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門冬蘿蔔湯,消除疲勞強身健體,适合冬季食用。
可就算适合夏季,安凡也請不了。淩染愛喝的那家在海城,還是那家飯店的首席大師傅親手熬制,安凡弄不來。
客觀原因是一方面,主觀上安凡也不想弄。
過去送一次湯就被淩染誤會成她餘情未了,如今再請一次客,萬一在淩染那兒成她喜歡她了呢?
于是安凡傲嬌一轉身,兀自走在前:“就西紅柿蛋湯,愛喝不喝。”
淩染喜歡死了安凡這個小調調,忙跟上去,很狗腿地說:“愛喝愛喝,什麽都愛喝。”
安凡常去的那家小飯店恰好是牌桌上一位阿姨家開的,兩人前後腳進的門,那阿姨一看到她就朝裏頭的丈夫喊:“快別炒菜了,出來看看安凡女朋友!”
“呃……”安凡選菜的手頓住,停在半空。
裏頭傳出聲音:“等我把菜炒完!”
可這話才落下,安凡就見那塊紅色的簾布掀開,炒菜的大叔雙手蹭着身上的圍裙,讪笑着走出來,說:“我又想了一下,菜什麽時候都能炒,安凡女朋友可不是随時都能見。”
“關小火了。”他補充,臉上是憨厚的笑。
這話惹得店內堂食的不少人都笑起來,偶爾擡頭好奇地打量她和她身旁的淩染。
淩染倒是落落大方:“大家好,我是安凡的女朋友。”
“我見過!”大叔激動沖一旁的阿姨說:“之前來過我們店,上次還有一個漂亮小姑娘呢,三個人來的。”
雖然大叔很快又被阿姨攆回廚房炒菜,但這一舉動已然是落入湖心的石子,八卦随着漣漪逐漸在小飯店內散開。
安凡頭一次覺得打包飯菜竟然是這麽難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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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安凡意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後頭。
鑒于犯罪分子流竄的傳言傳得很兇,她和淩染最近都同吃同住,出門也是兩人一塊兒,形影不離。
這個“不離”主要是淩染單方面不離她,即便她只是去院前馬路的大樹下吹會兒海風。
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清晨和傍晚散步的人尤甚。
大概是招眼——
她和淩染出門買早餐,有人調侃:“喲,和女朋友一起買早餐啊?”
和淩染出門倒垃圾,有人打趣:“哎呀,倒個垃圾都兩個人去,真是膩歪死人。”
和淩染在大樹下吹海風,還有人揶揄:“瞧瞧,小年輕就是浪漫,還知道并肩吹海風看夕陽,你看看你,跟了你幾十年了,你會什麽?!”
安凡平時沒覺得自己人緣有多好,但這會兒她懷疑是不是全村的人都認識她,都知道她有了一個叫淩染的女朋友。
這樣的日子僅過兩天安凡就受不了了。
因為情況已經演變到,哪怕只看到她一個人出門,也有人拿她開涮,笑說:“诶——安凡你女朋友呢?”
安凡再次感慨中年阿姨的八卦力量不可小觑,這消息簡直輻射了全村,她當即下決心再也不出門,并且攔着淩染也不讓出。
淩染很意外,問她原因。
安凡憤憤:“這兩天聽別人那麽說,你是不是挺高興的?”
淩染很誠實:“我是挺高興的。”
安凡瞬間無言以對,挖坑埋自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她不講理了,開始耍混:“反正我說不出門就不出門,你要出門就自己出!”
淩染前情提要:“可是你之前答應我說,以後出門都盡量帶着我。”
這話一提又回到當初的色/誘。
當時淩染要是沒有當着房東的面多說那一句女朋友,這兩天什麽事都不會有,安凡再度上火,說:“我反悔了!”
“而且我說的是盡量!”安凡認真摳字眼。
“哦。”淩染一臉委屈,眉眼耷拉下來,睫毛的陰影蓋過眼下那顆小痣。
安凡選擇扭頭不看她。
這兩天她受那些話影響很大,連她都有幾瞬間恍惚的錯覺,淩染真是我女朋友了?我和淩染成情侶了?
這情形絕對不妙,安凡要将所有可能扼殺在搖籃裏。
所有!可能!
閉門計劃很好,就是不太現實。
第二天,才吃過午飯,安凡就收到了房東發來的新消息,關于下午麻将的邀請。
作為一名新晉的優秀麻将搭子,安凡很受歡迎。
安凡懷疑她受歡迎的原因是她在麻将的同時還提供了八卦,為了不成為八卦的對象,安凡斷然拒絕:“下午有點事。”
房東發來一條語音:“陪女朋友咩?好啦好啦不找你啦。這兩天的事我都有聽說,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哪能把孩子吓得躲在家不敢出門咩!我待會兒一定好好說說她們!你等着!”
語音轉文字是憤憤的語氣,安凡點開語音又是藏不住的揶揄。
她無奈回複:“不用啦。”
人都有新鮮感,這兩天她和淩染戀愛的消息還算新鮮,過幾天就都不當回事了。
村上的村民年紀都偏大,調侃打趣她的也都是叔叔阿姨輩,兒子女兒都在外打拼,安凡能理解他們對她那種熱情。
她只是過不了自己這關。她怕受影響。
房東又發來語音:“好好好聽你的,你去忙你的去吧。”
語音轉文字是妥協,一點開語音又很揶揄。
安凡懷疑這“忙你的”又和色/誘相關,簡直在明目張膽暗示什麽,她怕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為了自證清白,安凡預備出門麻将。
淩染像在她身上裝了定位,噌地就黏過來,像只小狗:“你去哪?我也要去。”
“房東那兒打麻将……”安凡說:“你上次去過,很近,沒有危險。”
這話是不帶她的意思,淩染聽懂了,但她還是再問了一句:“你打定主意不帶我嗎?”
“嗯,不帶……”安凡換好鞋,說:“你在家裏看電視。”
淩染不想被打發,故意說:“那我又看霸道總裁狗血愛情劇,等你回來你別後悔!我……我強、我我我強吻你……”
聲音到最後已經小到聽不見了,明明是在威脅,安凡聽着卻莫名想笑,她低頭忍住笑意,說:“哦,你看吧。”
淩染眼睛一亮,以為這是同意強吻的意思,安凡又拍拍她的肩:“記一下協議第二條。”
“呃……”淩染只能憤憤看着安凡出院門。
大概逗淩染這事實在有成就感,安凡連出門都在笑,一直到上麻将桌,又被調侃。
“這熱戀就是不一樣哈,小安你都輸錢了還笑!”
安凡詫異摸了摸臉:“我有嗎?”
“你有啊,很明顯……”她答完問其他幾位,求認同:“是吧,明顯吧?”
幾人認真端詳後發言:“有,明顯。”
安凡擰起眉梢,很疑惑。但她剛剛沒在想淩染,所以與淩染無關,于是安凡放心回答:“是和大家一起打麻将開心啦。”
“哎呀真會說話!”
一下午的麻将在愉快的氛圍中過去,安凡輸錢了,但輸錢也沒覺得有什麽,打發時間的麻将,輸贏都不大。
她慣例去打包飯菜,還特意要了份蘿蔔排骨湯,一路晃蕩回家。
臨進家門前,想起淩染在她走前放下的狠話,安凡腳步頓了一頓,又繼續往裏邁。
她想,淩染不會的。
失憶的淩染和過去完全是兩個人,她做不出這種事。
心裏這麽想,但安凡還是做好了準備,萬一淩染突然從哪個犄角旮旯或門後沖過來要對她怎麽樣,她好及時應對。
就這麽一路忐忑地進了家門……
客廳依舊安靜,電視關着,淩染沒在看,安凡将飯菜擱在飯桌,進了卧室,沒人,又進了嬰兒房,還是沒有。
偌大的一個屋子,沒有淩染。
安凡立在房中間,猛然意識到問題。
以往的淩染,在她進門的第一時間總會出門相迎,不存在像這樣還要她找她的情況。
淩染不見了!
這是安凡的第一想法。
安凡忙壓下這一想法,勸說自己不要自亂陣腳,保持冷靜在屋裏屋外仔仔細細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淩染。
安凡這下慌了。
她掏出手機預備打電話,手指劃了個空,淩染根本沒有手機,指腹在撥號盤摩挲一陣,安凡最終想起還能打給淩雲。
等那端接電話的空當,安凡腦中什麽想法都有。
最多的還是那犯罪分子。
麻将桌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這幾天村民閑聊最多的也是那罪犯,新聞又報道了什麽內容?
哪戶人家說看到罪犯的背影了?哪裏出現了罪犯的腳印?什麽時候能抓着?
受傳聞影響,安凡甚至懷疑淩染被罪犯抓走了。可她仔細看過了,屋內很幹淨,沒有掙紮的痕跡。淩染也只是失憶,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被騙走。
安凡再度要求自己冷靜,電話沒人接,安凡挂斷,又重打了一次,還是沒人接。
安凡收起手機,一時間覺得淩雲在玩她。
上次像這樣不接電話,是把失憶的淩染強塞到她這兒。這次又不接電話,所以是把失憶的淩染強行接走?
這樣也好。安凡在心裏想,可緊張的情緒依舊沒被平複。
萬一不是呢?萬一淩染就是不見了呢?
安凡一再告誡自己淩染一個大活人不會丢,老老實實抓着手機出門找人。
她想,淩染在這兒人生地不熟,除了有個她女朋友的身份什麽也沒有,就算走也走遠不到哪去。
她到她和淩染常去的幾個地方找,路上碰見不少人,有人和她打招呼:“安凡怎麽這麽急啊,丢東西啦?”
安凡随口應:“啊。”
丢人了,她想。
常去的地方仍舊沒有。
回程路上,安凡再度撥通淩雲的電話,溫熱的海風吹在她的手上,意外地很涼,安凡這才意識到她手心出了不少汗。
好在電話終于打通,安凡松口氣,第一句話就是問:“淩染你接走了?”
“安姐姐我剛剛下課……”淩雲那邊在解釋不接電話的原因,聞言又疑惑,“沒有啊,我一直在學校,沒找我姑姑——”
“淩染不見了!”安凡打斷她。
“什麽!”淩雲聲音瞬間高了幾度,她喊完還知道收斂,又說:“不可能,我姑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丢?!”
安凡說:“就是不見了,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人。我們這兒最近還有罪犯流竄,很危險!”
淩雲忙安撫:“安姐姐你先別急,我這邊先去問問情況,看是不是我四爺爺那邊把人接走了!”
“行。”
電話挂斷,沒一會兒又打過來,安凡直接按下接通,淩雲那邊聲音聽着很不妙:“四爺爺那兒沒有。不過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你放心,一會兒就有消息……”
安凡腦子很亂,從那句“沒有”開始,她幾乎聽不見那端的淩雲在說些什麽。
等耳朵恢複清明,她後知後覺原來身後還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
安凡往路旁避讓,鳴笛聲止了,車卻慢慢在她身旁停下來,後座的玻璃降下,冒出淩染的小腦袋,她很興奮地喊她:“安凡!”
安凡驚得手機都掉了。
她望着淩染,一瞬間簡直想哭,但她擠出了一個笑:“你去哪了啊!”
淩染一看她這模樣慌了,忙解釋:“我去醫院複查了,給你留了紙條,你沒看見嗎?”
安凡搖頭,哪有什麽紙條。
淩染說:“本來要回那邊醫院複查,可一來一回太浪費時間,我不想,就和單醫生商量把複查時間推到十幾天後。
沒想到他直接借了這邊醫院的設備,還上門來接,沒辦法,我只能陪他去了。”
淩染小心翼翼看安凡的臉色,強調一聲:“我下次再也不去了!”
“不用,你去。”安凡終于緩過神來,答她。
怪她自己沒看到紙條,怪她自己只顧着慌張,安凡嘆口氣,說:“買手機吧。”
“我給你買。”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