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安凡在一陣窒息的束縛感中逐漸醒過來。
睜開惺忪的雙眼,視線低垂,映入眼中的是淩染不知何時橫過來的手臂,不偏不倚正壓着她的胸膛,手臂不重,但力道不輕,有股勒人的窒息感。
安凡初醒時常會有點眩暈,這下直接把她給壓清醒,她試着伸手去掰淩染的手臂,可初醒的身體完全是酥軟狀态,使不出力氣,幾次掰開都無果。
不僅無果,還有要把淩染掰醒的趨勢。
只見淩染手臂一動,整個人自發黏上來,比之先前,幾乎是嚴絲合縫和她貼在一塊,纏得越發緊。
安凡在壓迫中掙紮喘一口氣,顧不得尴不尴尬這個問題,直接上手搖,并說:“醒醒!”
掰幾下還有動靜,上手搖直接不省人事,安凡很快确信這是在裝睡,目光掃過淩染手臂的紅痕,拿手指重重戳了一下。
淩染不防,下意識嘶了一聲,叫完才知道後悔,裝作初醒模樣:“你喊我了嗎?”
安凡一聽這話就來氣,但她現在已經知道如何讓淩染更生氣,裝作依偎地往人懷裏藏了一下,軟軟糯糯出聲:“嗯,渴——”
淩染一瞬間驚得都說不出話,安凡這軟乎模樣她連做夢都不敢這麽做,別說是給安凡倒水,就是去摘星她也幹,淩染正要掀被下床一展身手,安凡還在軟軟糯糯:“黎想,去給我倒杯水。”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大概是這種感受,淩染腦袋都不會轉了,足足呆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喊我什麽?”
聲音很冷,細聽還摻雜着些許顫抖:“你喊誰黎想,睜大眼睛看看睡在你身邊的是誰!”
安凡見目的達到,冷漠抽離,她掀開被子往浴室走,神情漠然地像是沒有聽見淩染的話,淩染還在歇斯底裏:“我不是黎想!”
“吵死了。”安凡說,徒留一個背影。
淩染氣得在床上坐正。
她想過去,她想現在,她想昨天到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她想安凡怎麽會把她認成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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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真的睡了?
只有睡了才會這麽自然地喊她的名字,所以是真的睡了。
安凡一覺醒來喊她黎想這事,淩染快膈應死了,偏偏被膈應到又不能做什麽,淩染嘗試深呼吸平緩情緒,卻發現情緒怎麽也平緩不了。
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她想打人!
伸手抓過身後的枕頭,猛地甩向面前的牆壁,手臂處的筋跟着動作抽痛一下,淩染驀地想起手臂上的傷,想起安凡剛才戳地那一下。
淩染回過神來。
安凡根本就知道她是誰,不然也不會戳上她的傷。安凡根本就是要讓她生氣。
安凡騙她這事本來該生氣,可淩染意外地不生氣,她還松了一口氣,大概是為安凡沒把她認成黎想這事。
淩染下床,一腳不慎踩上昨晚扔地上的薄毯,腳底打滑差點直接飛出去。
她及時穩住身體,後怕地拾起薄毯,很不可避免想到昨晚。
昨晚安凡提睡覺,淩染不好再纏着她聊天,遂關燈躺在她身側。安凡睡不睡得着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睡不着。
睡不着的原因很簡單。
淩染一個人睡的時候就不怎麽睡得着,如今安凡睡在身邊,她更睡不着。
淩染腦中天人交戰一陣,一邊是“尊重安凡的想法吧人家現在并不想搭理你”,一邊是“多好的機會啊你趁她睡着抱一抱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淩染糾結到她覺得安凡睡熟,她悄悄伸手過去,沒等靠近就聽安凡冷聲:“你敢靠過來你就睡地上。”
淩染再顫巍巍縮回手。
漫長的夜晚又過去一小段,淩染聽着安凡平緩有序的呼吸聲,屏着呼吸再次朝人靠近,可安凡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在她接近的前一秒轉過身來,很嚴肅地命令:“你睡地上。”
淩染先是吓一跳,緊接着允諾:“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見安凡不出聲,淩染還說:“我絕對絕對不吵你了。”
“你睡地上。”安凡說。
淩染急中生智,伸手不知從哪兒拽出一條薄毯,弄成長條型橫在兩人中間,說:“以此為界,我再過來我自己睡地上。”
安凡也沒不依不饒,裹着被子開始睡覺,淩染這回是真不敢亂動,老老實實平躺,宛若屍體。
嗅着安凡身上若有似無散發的香,淩染漸漸地真睡着了,但她半夜噩夢又醒了,做的還是那種黎想和安凡親密無間的夢,噩夢起來的淩染惡向膽邊生,直接把薄毯一扯甩在地上,伸手抱住了安凡。
睡熟的安凡很老實,任由她抱着,也就一直抱到天亮。
起床後的安凡沒和淩染說一句話,她換好昨天宴會那條紅裙子,端着一杯燒開的水立在窗前慢慢地抿。
這副畫面其實很美,朝霞如霧般披灑到安凡身上,淺淺鍍上一層金光,安凡整個人都仙了,可仙得淩染覺得安凡随時要離她而去。
她略微不安踱過去,順着安凡的視線看樓下,沒發現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于是問:“站這兒做什麽?”
“你助理快來了吧?那我們剛好趁現在把話說清……”安凡說:“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
“什麽。”淩染視線被朝霞眩得一暈。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你也知道你在做什麽,裝瘋賣傻不是你的風格,我也不想拐彎抹角,淩染,我們不可能。”
淩染着急說:“我現在沒有問你,你也不用現在回答我……”
“什麽時候問都一樣。”安凡抿了口水,說:“我昨天說我不恨你,沒有愛不會有恨,我後來很好奇,也想了很久,我之前明明那麽愛你,我的愛哪去了?”
“我不想聽。”淩染表明态度。
安凡很想說,她罔顧淩染的意見,繼續往下:“我不确定我是從什麽時候不愛你的,但我确确實實不愛你了。”
淩染搬出實例:“我曾經也以為我不愛你,事實證明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玄妙的,感覺也不一定對。”
安凡笑:“那我們就說昨晚……”
安凡斜倚着窗,轉身,看淩染的眼睛:“昨晚你脫了,我看了,我們還睡了,可我心裏對你沒有一點想法,你覺得這是愛嗎?我覺得和你一起睡在一張床上都沒關系,你覺得這有愛嗎?”
這話其實很狠,全方位無死角地狠。
不僅例證安凡不愛淩染,還在說淩染這人一絲一毫的魅力都沒有。
淩染大概從沒被人這麽評價過,臉上錯愕紛呈,她沉默許久,最後問了一聲:“你對黎想就有想法嗎?”
安凡握玻璃杯的手緊了一下,指尖泛白,她說:“嗯,有。”
“哦。”淩染說。
助理恰在這時把門打開,安凡回頭看了看終于被打開的門,最後說了一句:“适可而止吧。”
淩染是什麽表情安凡沒再看,她從房裏出去,明明房間內空氣也不稀薄,但她還是猛地吸了一口室外的新鮮空氣。
從酒店出去必經宴會廳,安凡遠遠隔着看了一眼,玫瑰花已經全撤下了,恢複宴會廳一貫的華貴景觀,說不清什麽緣由,安凡把步子邁得大了些。
到酒店樓下,攔一輛出租車,報上地址,安凡半躺在後座,想她和淩染說的話。
以她對淩染的了解,她該死心了。
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事情達成所願,但安凡心裏像是堵了塊石頭,總有些悶。
難道是我對她還有眷戀?
安凡很快否認,沒有眷戀,想了想,安凡把原因歸咎于淩染那個錯愕神傷的表情,歸結于她鮮少對人說這類重話,一旦說出口就會內疚。
出租車一路暢通,很快到陸昀樓下,安凡和司機說好等一會,跑上樓去找陸昀要錢。
昨晚被淩染挾持得太匆忙,她錢包手機全不在身上,失聯一整晚,陸昀估計急瘋了。
電梯抵達,安凡火急火燎推開門,剛要急急喊一聲陸昀,和客廳沙發那兒坐着的陸昀黎想葉舒等人對上視線,她莫名邁不動步子。
陸昀三兩步上前,死死抱住她:“你昨晚跑哪兒去了?我們找你都快找瘋了!要不是不讓立案,現在連警察都在滿市找你。”
安凡被陸昀抱着,對上前方黎想擔憂的視線,莫名想起淩染的“不是好人論”。
安凡拍拍陸昀的肩,說:“行了,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嗎?身上有沒有錢,司機師傅還在樓下等我給錢呢。”
“我有。”黎想立馬從錢包抽了二百,遞給安凡:“夠不夠?”
“夠了。”安凡接過,先道謝,然後說:“我下樓付錢。”
“我和你一起去。”陸昀黏在安凡身邊,有失而複得的後怕。
送走出租車司機,陸昀纏着安凡要說法:“你昨晚到底上哪去了?我們把監控翻了好幾遍都沒看到你出酒店門,吓得我還以為那個經典的酒店懸案重現人間。”
安凡笑她:“你要是怕你就別看這些奇怪的東西。”
陸昀不受她影響,繼續問:“你到底去哪了?”
“酒店房間。”
陸昀腦袋轉得快,安凡肯定不會一個人跑酒店開房,她詢問:“是誰?”
一問又猜到答案:“淩染是不是?!我靠她到底想做什麽?她把你關起來了?”
電梯在此時打開,安凡不想多說細節,便說:“我都已經解決了。”
陸昀還在生氣:“解決什麽解決?她連這種事都敢做她還有什麽做不出來,不行……”
陸昀的叫嚷聲被跟出來的黎想和葉舒打斷,葉舒問一聲:“怎麽了?”
黎想說:“是淩染對嗎?”
安凡看着一貫冷靜自持的黎想,莫名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她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