總之先道歉:“我現在情緒不穩定,說了什麽你別放在心上。”
淩染謹小慎微:“我應得的。”
安凡實在看不下去,搶過洗碗的活兒率先進了廚房。
淩染本想跟上,無奈手機響起,她一看,是助理齊強。近兩天的事都耽擱不得,還是接了。
“淩總,淩子峰父子倆收買的股東名單已經發您手機上了,您看需不需要提前敲打一下?”
淩子峰便是那連淩雲都瞧不上的二爺爺的草包兒子。
父子倆為了把他塞進董事會費了不少勁,先是到處散布淩染失憶的消息引來軒然大波,現在連股東都收買了,下一步要做什麽不言自明。
淩染絲毫不怵:“不用,随他。”
“好的。明天上午十點的股東大會,會議內容也一并發您手機上了,您記得準時參加。”
淩染言簡意赅:“辛苦。”
齊強聞言繼續提要工作,淩染一只耳朵在聽廚房的動靜,聽了半程打斷:“這些事你一并發文件給我就行。”
“好的。”
按平時電話到這兒該挂,淩染卻關切了一聲:“齊助理,你有對象嗎?”
可憐齊助理從沒被淩染關心過私生活,一時愣得話都沒講出來,極高職業素養讓他磕巴出聲:“沒、沒有。”
淩染說:“我有對象。”
所以。這話齊強只敢在心裏問問,沒敢說,只是沉默。
淩染接着:“所以以後晚上除非急事,一律不打電話,改成發消息,懂了嗎?”
“懂了。”齊強機警回。
電話挂斷,有對象的人跑去廚房,安凡碗已經洗好,淩染慇勤給人倒水洗手,說一聲:“怎麽不放着我洗?”
安凡洗個碗也沒把自己洗冷靜,只能問看起來适應良好的淩染:“你真要當替身?”
“嗯。”
安凡沉默片刻,立規矩:“當替身第一步就是聽我的話。”
淩染沒意見,抓過安凡的手:“好。”
“你得像她。”
淩染幫安凡洗手:“行。”
安凡看淩染,再說一句:“你不能和我耍心眼。”
淩染抽來紙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幫安凡仔細擦幹,認真應允:“不耍心眼。”安凡突然無話可說。
淩染将濕紙團揉揉扔進垃圾桶,認真問了一個問題:“當替身可以親你嗎?”
安凡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她以前不親我。”
淩染說:“她想親,協議不讓。”
淩染又說:“現在協議到期了,那條規則也不作數了,能随便親了嗎?”
原本拒絕就好,可安凡腦子一抽,竟說出一句:“我有需要的話。”
淩染很聽話:“好,你有需要記得找我。”
結束奇奇怪怪的對話,又開始奇奇怪怪的相處。
淩染很自然地回到她們先前談戀愛的狀态,其實很像了,但安凡出于心理作用,總覺得別扭。
安凡別扭得甚至開始揣測當初淩染的心理,淩染拿她當安清漪替身的時候,也像她這樣別扭嗎?
真有人能自然地把一個人當成另一個人來看嗎?
別扭了多久,這個澡就洗了多久。
本以為已經做好心理建設,進卧室一看淩染正趴她床上,又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安凡給自己鼓勁,形勢逆轉了,這回主動權在她手裏,她想讓淩染滾蛋淩染就得滾蛋。
建設了一會兒,安凡淡定上前,一看淩染在做什麽,又不淡定了。
淩染在寫日記。
标題幾個大字:戀愛的第一天;
這本本子、這身睡衣、這個人,實在很具有失憶淩染的迷惑性,安凡混淆了,她忍不住湊過去看淩染究竟寫了什麽。
淩染發現被偷看,迅速将本子一合,轉過身來仰躺着看她,她眼睛水汪汪的,頭發拂了幾絲在臉頰,臉也紅紅的,嗔怪:“怎麽能偷看!”
安凡不自覺放軟了語氣:“看看怎麽了?”
睡衣領口敞着精巧的鎖骨,在燈下有種玉瓷般的質感,安凡盯着看了一兩秒,咽了咽口水。
淩染順從:“那就看看吧。”
她遞完本子,又害羞躲在一側看她,這反應像極被她戳破結婚證時的模樣,一時本子又燙手,安凡猶豫要不要看。
“不是看嗎?”淩染問。
安凡沉着氣翻開,筆記被壓出的痕跡使她順利翻到那一頁,就兩行字,一眼就能掃完,掃完臉就紅了。
想親安凡。
想安凡想我親親。
淩染眼看被撞破,再無羞恥心地上前,揪着手問:“可以嗎?”
安凡心軟得一塌糊塗,幾乎就要點頭,又在倏忽間回到現實,将本子合上,說:“你幹嘛學她這個?”
淩染懵了一下,反應不慢:“我要像她啊。”
安凡将本子遞給她,丢出一句話:“不親,不想親。”随即背對着淩染躺在床上,光從背影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淩染也沒懂為什麽上一秒還旖旎着,這一秒就冷淡至此,不過既然回歸現實那她也現實:“我明天上午十點有個股東會。”
“嗯。”安凡應了一聲。
“問題還沒解決,這段時間還是會很忙,如果一時沒找到我你別生我氣,是你我不可能不回的。”
“嗯。”
“有需要了也要找我,再忙我也會抽出時間——”
安凡轉過身來打斷淩染的話:“我沒有。”
淩染說:“那我有怎麽辦?我們不是談戀愛嗎?”
安凡不知道怎麽回,一時嘴快搬出了過去:“知足吧,過去你連碰都不讓我碰。”
淩染沉默半晌,躺到安凡身邊,說:“好,我知足。”
淩染第二天很早就走了。
早到安凡都醒不來睜眼去送,後一想淩染只是替身,送不送無所謂,翻身便毫無負擔睡了。
一覺睡醒十點多,淩染的會議已經開始。
安凡慢騰騰起床,澆花養草都很自在,心情也十分不賴,終于有種回到過去恬靜生活的感覺。
這一天過得很是舒心,睡前玩手機心情都是愉悅的,直到安凡收到一條財經推送。
“瑞庭總裁失憶系情侶間情趣?自爆正當替身網友直呼玩好大!”
安凡把标題來回看了三遍,确認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沒錯。
緊接着 點進去,安凡先看推送主體,名氣不小,業內權威,徹底絕了胡言亂扯的可能,她再看往下內容,直到看到标題那幾行,嘴合不上了。
看時間是淩染下午接受的專訪,雜志活頁沒那麽快出,這應該算是預熱先行稿。
淩染的專訪談的自然是淩染,而圍繞淩染最近離不開的話題便是她的失憶說,采訪的記者很不負衆望地問到了淩染的失憶,而淩染也對失憶做出了回應。
淩染:和女朋友玩的情趣,不知道怎麽就被傳到網上了,還被有心人士鑽了空子,望謠言止于智者。
淩染:女朋友很喜歡,最近我是失憶那個我的替身,她要求的哈哈。
淩染:就一個女朋友,不依她依誰?
與安凡有關的內容在大篇幅中只占三行,安凡卻看得面紅耳赤。
她沒想到淩染會把這些事拿去臺面上說,明明這種事私底下說都夠羞恥了,左冷靜右冷靜還是冷靜不下來,安凡給淩染打去電話。
沒人接……
即使淩染打過她忙不能及時接電話的預防針,但安凡還是上火了,她繼續打,電話一直打到第五個,淩染那邊才接了。
“在開會,怎麽了?”
淩染那邊聲音是啞的,安凡一聽火氣消了一半,問一句:“雜志怎麽回事?”
淩染先是笑一聲,随即像是對那邊說了句“休息十分鐘”,伴在一陣高跟鞋敲地的清脆聲響裏,她說:“看到了啊,那些攥筆杆子的都喜歡亂寫,你別當真。”
“話不是你說的嗎?”安凡怕誤會,說:“你先去看看吧,我發給你了。”
“好,我這就看。”淩染回一句,随即像是喉嚨不适,咳嗽了兩聲。
安凡沒忍住:“你喝點水吧。”
“不急。”淩染稿子看得飛快,笑說:“倒是沒亂寫,話是我說的。”
“你怎麽說這個?”還是大庭廣衆之下!
淩染壓低了聲音:“那謠言滿天飛我總得想辦法嘛,想來想去好像就這個辦法靠譜點,不然我那些行為沒辦法解釋啊,就只能這樣了。”
安凡氣急:“那你也沒必要上這說啊。”
“這樣最快。”
安凡終于無可辯駁,想來想去只提一個要求:“別告訴別人我是你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淩染:我是替身嘿嘿,我是替身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