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辭職後

第73章

此時晚霞正好。

安凡立在寬大的黑色轎車旁，一只手搭着轎頂，轎車後座的淩染側身仰着頭看她，臉頰被橘紅的晚霞浸染上緋色。

車內的淩染先是驚喜問一聲：“真的？”

随後整個人從車裏蹦了起來，歡呼喊一聲：“真的！！”

“啊，痛！”她跌回原位，手摸着頭。

即使親眼目睹，安凡仍舊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是真的。

淩染高興蹦起來，頭直接磕上轎車頂，許是她力真的過猛，安凡扶在車頂的手感覺到車都在震顫。

淩染仍舊扶着頭，眼底疼得暈出淚花，但她在笑：“我要去買，現在就去。”

安凡看天色擦黑，在猶豫。

淩染麻溜往裏坐給安凡騰位置，說：“正好陳叔在，我們買完就回，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安凡無可無不可，索性順她的意，她撿起方才摔在地上的手機，看一眼屏幕，沒摔壞，但淩雲的電話已經挂斷了。

她擦擦手機四角染上的灰，上車。

待安凡上車，淩染興奮拍前座座椅，架勢若君王出征，她說：“出發！”

安凡摁亮屏幕，顯示淩雲有一條新消息，她點開。

淩雲：聽到我姑的聲音了，這麽興奮看來沒事，室友喊我，先挂啦。

淩雲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淩染的興奮，更不用說她這就在身邊的。

淩染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高興的勁兒，勁兒滲透到她的四肢百骸中，讓她有種被淩染捧着、被淩染供着的感覺，而這感覺很是讓人飄飄然。

安凡直覺不妙，低頭回複淩雲的消息：好的。

車啓程，淩染像小學生出游，先是扒着車窗看窗外，随後才扭頭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真的真的給我買手機嗎？”

安凡覺得莫名，又覺得好笑：“你怎麽這麽開心？”

淩染想要手機的話，多少個都不在話下，何必為了她這個手機這麽開心。

安凡這麽想，又覺得她知道答案。

淩染的答案和她預期一樣：“當然開心呀，這可是你給我買的手機。”

安凡說：“你想要的話，之前也可以讓淩雲給你買。”

淩染搖搖頭：“手機對我來說不重要，有沒有都一樣，但是……”

淩染在這停頓幾秒，才說：“但這是你給我買的，你為了聯系我才給我買的，你想聯系我，這才很重要。”

安凡張了張嘴，想說這不是為了聯系她才買的，可事實勝于雄辯，她抹不去方才切實的慌張，索性又閉上嘴。

淩染繼續高興：“我以後也能給你發消息嗎？你也會像回其他人那樣回我嗎？”

安凡看她一眼，沒懂。

以她們倆目前的狀态，除下午那種突發情況，她們基本用不到手機聊天。

淩染說：“你每天都會和一個人聊天，我看到了。”

大概受以前淩染管控她玩手機的影響，安凡現在玩手機從不避着淩染，睡前玩睡醒玩，散步玩吃飯玩，把“還有誰能管我”幾字書寫到極致。

淩染看到的每天聊天的人，大概是陸昀。

安凡無奈：“我們也每天聊天，面對面，實時，聊天。”

“你在和她聊的時候就沒有和我聊，你只顧着和她聊……”淩染說：“以後你和她聊天，我也拿手機和你聊天。”

明明擡頭就能說話，卻硬要拿手機聊，這是什麽騷操作，安凡一副受不了的眼神看她。

淩染自知言多有失，又補充：“當然，你不想和我聊可以不聊，但我會給你發消息的。”

“不管你回不回。”她說。

飄飄然的感覺仿佛又來了，像雲朵将安凡呈在了半空，周遭的一切都柔軟舒适，但卻藏着高空墜落的隐憂，讓人不得不提心吊膽。

安凡沒吭聲，車一直開到燕城最大的那家商場，兩人下車後直奔手機專櫃。

路上，安凡問淩染：“喜歡什麽樣的？”

淩染的要求很簡單：“和你一樣的。”

“呃……”安凡無語。

淩染忙說：“我剛剛回答的是手機。”

安凡也說：“我知道你說的是手機。”但她就是無語，不行嗎？

安凡的手機是前年換的，一直沒壞，也就一直沒換，她對這方面要求不高，能用就行。手機是舊款機型，安凡還真不确定店裏還有沒有。

一進店，詢問導購，存貨不多但有，安凡看淩染，淩染點頭：“我要買這個。”

一旁的導購在游說新款機型的優越功能及目前店鋪內的活動，安凡有些被說動，再看淩染，淩染很堅定：“就要買和你一樣的。”

當事人強烈要求，那還有什麽辦法，導購當即轉身去拿手機了。

實體店買手機很快，拿來就能用，淩染新奇地看看自己的，再看安凡的，突然疑了聲：“為什麽我這裏沒有這個？”

她指着手機左下方的一個角，安凡看自己的，沒好氣說：“你把手機往地上摔，沒準能摔成和我一樣。”

這話一出，連前臺收銀那兒的工作人員都笑了，淩染微窘，臉紅紅地應：“哦。”

買完手機再買電話卡，等一切妥當從商場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

司機陳叔一早把車開出來等在那兒，安凡和淩染上車回家。

一路上淩染都在擺弄她的新手機。

安凡想，麻将這麽複雜的活動看會兒就會，玩手機應該不用她教。

卻不料才有想法，淩染便抱着手機來讨教：“我要怎樣才能和你聊天？”

安凡在手機裏存下自己的號碼，遞還給她。

淩染還不滿意，說：“我看你們都是用這個軟件聊天。”她手指着那個綠色軟件。

安凡認命接過，點開，屏幕跳出登錄注冊頁面，安凡停了幾秒，最終選了注冊。

過去的淩染和現在的淩染應該分隔開，就從這一刻開始，注冊新的微信號。

注冊不難，安凡幫淩染完成所有操作，只在取名時稍微征詢了一下淩染的意思：“你要叫什麽？”

淩染還是那句：“你叫什麽？”

“呃……”安凡沒那耐心陪她想，簡單粗暴輸入“淩染”二字。

“滴”一聲加上好友，安凡望着她聊天頁面第一次出現的“淩染”，愣神。

過去她聯系人中自然有淩染，不過都被她以“Lr”指代，那是只有她才能看懂的代號，是她那段見不得人卻又暗自歡喜的替身生涯的見證。

如今“淩染”二字這樣大喇喇出現在她列表中，安凡心緒怎一個複雜了得。

好在心緒複雜的不止她一個。

安凡看着淩染在她和她的聊天頁面停留許久，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愣是沒發出一個字，耐心告罄：“你到底要發什麽？”

淩染鄭重其事：“我和你聊的第一句話呢，我要好好想想。”

安凡無語，提供萬能素材：“你好，我是淩染。”

淩染像是真的很在乎這事，竟嫌棄她的萬能素材，評價說：“好傻。”

“哦。”安凡閉上嘴，心說你這模樣更傻。

等回到家，淩染都沒發來打招呼的內容，安凡不知道她要糾結多久，但她也不在意，兀自拎過餐桌上冷掉的飯菜，預備去熱熱。

淩染這時從餐桌花瓶的瓶身處撕下紙條，說：“喏，紙條在這兒。”

按安凡平時的習慣，回家第一件事确實是把打包的飯菜擱餐桌上，貼花瓶上确實顯眼，但她就是沒看見。

安凡揭過這茬，說：“我去熱菜。”

“我去就好。”淩染接過這活兒，沖安凡說：“你歇着。”

安凡有些猶豫：“你複查結果怎麽樣？”讓病人幹活，總有點良心不安怎麽回事。

“沒事，健康。去醫院不是因為我生病，就是例行檢查，我好得很……”淩染說到最後笑了，看她：“你是在擔心我嗎？”

安凡利落将打包盒遞給她，下巴朝外示意：“去，幹活。”

淩染笑着走了。

安凡将淩染擱在餐桌的紙條拿起來，一眼掃完紙上內容，正要揉了丢進垃圾桶，手機突然響起來，微信電話。

來電顯示陸昀，安凡接通，那邊興奮的聲音傳來：“寶貝！明後幾天公司團建，我請到假了！等着我來找你玩！”

安凡被感染，在沙發找了個惬意的姿勢，笑說：“好啊，你來。”

話才落想起這地流竄的罪犯，還有廚房的淩染，陸昀在那邊仍舊興致高昂：“我明天睡個懶覺再來！剛看了票，下午應該能到，來接我！”

“行……”安凡答應完才說：“這地最近有罪犯流竄，目前還沒抓到，出去玩的話不太安全，我大概只能帶你在附近轉轉。”

“帶我在家裏轉吧……”陸昀仿佛被打回原形：“快累死了，我現在只想躺着。”

安凡被她逗笑，還聽見陸昀說：“我主要是找你，玩不玩都無所謂，床上躺幾天都行，我沒意見。”

“行。”解決完第一個問題，安凡奔向下一個：“還有個事，就是……”

“什麽？”

安凡咬咬牙，說出口：“淩染在我這兒。”

陸昀那邊沉寂幾秒，蹦出一句“我靠”，安凡以為陸昀要罵她了，結果她說：“等着！我不睡懶覺了！我上午就過來！”

“嗯？？”安凡還沒反應過來。

陸昀說：“拍視頻啊，我的百萬計劃是不是要實現了！”

安凡失笑。

拍淩染失憶的模樣，再等淩染恢複記憶用視頻敲詐一番，這是陸昀的百萬計劃。

玩笑一陣，最終敲定了明天的計劃，陸昀上午過來，航班信息之後發她。

電話挂斷沒多久，熱好飯菜的淩染從外進來，星星眼：“蘿蔔排骨湯诶，是為了給我補身體的嗎！”

是特意為淩染要的沒錯，但不是補身體，安凡說：“我那時候又不知道你去醫院了。”

“也是。”是就很開心，但不是也開心，淩染給安凡盛好飯，又給她遞筷子，說：“吃吧。”

吃飯過程中，安凡一直在糾結陸昀來玩兒這事需不需要和淩染報備，報備顯得很奇怪，可不報備又不太好，畢竟淩染目前住這兒。

安凡最終将“報備”這詞換成“知會”，過了心裏這一關，她咽下一口飯，開口：“明天我有個朋友會來找我玩。”

淩染擡起頭，說：“好啊，我們一起陪她。”

安凡直覺這話很奇怪，但她還沒找出奇怪的點，淩染又說：“我突然想到，你朋友會不會讨厭我……因為我過去那麽對你。”

安凡知道奇怪在哪了，奇怪在陸昀和淩染的關系，她們能和平共處嗎？還一起玩？

她模棱兩可地應：“啊。”

淩染喝了口湯，過會兒又問：“你朋友叫什麽名字啊？”

安凡答：“陸昀。”

淩染眼睛微微睜大：“是鴻宸公司董事陸振廷的女兒嗎？”

安凡驚異于她知道，又想起她在生日宴前的人物名單上學過，點點頭：“是。”

“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安凡和淩染抵達機場時，陸昀已經等在那兒了。

陸昀剪了短發，墨鏡戴在頭頂，白T黑褲紅唇，長腿一跨坐在行李箱上，格外飒爽。她找了個角落窩着，一看到安凡，大喊一聲：“寶貝！”

安凡朝人走過去，沒幾步被陸昀抱住，她說：“寶貝我想死你了！”

安凡同樣說：“我也是！我剛才都沒認出你，你竟然剪了短發！”

“我爸那天和我說短發像什麽女孩子，那我偏要短給他看！越短越好！”

義憤填膺完，陸昀湊近她耳邊，低聲：“你怎麽把淩染也帶來了？”

安凡解釋：“她司機送我來的。”

淩染一聽要去機場接人，二話不說接下這活兒，安凡沒車，在租一輛車和請淩染幫忙中選了後者。

車是淩染的，淩染要來，不讓似乎又說不過去，于是便成了她和淩染一起來接陸昀的場面。

“啊。”陸昀應，把安凡松開。

淩染在這時上前，彬彬有禮伸手：“你好，我是淩染。”

安凡腹诽，昨天在車上還嫌這開場白傻氣，今天又用上了。

而看到這一幕的陸昀整個人呆住。

情感上她對淩染是厭惡的，理智又告訴她此時淩染正失憶，什麽都記不得，這樣打招呼合情合理，而出于禮貌她也該對淩染有所回應……

這一系列錯雜交織，導致陸昀不知道該擺出一副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她。

好在安凡及時救了她，她向淩染介紹：“這是陸昀，我好朋友。”

陸昀當即朝安凡投去感激的一眼。

淩染收回手，臉上絲毫不顯尴尬，禮貌看了陸昀兩秒，誇贊道：“短發很好看。”

陸昀暈暈乎乎跟着安凡出了機場。

車上……

淩染坐在副駕駛，而安凡和陸昀坐在後座。

陸昀靠安凡靠得很近，她憋了一肚子話想和安凡說，才小聲湊近安凡耳邊喊了句“寶貝”，副駕駛的淩染回過頭來，問：“要在外面吃飯嗎？”

她問安凡，安凡看陸昀，陸昀拍板定奪：“那就吃吧。”

淩染轉頭和司機交流去處，陸昀深知這話當面是不好講了，掏出手機和安凡線上交流。

陸昀：淩染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陸昀發完消息還拿手肘捅咕安凡，安凡一臉失笑和她進行面對面的線上交流。

安凡：她失憶了。

陸昀：這也太恐怖了！

陸昀：她剛剛誇我短發好看，那個笑，你知道多可怕嗎！

安凡：？

陸昀：這麽說吧，上一個她這麽笑的人，已經在牢裏呆了兩年了。

安凡：……

兩人有來有往聊得很歡，安凡的手機也一直停留在和陸昀聊天的界面，突然上方又冒出一條新消息。

是慎重許久的淩染發來的第一條消息。

安凡點開——

淩染：她為什麽要叫你寶貝？

陸昀正不斷發來的新消息，手機震動個不停，而淩染也在這時發來慎重的第二條。

淩染：我也能叫嗎？

安凡自暴自棄地想，要不我拉個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