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辭職後

第51章

火鍋店并不大，安凡感覺沒走幾步路就到了包廂門前，她在門口停住，手伸了伸，還是沒往裏推。

右拐直走到最裏的洗手間，将水龍頭擰到最大，安凡在嘩嘩的水流聲中沖刷着雙手。

鏡中人的臉色是上妝後也沒法遮掩的蒼白，包不在身上，妝也沒法補，安凡只能等臉色好看點再進去。

手在流水的沖刷下變得冰涼，尤其是指尖，凍得刺骨，安凡拿來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昏麻的大腦取得片刻安寧。

她在嘴角扯開一個笑，即使她都嫌那笑難看，但她還是出了衛生間。

包廂內的人都還在，看桌上情況是吃到了尾聲，估計都在等她，安凡原處落座，對上一圈關切的視線，搖搖頭：“沒什麽事。”

安凡夾了碗中剩的娃娃菜進嘴裏，嚼了兩口，冷的，菜的味道和辣的味道分離，菜葉子上還附着一層冷掉的紅油，口感實在不佳。

本想趁着吃兩口菜重新活躍氣氛，被一口辣油堵着，她也說不出口了。

許是他們這邊氣氛太悶，就顯得隔壁包廂格外鬧騰。

安凡頭一次朝隔壁包廂投去視線，透過木制雕花镂空的小眼，她看到一群人襯衫皮鞋穿得板正，發膠腕表一絲不茍，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精英氣息，嘴裏還蹦着讓人難懂的專業名詞。

他們落座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火鍋店，沒由來地就讓人想評價兩個字：裝逼。

“隔壁什麽人？”安凡抿了口茶，清澀的茶香沖淡了味蕾間的油膩，她也重新恢複了勁頭。

陳葉忙着給她燙菜，話說得比較耿直：“我們也納悶了很久，猜測是哪家賣保險在團建，聚衆洗腦呢。”

黎想是唯一一個知情的人，雖不知淩染召集這幫人過來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但她還是被那句賣保險的逗笑。

黎想一笑氣氛就松快許多，衆人默契揭過淩染那一茬，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繼續吃吃喝喝。

一頓火鍋吃完，幾名室友攜男友知情知趣地作鳥獸狀散去。

前臺結賬，卻被告知賬單已經結過了，安凡以為是室友，笑了聲：“每天跟我喊沒錢，結起賬來倒是半點不含糊。”

“我還以為是你。”黎想說。

前臺小姐在這時提了聲：“是隔壁包廂那位小姐結的。”

安凡還是懵，沒懂旁邊那桌精英為何要給他們結賬，黎想邊走出火鍋店邊給她解釋：“我們旁邊坐的是淩染。”

安凡完全沒想過會是淩染，一時間腦袋昏脹的感覺又湧上來。

“她很早就在隔壁，估計一直在聽我們講話……”黎想看着她：“為了不讓我如願請你室友吃飯，連我都幹脆請了，我還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安凡納悶：“可是我和她都講清楚了……”淩染這頓飯請的根本沒必要，而且安凡覺得淩染也不可能請。

黎想莫名笑了聲，難得含糊：“誰知道呢。”

出了火鍋店就是烈焰驕陽，黎想領着安凡往停車的地方走，問她：“找個地方坐坐？”

黎想說：“我覺得你有話想和我說。”

安凡不置可否，确實要聊聊。跟在黎想的身邊，東轉西轉，最終來到市內一家很清幽的茶樓。

茶樓的環境很棒，比起學校那家火鍋店附庸風雅式的通篇木制，這地明顯更為古色古香。

簡單的字畫裱框勾勒風雅，表演茶藝的師傅手藝上乘，溫出來的茶也很香，等安靜欣賞完一出慢悠悠的茶藝表演，黎想讓那師傅先出去了。

“喝喝看。”黎想說。

安凡端起杯子，淺淺地抿。

不知是心思不在茶上頭，還是她這人根本就不适合品茶，除了口感要更好一點外，安凡沒覺出這和火鍋店那杯茶有其他區別。

黎想在這時開口了：“淩染都說了小秋什麽？”

這是要進入正題，安凡一凜，連神智都清醒了幾分。

仔細回想黎想的問題，安凡這才發現淩染這人沒對黎秋白作任何評價，她全程只在點出黎想動機不純，讓她離黎想遠一點……就跟挑撥離間似的。

“沒什麽，只說你們關系很好。”

黎想指腹摸索着光潤的杯壁，笑說：“小秋是我妹，我們關系确實很好。”

“小時候我爸媽忙着生意，我沒伴，看電視上其他人都有弟弟妹妹，我就和他們吵着也要個弟弟妹妹，我媽那時候哪有空生孩子，就和我爸商量從我伯父家抱了一個，也就是小秋。”

“小秋是黎汐的姐姐，她剛來的時候不叫小秋，原來叫什麽我也忘了，只記得那時候她那名字我念不來，就重新取了一個，名字是我給她取的，黎秋白，還挺好聽。”

“我總覺得她是我要來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我就該對她負責。剛好我比她大兩個月，能讓着她的地方我都盡量讓着她，她剛來的時候還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逐漸就耀武揚威爬我頭上去了。”

“挺多人不理解這件事，還以為是她欺負我，但我覺得沒什麽，沒有誰比誰高貴這一說。是她讓着我還是我讓着她都沒關系，關系好就行了。”

“我原本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麽下去，沒想到她突然就出國了，還認識了淩染。”

黎想在這裏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等什麽情緒過去，她才說：“小秋她原來不那樣。從那天她告訴我她喜歡上一個女人開始，她就不一樣了。”

“你認為是淩染對她做了什麽？”安凡在這時反問。

“我當時是這麽想的……”黎想說：“一個好好的人，突然間變化這麽大，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失落，連跟我視頻都不得安生，我只能把原因歸在淩染身上。”

“我覺得她不對勁。我讓她放棄淩染，可她說她做不到，我只好讓她勇敢去追，可結果也沒讓她滿意……”

黎想頓了頓：“當時我看她那樣，我挺恨淩染的。”

“如果淩染不存在，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盡管淩染渣了她，但她确實沒渣黎秋白，安凡在這時幫淩染說了句話：“淩染她什麽都沒做。”

“我不知道……”黎想說：“後來小秋就去世了，我接受不了，頹廢了一段時間。直到某次江城辦商會，我看到淩染，才知道原來淩染就是小秋喜歡的人。”

黎想在安凡驚訝的目光中補充：“是，之前我一直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是我沒去追究她是誰。喜歡是很主觀的事，這一切也是小秋的個人選擇，我沒權利對另一方怎麽怎麽樣。”

“那個宴會上我還看到了黎汐，我才知道原來黎汐是淩染的助理。雖然我不去主動探究，但知道是淩染後我也沒法什麽都不做，我偶爾會打探一些淩染的消息，還從黎汐那兒知道了你。”

安凡微張着嘴沒出聲。

“淩染是不是認為黎汐是我安插在她身邊的卧底？用她來拆散你們的？”

黎想問了一聲，很嘲弄地笑了下：“有時我真的不知道小秋到底喜歡她什麽，她時常和我念叨淩染有多可愛……淩染她這樣，可愛嗎？”

安凡作為曾經癡迷過淩染的一員，只能沉默以對。

“所以你接近我确實是因為淩染？”安凡問。

“不知道是淩染，我還能勸說自己這是特別完美的人，但知道是淩染後，尤其從黎汐那兒知道淩染的所作所為……我總是在想淩染她憑什麽得到小秋的喜歡……”

黎想這是擡頭看向安凡，說：“或許是出于報複吧，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接近了你。”

“當初也沒想做什麽，接近你的時候我也沒想別的，我就想看到一個受情傷的淩染，我想看看受過情傷後她會怎麽樣……”

黎想沖安凡笑了下：“也要感謝你讓我看到她這一幕。”

安凡說：“就算你沒出現，我和淩染也長久不了。”有沒有黎想，她和淩染的感情軌跡也不會偏移。

“我懂。”黎想只這樣回答，多的她也不想提醒安凡，有個人能治淩染，她高興還來不及。

“事情就是這樣，我和黎汐的關系确實沒什麽好藏，整件事我唯一做得不對的地方就是對你的欺騙，要和你說聲抱歉，需要什麽補償你盡管提……”

黎想不覺得她對淩染的所作所為有任何錯，只對安凡說：“但你到最後也沒喜歡上我，這讓我感覺挺失敗的。”

安凡莫名想起那一場求婚。

要是她當着淩染的面答應黎想的求婚，淩染會怎樣？會像黎想期待的那樣發瘋嗎？

黎想坦誠過後沒再說話，安凡也久久沒有言語，捧着一杯茶，抿了一口又一口，卻總覺得嘴裏是幹的。

安凡回想這整件事情，說不清哪一環節不對，總讓她有種詭異的感覺。

安凡覺得這一切都因黎秋白認識淩染而起，覺得奇怪：“你為什麽會讓黎秋白一個人出國？”

依兩人從小長到大的感情，黎想不太可能會做這樣的決定。

而如果有黎想照應在身邊，黎秋白的結局或許也不一樣。

“小秋是被我媽送出國的，我當時要求和她一起，我媽不同意。”黎想說。

安凡心底猛地滑過一個念頭，混沌的腦子突然如通了電般，連頭皮都泛着麻意。她擡頭望向黎想，怔怔地都忘了說話。

“你不止拿她當妹妹，對麽？”安凡的聲音很輕，輕到不仔細聽，幾乎都聽不出她說了什麽。

黎想苦笑：“我後來想，我媽應該也是看出這一點，當初才死活攔着我不讓我出國的吧。”

黎想一錘定音，安凡的腦袋嗡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