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許是安凡真的太了解她,她如今的每句冷淡都能像尖刀一樣直戳在她心窩上。刀子進去時看不見血,拔/出/來才是密密麻麻的疼。
淩染被刺激得說不出一句話,只拿凄婉的眼望着她。
淩染的眼睛其實相當具有欺騙性,安凡曾經最愛的那顆下眼睑處的小痣也十分勾人,拿這樣霧濛濛的眼低垂着視線看人時,很輕易地就叫人酥了骨血軟了心腸。
若是以前的安凡,肯定遭不住被她這樣看的。
但有賴于黎想那雙和淩染八分相似的眼,黎想看人慣是溫柔的腔調,斜斜一個上挑就滿是風情。她從黎想那兒免疫,對上這樣的淩染也能不感冒。
淩染緩緩眨了眼睛,恍若示弱:“當初是我錯……”
安凡受不了她這黏膩的腔調,即使椅子沒往後撤,身體卻下意識也往後挪了好幾寸,一臉戒備提起:“你有什麽話就說。”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誘惑她……
淩染看她一眼,恢複正色,重新拿過手機将那封郵件送到安凡面前:“你看這個。”
等安凡接過手機,淩染還不忘補充一句:“你看完就知道了,黎想當初接近你根本就是別有用心!”後四個字的尾音落得尤其重。
安凡一眼就掃到黎秋白的名字,正要細看,淩染又說:“事先聲明,我和那女孩子一點關系都沒有。”
淩染望着安凡的臉色補充:“雖然你可能不在乎,但我出國就是奔學習去的,沒有胡亂勾引什麽人,也沒亂搞什麽關系。”
安凡沒說信或不信,像是根本沒在聽淩染說了什麽,她仔細看起那封郵件。
黎秋白确實是關鍵人物,是她把這幾個人的關系串起來的。
黎秋白和黎汐是親姐妹,秋白是姐姐,她比黎汐要大一些,和黎想年齡倒是相仿。
如黎想所說,黎汐她們家算黎家的旁系,于是當年幼的黎想因為獨自一人玩耍太過孤單想要個妹妹父母卻都忙于生意無暇生娃時,就有黎家的長輩提出在旁系伯父所生的女兒中挑個小女孩陪黎想一起玩一起長大。
挑來挑去,模樣乖巧性格可愛的黎秋白就被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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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具體如何長大的郵件中沒說,只提及黎秋白自那以後就一直陪在黎想身邊,而兩人的關系也相當不錯。
關于兩人的關系,郵件中還有曾經的中學同學證詞作為佐證。
兩人一個千金大小姐一個陪玩,若放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公主與伴讀的關系,可若是兩人不主動說,只按與人相處時的性格來判斷,還真分不清到底誰是公主誰是伴讀。
依同學證詞,黎想性情溫柔,黎秋白反倒是嚣張跋扈的那一個。
若是兩人鬧小矛盾,往往是黎想軟着嗓子去哄黎秋白。好在黎秋白這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黎想哄一陣也就好了,兩人和諧的關系沒怎麽受影響。
曾有納悶或者好事者就這事問過黎想,問她怎麽能做到低三下四如此這地步,黎想往往坦然回一句“她是我妹”,足見姐妹情深。
按說這兩人關系再好也和淩染扯不上任何關系,怪就怪在淩染出國留學那段時間,黎秋白對她一見鐘情了。
安凡不确定這位黎秋白同學是不是因為淩染那雙酷似黎想的眼才對淩染多看了幾眼,但她确實是轟轟烈烈追起了淩染。
手段相較于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凡在這時擡頭看了淩染一眼,淩染立馬高舉雙手澄清:“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招惹過她!”
黎秋白就是那位留學期間為她要死要活的女生。
淩染出國确實是奔着學習去的,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對那些明裏暗裏的搭讪也沒怎麽放在心上。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鲗,她也沒對誰多看幾眼。
但黎秋白能在她這兒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主要是這姑娘手段太霹靂了。
淩染始終記得那一次大課。
上課的教授是個古板嚴肅知識淵博的老頭,每堂他的課,大教室都滿滿當當坐滿了人,當然,也沒人敢逃。
課中,留着白胡子的老頭倚在講臺旁風趣地講解着枯燥的理論,黎秋白突然從教室外闖進來。
一時間教室裏鴉雀無聲。
她朝講臺處繃着一張臉的老頭溫柔一笑,随即沖教室右邊的角落喊道:“淩染!你要對我負責!”
淩染本在皺着眉看這位擾亂上課進程的不速之客,沒成想故事的另一主角竟然變成她自己。
偏偏故事另一個主角還在喋喋不休:“你要是睡完我不認人你就是渣女!那天在床上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今天我當着你這麽多同學的面問你,我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教室裏有不少人知道她中文名,也有不少人懂中文,八卦傳播的速度遠比她想像的要快,一時間四面八方或多或少都有朝她這兒投來的八卦視線,淩染更看到前排已經有人小聲在告知教授這整件事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承認,那她就遂了黎秋白的願;
不承認,那她就是渣。黎秋白把她困在一個兩難境地,逼她從中做出一個選擇。
可淩染也從來不是被脅迫就屈從的軟弱性格,她把筆夾進書裏,合起桌上的書離開座位,經過她身邊時丢下幾個字:“有病去治,看看腦子。”
那件事的後續是如何處理的淩染忘了,但黎秋白這人卻在短時間內強勢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後期淩染反思整件事時,她都懷疑是不是她前期忽略黎秋白忽略得太徹底,以致于黎秋白求而不得,終于發瘋。
安凡在這時看到黎秋白的結局,她死了。
淩染在這時對上安凡的視線,她重申:“和我無關,我真的沒做什麽。”
“行吧,或許有那麽一丁點關系……”淩染沒對黎秋白做任何評價,只就事論事本身:“但難道我要因為她喜歡我就喜歡她嗎?這實在沒道理吧,在她喜歡我的時候,我已經很明确地表明了我的态度,我認為在這件事上,我沒有責任。”
安凡看到黎秋白的死因是疲勞駕駛車禍身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許黎秋白在開車時的精神狀态确實受到了淩染的影響,但這也确實和個人選擇相關。
黎秋白為不喜歡她的淩染心力交瘁,而她為不喜歡她的淩染成了她姐的替身……都是個人選擇罷了。
“所以黎想是因為黎秋白,對付你?”安凡緩緩發問。
“借你,對付我。”淩染強調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她在明知道我喜歡你的前提下,故意插足我們之間的感情,還将黎汐這個人作為間諜安插在我身邊,随時打探你我之間的關系,見縫插針挑撥離間,足見心思深沉。”
安凡回想黎想出現的契機,是跨年夜,往事浮上心頭,她舊事重提:“你跨年夜那時候還不喜歡我吧?你不是在我提分手一個月後才有點喜歡我的嗎?”
淩染十分不喜歡安凡翻她犯蠢的舊賬,于是将一切賴在黎汐這個狗頭感情軍師身上:“還不是黎汐一直在給我出馊主意,她幾次錯指,害我進入感情誤區,她明顯就是黎想派來離間我們的!你就看送湯那件事,要不是她在中間挑撥,我們的誤會哪會那麽深!”
安凡皺眉:“你不要什麽事都怪在別人身上,這件事內情究竟如何還不清楚!”
“這不是一目了然?!”淩染簡直勃然大怒,安凡竟然還在袒護黎想和黎汐,她指着手機憤憤說:“黎想和黎汐把我視為害黎秋白死亡的元兇,要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報複我!”
“黎想這人根本就是有目的地在接近你!你別被她那副假惺惺的樣子騙了!她從一開始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淩染簡直恨不得安凡立刻和黎想劃清界限,再也不見才好。
擲地有聲,一時無響。
安凡将手機遞給淩染,很平靜地說:“我沒這麽重要。”
在淩染心目中的地位,她認為她沒這麽重要,起碼沒重要到讓淩染失去能作為什麽報複淩染的工具的地步。
“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淩染臉上霎時浮現錯愕、迷茫、受傷等情緒,悲傷與失落在一瞬間寫滿了她的眼睛。
安凡莫名不敢看她,只說:“我認為不重要。”
安凡以淩染的矛攻淩染的盾:“就算你喜歡我,正如你剛才所說的,我也對這件事明确表示過很多次态度,難道我就要因為你喜歡我而喜歡你嗎?”
“可你之前那麽喜歡我……”
安凡搶道:“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淩染明顯還不願服輸:“黎想就有這麽好?你明知道她是故意接近你,你還要喜歡她?”
安凡說不出肯定的答案,只說:“這又關黎想什麽事,我們在讨論我喜不喜歡你的問題。既然我不喜歡你,你管我還要喜歡誰呢。”
“是!”淩染一下子站起來,迅猛的動作吓得安凡一哆嗦,就聽她在她耳邊聲色俱厲地說:“我确實沒資格管你喜歡黎想。”
“我只是不想你被騙……”淩染已經拿起她所有的東西:“既然如此,祝你們幸福。”
直到淩染真正走出包廂的這扇門,安凡緊繃着的身體才逐漸放松下來。
她摸着狂跳的心,回想剛才發生過的一切,以及和淩染之間的對話,是真的結束了吧?
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安凡一直在椅子上坐了許久。
直到傳遞到手指尖和腳趾間的麻意退散,她才輕輕晃了晃手和腳,緩緩站起身,朝她們原來那個包廂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希望明天手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