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手下的竹椅還在晃,淩染低頭看看缺失的高度,決定去院子裏撿個木塊或石子墊着,紙團畢竟不穩當。
她起身,淩雲忙問:“姑姑去哪?”
“院子裏找找有沒有合适的東西墊着。”
淩雲訝異:“壞都壞了,換新的不行嗎?”勤儉節約可不是她姑姑的作風,若是失憶還說得過去,可這不都恢複了嗎?
“你懂什麽?”淩染這樣說。
這張竹椅是安凡喜歡的,淩染住這兒這段時間,最常看她坐這兒撈着本書在看。
椅腳一壞,安凡沒再坐過,她這人戀舊,要是幫她修補好,安凡不知道該多高興。
淩染兀自走在前,淩雲屁颠屁颠跟在後。
她整個人還處于淩染恢複記憶的興奮中,仿佛有了支柱,一張嘴叨叨個不停:“姑姑,幸好你這時候恢複記憶了,你不知道,二爺爺那邊最近有動作,像是把他兒子塞進董事會呢。”
淩染停下尋找,說:“你讓他進進試試。”
“得了吧……”淩雲嗤之以鼻,一臉嫌棄地說:“就他那草包樣,也就二爺爺把他當成個寶,我看連我都不如。”
淩染誇贊一聲:“你确實不錯。”
被恢複記憶的淩染誇一聲“不錯”,這感覺,淩雲渾身輕飄飄地要上天:“是吧?我都覺得你失憶期間我很靠譜!”
淩染笑了。
淩雲繼續吹噓她在淩染失憶期間的表現,淩染權當背景音,專注在院子裏找她要的,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在院牆的角落找到一塊平整的瓦片。
淩染拾起,去水龍頭那兒沖洗幹淨泥土,淩雲已經吹得自己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大言不慚:“要不是有我,你和安姐姐還不一定能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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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染關掉水龍頭,甩幹瓦片上的水,說一句:“這不是應該的嗎?”
淩雲抿唇,這是還記着她當初一時嘴快爆給安凡9月27日這日子、間接導致她們分手的事。
快一年過去,淩雲腰杆總算能挺直,她說:“那我這也算将功補過了吧?”
淩染觑她一眼,無奈:“算。”
瓦片的高度恰好填補竹椅腳的空缺,竹椅不晃了,但突兀的一塊實在難以入眼,淩染挑剔說:“得讓齊強找個竹匠來看看。”
淩雲在一旁默默點頭,這才像她姑。
淩染試着坐上去,雙手搭上竹椅的扶手,左右搖搖确實不晃,勉強接受現狀:“暫時先這樣。”
淩雲再點頭,這也像她姑。
淩染突然擡頭看門外,納悶:“這都過去多久了,安凡怎麽還沒回來?”
安凡久久不回怪誰,當然怪她。淩雲複又閉上嘴。
可她閉嘴也不耽誤淩染罵她:“光長年紀不長腦子!明知道安凡臉皮薄,還當着她的面說那些,當時怎麽不知道閉嘴?”
淩雲低下頭,誠心認錯狀。
“我去找。”
淩染從竹椅起身,原本都走到院子裏了,又特地回來叮囑一聲,她說:“安凡回來,我不管你有意無意,你要是透露任何一個關于我恢複記憶的字,你——”
淩雲不等她說完,用手在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絕對不說。
淩染氣笑,拍拍她的肩,說:“你就等着瞧。”
烈日高照,室外溫度很高,淩雲卻從頭到腳騰起一股涼意,她誓死保證說:“我絕對不說!”
淩染走了。
平鎮不大,淩染沿着院前那條馬路往前走,一路留意那些安凡常出沒的地方,最終在一個老奶奶的水果攤邊,找到了抱膝坐在遮陽棚下的安凡。
淩染遠遠喊她:“安凡!”
安凡擡起頭來,盯着她看。
淩染三兩步上前,擠進遮陽棚下,蹲在她面前,幫她把額前碎發撩到耳後:“怎麽出來這麽久?”
她看看安凡周圍,說:“這些都是你買的嗎?”
安凡說:“我沒帶錢。”
淩染寵溺笑一聲:“沒帶錢也不知道回家拿,就坐這兒幹等啊?萬一我沒來找你呢?”
淩染把錢付了,順手要牽起安凡,安凡剛好在提身邊的幾袋水果,交錯的兩手在空中畫出弧線。
淩染忙說:“我來提。”
安凡沒客氣,分了一半給她,一人一半份量也實在不輕,淩染邊走邊說:“怎麽買這麽多?”
“天太熱了,老奶奶做生意不容易。”
淩染騰出一只手拍她的頭:“知道熱還坐那一起等,沒錢不知道回家拿嗎?”
安凡突然看她:“你累嗎?”
“不累啊……”淩染說:“你把那份給我,我還能幫你再提點。”
安凡搖搖頭。
淩染敏銳察覺安凡情緒不高,覺得她還介意中午的事,默默在淩雲頭上記一筆,說:“淩雲她從初中起收情書收到手軟,戀愛都談好幾次了,這種事她沒準比我們都清楚,乖乖的,別再想了?”
安凡問:“你怎麽知道?”
“什麽。”
“她收情書收到手軟,戀愛談了好幾次。”
淩染自然答:“她和我說的啊。”
“啊……”安凡應一聲,又問:“是你讓淩雲來和我解釋的?”
“她自己也想解釋……”淩染說:“主要怕你因為這就生我氣,再要和我分手。”
“你生我了氣嗎?”淩染探頭,輕輕詢問一聲。
“有點。”安凡說。
“別因為她生我氣啊……”淩染撒嬌似的嗔怨一聲,見安凡無動于衷,罵起罪魁禍首:“我回去就把她嘴給堵上,一天到晚的不消停,之前害得我們分手,現在鬧得你生我氣。”
安凡還是沉默,淩染再嗔一聲:“別生氣啦。”
院子就在左側,安凡卻往右側走,在那顆大樹的陰涼處停下,她放下水果,提累了休息般閑話:“出門發現沒帶錢也沒帶手機的時候,我回去了一趟。”
淩染也剛放下水果,一顆蘋果不慎從袋中滾落,滾到她的腳邊。
淩染撿起,拍去附着在表層的灰,卻拍不掉嵌入果肉中的小石子,她放回袋中,慢慢擡頭看安凡。
安凡也看着她:“我聽見了一些話。”
淩染着急辯解:“我那都是故意說給淩雲聽的。我怕她再亂說些什麽,也怕她這些話引起你對我的懷疑,還怕你信她不信我,那都不是真的,你別——”
安凡點點頭,像是信了,她很認真在說:“可是我沒和你提過是淩雲害得我們分手。”
淩染腦袋轟的一聲,她回溯記憶,安凡幫她回想:“那一晚,我給失憶的你講我們過去的那一晚,我只說我得知了9月27日的真相,并沒告訴你我是從哪裏得知的。”
安凡深吸一口氣,說:“那麽失憶的你,是怎麽知道這是淩雲害的呢?”
“或許這都不叫害。”安凡在問:“事明明都是你做的,怎麽會成她害的?難道我連知情權都不能有嗎?”
淩染一直自诩聰明,此時竟也混沌轉不過彎,她舔舔幹澀的唇,說:“這也是淩雲告訴我的。”
“是嗎?”安凡反問:“淩雲就在裏面,我們要不要進去找她對峙?”
淩染不作聲。
大樹底下似乎并不陰涼,她明明是不出汗體質,額角卻滲出細汗,後背甚至快被汗濕。
“別裝了,淩染。”安凡直截了當,她再問一遍:“你累嗎?”
淩染這才發現安凡這話先前已經問過一遍,偏她當時還以為這是安凡的關心。
或許從一開始安凡就在試探,從一開始就在等她露出馬腳。
垂死掙紮不是她的作風,淩染傾向于置之死地而後生,她說:“是的,我恢複記憶了。”
落地有聲。
安凡後退兩步,退得被身後的大樹抵住才停下,她呆呆望着眼前人,在說:“所以你一直在騙我,騙來你所謂的愛情。”
淩染上前一步,手往前伸,像要抓住她,被安凡避開,她着急說:“那些話做不得數,那是說給淩雲聽的。”
“那你和我講的哪些話作數?”
“我喜歡你這些話。”
“別搞笑了淩染……”安凡很直接,洶湧的情緒被壓制,她問:“在你這兒還有喜歡嗎?”
淩染明顯被這話傷到,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她最終問:“是因為我恢複記憶,所以你不再信我了?”
“我要怎麽信你。”安凡說:“我信你了,我換來了什麽?”
安凡覺得這簡直可笑至極:“昨天才保證完不會騙我,結果呢?”
淩染那句“你看我像嗎”,仿佛一個響亮的耳光清晰甩在安凡的臉上,她腦袋嗡嗡響,半天都沒動彈。
可她還是走了。不想在淩雲面前鬧開。
安凡某瞬間是佩服她自己的。
曾經,在她從淩雲口中得知9月27日的真相,她顧念着開車的淩染,強忍了一路,到家才和淩染說開。
如今她又做了同樣的事。兀自冷靜一路,還強裝着淡定和水果攤老奶奶聊天。
“這至多算隐瞞……”淩染說:“我還是我啊。我只是恢複了記憶,我就是我啊。”
“可很多事都變了。”
“哪裏變了?”淩染簡直要抓狂!她現在要怎麽證明她自己就是她自己。
“那晚在醫院那個吻,是你先親上來的……”安凡說:“失憶的淩染就算想親我,也會尊重我的意願。”甚至玩水時會挨到她,也會提前說明一聲。
安凡望着眼前人:“談戀愛這兩天,你想怎樣就怎樣,你有問過我的意思嗎?”
淩染眼神裏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講,可她還是選擇沉默。
她不再為自己辯解,接受安凡的一切指控:“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對你,我也不該隐瞞我恢複記憶的事,我錯得太多太多了,我真的錯了,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
“談不上原諒。”安凡心灰意冷:“分手就好。”
淩染果斷:“不可能!”
安凡說:“分手不需要你同意。”
淩染放柔了語氣,在哄她:“別玩我了安凡,不分手好不好?我就算恢複記憶我不還是淩染嗎?失憶是我,恢複記憶還是我啊。你要是喜歡那個失憶的我,我在你面前可以一直是那個樣子。”
“你聽不懂嗎?已經不一樣了。”
見淩染還要辯駁,安凡直接拿最難聽的話堵她:“你那麽要面子,在我面前裝成那副樣子,你自己不覺得別扭嗎?你現在還要我接受這樣的你,做什麽?替身?我不惡心嗎?”
淩染閉眼一陣:“反正我不接受分手。”
“協議簽了四十天,我剛看了,就是後天,剛好是中秋節。中秋節後再來糾纏我,你名下所有財産都是我的,你舍得?”
失憶的淩染舍得,安凡賭恢複記憶的淩染不可能舍得。
安凡提協議,淩染也提協議:“協議也說,你不陪我過滿四十天,你就要和我在一起。就後天,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安凡強忍着怒意說:“過完這兩天就給我滾。”
作者有話要說:淩總第一次求當替身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