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辭職後

第65章

簽過協議的淩染繼續她的學習之旅，安凡回到房間，坐在窗邊拿手機刷消息，眼裏看的沒進腦子，她後知後覺，她好像被淩染牽着鼻子走了……

從晚上睡一張床到保證陪她過四十天，淩染提出的每一條都很巧妙地壓着她的邊緣線在走，讓她想不到反對的理由。

可幾天前她明明還在糾結要不要把淩染留下。

一切都因為那份協議。

可淩染太過難纏，協議當初也是為了保障她的權益才設下的……

安凡換了個姿勢，默默想，如果淩染真能如協議所言，在四十天後無論是失憶還是恢複記憶都不來糾纏她，那她這四十天的罪也不算白受。

起承又轉協議，安凡思索那張紙上新添的內容，即使有“和淩染在一起”這可怕的協定，但這也建立在不和淩染度過四十天的基礎上，主動權在她這兒，她忍四十天就行了，所以完全沒可能。

想來想去想不出問題，安凡索性丢開手機，躺床上又睡了一覺。

許是協議這件事給了淩染安全感，一整個下午淩染都沒再來找她，安凡樂得在房間享受獨處時光，不拘于做什麽。

直到晚飯時間，林媽上樓喊她，她這才出房門。

樓梯走到盡頭，安凡一眼望見坐沙發上像在等她吃飯的淩染和淩雲，停下了步子。

淩染背對着她，長卷發低低紮了個馬尾在腦後，身上穿着一件卡其色的絲質襯衫，黑色長褲包裹的雙腿交疊，她惬意地靠着沙發，模樣漫不經心，正聽淩雲說着什麽。

那一瞬間，她以為是淩染。

以前的淩染。

“下來啦？那咱們吃飯吧。”淩雲站起來，熱情招呼着安凡。

淩染也轉過身來，臉上是與以往不同的很和煦的笑，眼睛都要笑沒了，她說：“我完成了今天的學習任務，我們晚上出去逛逛好不好？”

安凡的心還猛烈跳動着，她不習慣這樣的淩染。

或者說，她習慣的是背帶褲牛仔裙的淩染這樣對她講話，襯衫西褲高跟鞋的淩染冰冷對她講話，而不是這兩者的結合。

這畫面太刺激，安凡側頭避了避，餘光裏的淩染朝她小跑過來。

“逛夜市吧？你想去嗎？”淩染又好奇：“我們以前逛過夜市嗎？”

逛過，安凡在心裏答，同時逛夜市體驗還不是太好。

安凡自虐般地答應：“那就去吧。”

“好耶！”淩染振臂歡呼，這時候的她又是失憶的淩染了，行為舉止中透着股孩子氣。

安凡看着那道歡快中透着違和的背影向餐桌奔去，一時說不清心裏在想什麽。

飯桌上，淩雲就淩染的這身衣服做出解答：“姑姑她最近穿衣風格太幼稚了，我讓她助理給她找來幾身以前的衣服，讓她穿幾天，适應适應。”

安凡不敢看淩染，只能看淩雲，她說：“那些背帶褲什麽的，我以為是你故意給她挑的呢。”

“那可不是……”淩雲笑：“她自己挑的，說穿着舒服。”

舒服真是和淩染違和感很強的一個詞，安凡記得以前的淩染哪怕在家，她也不會換上舒适的家居服，永遠板正，永遠冷冰冰。

她那時以為自己是團火，總有天能捂熱這塊寒冰，沒曾想冰沒捂熱，火反倒被冰給熄了。

安凡不願意總想過去，定了定神，答淩雲的話：“那就好。”好什麽，她也不知道。

才吃過飯，淩染便積極地撺掇安凡出門逛夜市，天還沒黑，夜市還沒完全夜，安凡說再等會兒。

等的主要是出門的淩雲，安凡才不管夜市夜不夜，淩染想和她兩個人去，安凡不想。

很快淩雲回來，三人加上一位司機出發了。

路上淩雲問她想去哪，安凡說随便，淩雲插空說一句她想去安凡去過的，于是淩雲敲板說去安凡讀那所大學附近的夜市。

安凡是真的随便，夜市大同小異，這兒也一樣。

嘈雜的人聲，混雜的香氣，到處都是熱鬧的痕跡，哪裏都一樣，與她和淩染逛過的岐山夜市也一樣。

安凡覺得自己很矛盾，她一方面很警惕自己想過去，另一方面又總是在想過去，最近尤其常見。

她不确定誘因是不是身邊的淩染，這個目前穿着高跟鞋還需要淩雲挽一只手的淩染。

耳邊傳來臭豆腐的叫賣聲，安凡自岐山夜市後就沒再買過臭豆腐了，有陰影，她今天打算買一份，不止買，她還打算投喂淩染。

外酥裏嫩的臭豆腐到手，安凡先給嗷嗷叫的淩雲喂了一塊，再自己吃了一塊，最後問淩染：“你要嗎？”

擎等着到自己順序的淩染猛點頭，這是安凡第一次對她表露和善，她激動：“我想吃，給我吃！”

安凡将整盒都給了她。

一盒五塊，眼下還剩三塊，安凡看着淩染将一塊窩着蘿蔔碎和蔥花的臭豆腐送進嘴裏，心跟着懸在半空。

淩染先是皺眉，再是猶疑，一切細微的表情都落在安凡眼裏，她看到她抿緊唇吞咽下去，正要扭頭，聽淩染振奮說：“天哪這是什麽！好好吃！”

淩雲給她解說學名臭豆腐，淩染跟着把剩下兩塊裝進肚子。

安凡又買來黏牙的打糖、爆漿的魚丸還有變态辣的雞翅，她詫異于自己竟然記得這麽清楚，又順遂把一樣樣“折磨人”的東西送到淩染手中。

淩染一一接受投喂，此時黏牙成了有趣，爆漿變成驚喜，而變态辣的雞翅也得以讓安凡看到晚了将近一年的她期待的淩染的反應。

淩染辣得臉面通紅，鼻尖冒汗，間隙吐着舌頭吸着氣要喝水——

一切都與過去相對，向着另一個軌道發展。

她原本在這條軌道上滿懷期待地等着人，可把人等到了，她又想走，她覺得沒意思。

這條路岔路太多，道路交錯，事件頻發，在這樣的路上等人，真的沒意思。

淩染不知道安凡為什麽突然心情低落，被她傳染，她也沒了逛夜市的心思，于是一場夜市出行早早結束。

回到淩家，安凡迳自進房間浴室洗澡，等洗完澡洗完頭出來，和在窗邊沙發等她的淩染對上視線。

淩染說：“今晚睡你的房間還是睡我的房間？”

她又換了一條睡裙，帶卡通圖案，沒有一丁點過去淩染的樣子，安凡閉了閉眼，說：“就這吧。”

“好。”淩染慇勤從衣櫃抱了一個枕頭到床上，就擱在安凡的枕頭邊上。

安凡對鏡吹頭發，透過鏡子，看到淩染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安靜靠在床頭，只盯着她，什麽也不做，也什麽都不說。

這種感覺說不上太好，安凡關了吹風機，吹風機聲音本就不大，一關室內更是安靜得過分，安凡問鏡中的淩染：“你在想什麽？”

淩染意外地正經：“我在想，如果我沒有失憶，我們現在會怎麽樣？”

答案安凡知道，但她好奇淩染怎麽想，于是她問：“你覺得會怎麽樣？”

“我想不到……”淩染誠實說：“剛剛我去問淩雲你為什麽不開心，她告訴我說，但凡你煩我，肯定是想起了過去的我，可我讓她告訴我過去的事，她又不說。”

安凡不知道該怎麽回，索性打開吹風機繼續吹頭發，等她吹好，再抹了些水和乳液，淩染還像那樣安靜坐在床頭，扮演一只洋娃娃。

安凡說：“睡吧。”

她掀開被子躺進去，淩染也跟着躺進來，距離一下子就變得特別近，可能受了白天的影響，安凡一時竟在恍惚身邊人到底是過去的淩染還是失憶的淩染。

大概情緒不佳，安凡困倦說了一句：“記得協議第二條。”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安凡原以為同床睡沒什麽問題，可第二天一早醒來，才發現問題很大。

她睡得早，醒得自然不會晚，一醒來發現她正雙手雙腳抱着淩染，姿勢相當尴尬。

安凡痛心自己會有這樣的表現，一邊縮手縮腳一邊思考原因：是，她過去确實幻想并且奢望過這一幕，可眼下物是人非，她這時候抱着還有什麽意思。

安凡怕驚擾淩染，抽手抽得格外小心，離得近了，她微微能聞到淩染身上的味道，和過去的她格外相似。

看來是腦子變了，鼻子還停在過去，安凡抽回手，正要縮腳，淩染突然朝她靠過來。

安凡一驚，不再動作，淩染順勢在她肩頭蹭了蹭，再緩緩睜開眼睛，擡起頭，和驚慌的安凡對上視線。

“早。”淩染眨了眨眼睛說。

安凡還尴尬，咽了咽口水：“早。”

淩染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一凜，說：“我睡懵了，我剛才不是故意……”

她又猛地意識到被子下的肌膚相貼，再度驚慌：“我沒有要毀約！我可能睡着了不自覺想挨着你，不是故意的！”

安凡索性由淩染将責任攬在身上，木着臉說：“這幾天別來煩我，不然協議就不做數了。”

淩染抿緊唇，許久才答應：“好的。”

失憶的淩染別的不行，信守承諾這方面倒是做得很到位，說不來煩就不來煩，安凡時而約大學室友出門吃個飯，時而和淩雲出門逛個街，要麽就窩在房間一個人忙自己的，日子過得很滋潤。

淩染這幾天的生活就相對苦逼，淩雲安排的時間很緊，又總是有淩家找的各種人找上門來給她灌輸一些知識，她不想學，卻不得不學，想看見安凡，卻常常一整天都看不到，整個人被迫麻木，逐漸地，臉上連個笑模樣都看不見。

約室友出門的安凡偶爾還能收到淩雲給她發來的小視頻，視頻中的她往往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偶爾淩染會出鏡幾秒。

屏幕中出現的淩染，會讓安凡有種淩染是不是恢複記憶的錯覺。

淩染越來越像過去了，她是這麽想的，可每晚和淩染躺在一張床上，她似乎又怎麽變。

矛盾感沖擊着安凡的內心，她不知道每天都在變成過去的淩染，此刻和她躺在一起會想什麽，她甚至連自己的想法都不清楚。

時間就這麽推移到了生日宴的當天。

淩家很大，每棟院子都隔得很開，還有大量的植物幫忙降噪，可即便是這樣，安凡偶爾還是能聽見其他地方傳來的熱鬧聲。

整個淩家都在熱鬧。

安凡不好奇，沒出去看過，也不想沾染這份熱鬧，沾染了熱鬧的淩雲從外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人，手裏都拿着東西，她沖淩染說：“姑姑，去試試看。”

“試什麽？”淩染像是一位即将面臨大考的學生，極其享受和安凡待一起的每秒摸魚時光，一看到淩雲這個催學習的人就頭痛。

“今晚的禮服，看看哪套合适。”淩雲說。

淩染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走了。

打發完淩染，淩雲又坐到安凡身邊來，臉皮很厚地提：“安姐姐，今晚，你能陪着她嗎？”

在安凡問的時候，淩雲已經把理由說了出來：“她說你不在的話她會緊張，她想看着你。”

這倒是讓安凡想起替身的過去，她好像有了直面的勇氣，問：“我只要遠遠站着就行了對嗎？”

淩雲說：“姑姑說最好在身邊陪着，她緊張……”

她說着說着開始納悶：“姑姑她以前也這樣嗎？參加個宴會還緊張，要看到你才行？”

淩雲還在嘟囔：“又是失憶搞的鬼嗎……”

安凡卻沒聽進去了，她腦中浮現一個特別可笑的想法，不合時宜，且可笑。

她想，淩染過去場場宴會要看到她這張臉，是真的想看到有七八分像的安清漪的臉，還是因為看不見她就會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