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辭職後

第45章

室內落針可聞，一時間只聽得見淩染悉索爬床的聲音。

酒店的床很大，也很軟，淩染無論是跪是坐的動作都能輕易輻射到另一邊，但安凡仍舊背對着她，毫無反應，像是睡着了。

淩染知道安凡沒睡，她只是不想搭理她。

淩染半卧在床頭，垂着眼眸，盯着被子拱起的那一小團，直至焦點渙散，她輕輕說：“和你分手以來，我很久沒睡過好覺了。就算睡着也總是驚醒，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只能睜眼等着天亮。”

安凡沒反應，淩染還在說：“第一次分……我提“結束”那次，你一個月沒來找我，我睡得也不怎麽樣，睡眠嚴重不足還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但那時候死要面子，不想也不敢承認你對我有那麽大影響力，硬撐着沒去找你。”

“不過你還是來了……”淩染說：“即使是被黎汐騙來的，但我很高興。”

“只要抱着你，我就能睡得很好。”淩染說：“那時候雖然嘴上不認，但心裏已經認——”

“你說這麽多有意義嗎！”安凡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

淩染仿佛沒被嗆聲，很輕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做什麽事都有目的的，我只是想說，你對我很重要，是我之前太懦弱。”

安凡動作細微扯着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緊，仿佛安全繭房，她說：“過去的事我不想談。”

“那就不談……”淩染格外好說話：“我只是想就過去的事情道歉。對不起，安凡。”

許是被子裹得緊，安凡一下子就燥了，她強忍着火氣說：“睡了。”

安凡要睡，淩染自然不能纏着她要聊天，于是淩染改坐卧為躺，規矩窩在安凡身邊，兩人之間隔着一人的距離。

淩染望着安凡的背影，深深地眷戀着，幾乎是情不自禁開了口：“為什麽這麽輕易讓我上床？”

她以為她也要經過一番讨價還價才能和安凡躺在一張床上。

安凡聲音很輕：“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淩染被安凡硬怼還能淡定說話，這麽輕飄飄一問倒把她給問沒聲了。

淩染平躺着，不再望安凡的背影，緩了許久才說：“我是不是很混蛋？”

淩染說：“其實我也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看到你要和黎想在一起了，我不想，除了這麽做我沒有別的辦法。”

淩染望着天花板的吊燈絮叨，吊燈垂落的水晶過于絢爛，晃得她視線漸漸模糊。

許是淩染不太對勁的聲音牽起安凡的思緒，她應和淩染的話：“是啊，這就是你的問題，你永遠只顧你自己。不想在一起時，你随随便便一句結束就把我打發走，完全不管我的感受，你想在一起了，哪怕死纏爛打軟磨硬泡也要賴在我身邊，趕也趕不走，也是完全不管我的感受。”

“你永遠只顧你自己。”安凡重複這句話，輕而慢地說：“你把我當什麽？你自始至終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淩染将被子蒙過頭，仿佛這樣就能好受些，她靜晌片刻，被子裏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安凡，你恨我？”

“不恨。”安凡說。

只是沒等淩染這口氣緩過來，安凡又說：“沒有愛哪來的恨。”

“就像我的父母，以前我還對他們有所期待，只要他們做得不好我就要記恨上大半天，還會抱怨我怎麽會有這樣的父母。可現在，随便他們做什麽我都不在乎了。”

淩染這時從被子裏冒頭，不解：“他們不是沒收養小女孩了嗎？”

“是你？”安凡訝異一聲。

淩染極少有說漏嘴的時候，許是她才受過感情重擊一時思維邏輯不缜密，竟将事實吐露出來，她想法彌補：“我只是扮演中間人的角色，新收養小女孩那個家庭是我去找的，其他我什麽也沒做！”

最後一句話，淩染音落得重，想要極力強調這一點。

“沒什麽……”安凡說，渾不在意的模樣，過了會兒，安凡又說：“沒關系。”

淩染看着這樣的安凡，莫名很不好受。

她那天聽安凡和淩雲敘述父母這一切的事，安凡看起來那麽難受，她只是不想她難受，暗中籌備這一切，誰知道好心并沒辦成好事。

安凡不在乎了。

淩染突然想，安凡如今不在乎她，是不是也要像這般秋風掃落葉毫不留情……

雖然她已經領會到，但她還是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靜谧中，安凡開口：“既然你見過我父母，有沒有聽她們提起我初中的事？”

“你初中什麽事？”淩染問。她和安凡相識在她高二，初中會有什麽事。

“沒什麽……”安凡這樣說，可說完覺得沒意思，尤其她也想知道淩染知道當初那個女孩是她會有怎樣的反應，于是她開口：“九年前，市少年宮，你送過一個月經初潮的女孩回家，記不記得？”

安凡這一杆子直接把她支到九年前，淩染一時有點懵，但随着安凡描述具象化，淩染也逐漸回憶起這件事。

她驚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是你？！”

安凡這時由背對改為正視，眼睛直直望着她：“是我。”

淩染足足愣了十幾秒，緊張咽下口水，又輕又慢地說：“我沒想過會是你。”

安凡這時面對淩染的心情其實是很放松的，像兩人之間從沒發生亂七八糟的事，只是久別重逢，她說：“那你以為會是誰？”

話一出又憶起叢前，安凡說：“難道你又以為是我姐？”

淩染連忙搖頭，比搖撥浪鼓的幅度還大，她說：“沒誰，我只是沒想到是你。”

淩染這時半卧在床頭，像在消化這一事實，許久，她感慨一聲：“我們很有緣。”

“孽緣。”安凡說。

淩染看她一眼，不太滿意這個說辭。

安凡說：“難道不是嗎？見過那麽多次，卻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淩染想要彌補：“如果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可能……”安凡搶斷淩染的話，說：“也不是有緣分就要在一起的，世上還有那麽多深愛卻不能在一起的呢。”

淩染不說話了。

她視線很随意地落在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飄忽不定，像遠在天邊的雲。

說話的變成安凡，許是被往事壓得太重，她急需找個當事人一起承擔，她分享：“當時我們不是一起回教室拿衛生棉嗎？我突然逃跑是因為我看到我姐姐對老師說我逃課了。”

“我的凳子倒在地上，凳面上有血跡，其實很明顯，凳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反面朝上，但我當時沒有這麽想……”

安凡說：“也許是我對她也有一絲眷戀吧。”

淩染自知道她和安凡的陰差陽錯都是安清漪從中作梗，就徹底颠覆對這人的看法，但這人這麽對親妹妹她還是沒想到，她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想知道……”安凡說完看淩染，打趣的眼神：“她沒告訴你嗎？為什麽讨厭我這個妹妹？”

淩染難得困窘，為她和安清漪相處的那段日子。

淩染說：“她在我面前扮演的是好姐姐角色。”

安清漪确實很少在她面前提安凡，就算提起，也不到惹她懷疑姐妹關系的程度。

只在知道真相後回想，淩染才驚覺有那麽一點隐藏的意味在裏面，好比那一句：我妹妹好像喜歡你，怎麽辦。不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也是……”安凡說：“只有在乎才會扮演，看來她真的很想要得到你。”

淩染再窘，安凡又說：“既然相互喜歡，為什麽沒在一起？”

這是安凡當初極為慶幸的點，安清漪沒和淩染在一起，這讓她有了追逐淩染的勇氣，但她現在覺得，這倆當初還不如在一起。

如果淩染和安清漪在一起過，那安清漪死後，她不會上趕着要成為她的替身。就因為沒在一起給了她幻境，她心甘情願飛蛾撲火。

淩染被說得簡直無地自容，她猶豫又糾結說：“沒到那種程度。”

“就你以前跑我家那個勤快勁兒，程度還沒到？”安凡緊逼。

淩染聰明回來，說：“是因為上天注定要讓我們在一起，所以不給我安排其他人。”

安凡無言以對，被子一掀，說：“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挑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