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時間最終敲定在跨年夜。
其實時間很好定,只要每個人都有空,那就是最佳的時間。
宿舍的幾對情侶原本就打算在跨年夜約會,一聽能免費蹭吃蹭喝,更是不會拒絕。
地點就沒時間那麽好定了,主要是意見不一。
按照以往宿舍的慣例,請吃飯這種事随便找家飯店吃吃再随便找家KTV消遣就完事了,可這次不知道是恰恰趕上跨年夜這個驚人興奮的時間點,還是她們已經膩味了那種傳統的吃飯唱歌模式,三個人裏竟然有兩個嚷着要去夜店。
常歡作為唯一一個算是對淩染有點了解的人,并不敢提出這種放肆的要求,還建議将吃飯地點選在低調奢華的國賓飯店。
安凡簡直被常歡氣笑,左右定不下來,她決定還是問問淩染的意思。
淩染是個殺伐果斷的行動派,不僅直接把地點定在夜店,還把訂好的卡座信息一并發了過來。
安凡随後把兩人的聊天記錄發在宿舍群,無意中引發一波讨論狂潮。
梅梅:我日訂的竟然是這家!!我的有生之年!我的夢中情店!
葉葉:據可靠消息,這家店不招待非會員用戶,而會員用戶每年消費至少過千萬,有點人脈。
歡歡:跟你們說過了,這個人不止有點人脈的樣子。
梅梅:姐妹們把懂字打在公屏上。
葉葉:懂;
歡歡:懂;
年年: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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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安凡你懂個屁啊。
年年:……
葉葉:這個人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姐妹們答應我,到跨年夜那天都把最貴的衣服招呼上,不能給我們家年年丢臉!
歡歡:我覺得大可不必。
梅梅:常歡你幹嘛!我們這是不蒸饅頭争口氣!
歡歡:真的。
歡歡:這麽說吧,那人前幾天給安凡送了聖誕禮物,一套絕版唱片,我随便拿了一張拍照去網上問價格,現在叫價已經超過了六十萬。
梅梅:打擾了;
葉葉:打擾了;
年年:打擾了;
歡歡:安凡你幹嘛!
年年:我跟隊形。
梅梅:無語!不要破化我們八卦的氣氛!
年年:好,我不發言了。
安凡玩心大起。
她窺屏,任由室友怎麽熱切呼喚都不出聲,于是室友八來八去也只是在講“淩染好有錢”之類的車□辘話,順帶感慨一兩句淩染對安凡好。
安凡一聽別人誇淩染就忍不住高興,尤其現在淩染和她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就更是喜不自勝,簡直比誇自己還要開心。
她翹首以盼跨年夜那晚的到來。
她等不及要将她和淩染的關系公諸于衆。沒有替身,沒有亂七八糟的牽扯,她只是在和淩染戀愛。
想到這兒,安凡又拿起手機,把她給淩染的備注改了。
不再是“Lr”,安凡認真輸入淩染二字,再加上個括號,附注女朋友。
新鮮出爐的備注有種神奇的魔力,以致于安凡一看到就想笑,嘴角上翹,忍都忍不住。
在無數人的期待中,跨年夜終于到了。
但凡在這一天走在大街上,總會有種是不是全國的人都出來跨年了的錯覺,到處都是人擠人,似乎哪裏都是人。
海城的至暗是一家無數人心之向往的夜店,它地處城市中心地段,霸氣地占據交叉路口的一角,每天都有無數人從它的門前經過,卻又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去消費。
除了高門檻高消費的會員制,至暗還會對每位會員進行身份核查。
通俗來講就是光有錢也沒用,身份不夠格的話,照樣不能辦理會員。
在這樣的地方跨年,比在廣場、商場這些地方好得多,但也不是完全沒人。
至暗的跨年分為外場和內場。
外場的主場地是泳池,圍繞着泳池四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白色圓桌和躺椅,除不限量供應的食物,四周還挂着鮮花和彩球。
泳池裏泳池外,不少衣着清涼的俊男美女嬉戲打鬧,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跨年夜,倒更像是大型單身或非單身男女交友平臺。
內場的主場地是T臺,周遭的燈光很暗,只有T臺的燈是亮的,不間斷地會有模特走秀或歌手表演,在燈光暗淡的角落裏,還有一支樂隊現場演奏。
而圍繞着T臺擺放是一排排的椅子,再往上是貴賓席的卡座,可謂最佳觀賞區,能将整個T臺的美景納入眼底。
淩染訂的位置就在這兒。
幾人是奔着吃飯來的,所以一開始并沒進內場,在外場随便找了張圓桌坐着,一邊吃一邊感受這燒錢的跨年夜氛圍。
陳葉的男朋友是個富二代,但屬于那種被家裏管得比較嚴的富二代,所以這場面他也沒見過,等又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走過,他真摯地感慨:“牛逼。”
陳葉很霸道地開口:“你把眼睛給我管住了,要是敢亂瞄亂看,小心我……”具體威脅沒說出口,但意思到了就行。
男朋友狗腿點頭:“絕對的,親愛的我只看你。”
梅梅那一對是吃貨屬性,從坐下起嘴就沒停過,一邊說着好吃一邊感慨這真的是不限量的嗎。
只有常歡,在約束男朋友的同時,不忘看安凡:“她快到了嗎?”
安凡看看時間,猜測地說:“應該快了。”
因為淩染總是很忙,所以安凡沒和淩染說要八個人一起去夜店,只說在夜店見面就好。
她在出發前和淩染通了電話,淩染也說她把手頭上幾份文件簽完就過來。淩染的事總是很重要,所以安凡選擇安靜不打擾。
她看向幾位室友,每個人身邊坐着的都是男朋友,突然覺得有件事要申明一下:“那個……”
安凡把衆人的目光吸引過來,說:“我那位是女朋友。”她怕待會兒淩染一過來,他們或許流露的驚訝眼神會讓淩染不高興。
現場果然如她意料之中的沉默了稍許,緊接着她聽見梅梅說:“這有什麽。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安凡窘:“……”這句話是這麽用的嗎?
室友這關過得很輕松,不僅輕松,在知道淩染性別為女後,他們還對淩染更好奇了。
畢竟能輕松訂下至暗貴賓席卡座的,一看就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安凡對淩染的占有欲雖然挺強,但聽別人誇淩染她還是樂意的,于是她就又稍微透露了那麽一點:“瑞庭都知道吧?”
幾人紛紛點頭。
安凡又說:“她家的。”
“卧槽!”簡直是異口同聲。
安凡被他們的反應逗笑,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很自得地補充:“她很厲害的。”
然而淩染再厲害也沒有任意門,直到一行幾人都吃得飽飽,淩染還是沒有趕來。
安凡心裏有些着急,更多的是擔心,她怕淩染路上遇到什麽狀況,但她是這組局的主導,不能表露半分,所以安凡提議說:“不然我們去裏面坐坐?”
“好啊。”常歡很暢快地就答應了。
內場的氣氛比外場還要火熱,大概是T臺美女實在太多,繞過人群去卡座時,時不時就能聽見臺下發出的叫好聲。
安凡将室友和室友家屬在卡座安置好,陪着坐了一會兒,她滿心都是淩染,表演實在看得意興闌珊,索性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去吧去吧……”室友很善解人意地說:“她那麽忙,今天就是放鴿子我都能理解。”
安凡忍不住為淩染辯護:“她會來的。”
到處都是即将跨年的歡聲笑語,哪裏都鬧哄哄的,安凡找了許久才找到一處較為安靜的地方,是風口,風呼呼地刮,她給淩染撥去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才接通,安凡迫不及待地說:“喂,你快到了嗎?”
淩染說:“臨時出了點事。”
“出什麽事了?”安凡急切問:“你沒事吧?”
“公司的事,大概一小時能處理完……”淩染說完後問詢一聲:“可以?”
距離零點還差兩個小時,等淩染處理完這些事再趕過來,應該剛好趕上跨年。
“當然……”安凡說:“你的事最重要,你先忙正事,我這邊沒關系的,你什麽時候過來都可以,我等你。”
淩染不知想起什麽,又說:“不然我讓黎汐代我過去?”
“嗯?”安凡冷得搓了搓手臂。
為了今天這個局,安凡特意打扮了下。
吊帶的紅色修身長裙外加羊絨的短外套,配着她特意為淩染化的素顏妝,用常歡的話來形容就是又純又女人。
內場太熱,安凡幾乎是一進場就脫了外套,拿着手機到處找地方打電話,沒想到會找到這個地方。
安凡蹲在地上躲避冷風,聽淩染在那頭講:“他們沒見過我,是黎汐還是我都沒關系。”
大概是寒風無孔不入,就算蹲着也無濟于事,安凡一下子就感覺到刺骨的涼意。
安凡想說怎麽會沒關系,可淩染是在忙正事,她怎麽能這麽說,于是她飛快收拾好情緒,很妥帖地說:“不用,我更想你過來。如果你能過來的話。”
“好。”淩染說。
挂了電話,安凡站了起來,大概是被冷風吹的,她腦中清晰浮現出淩染的想法。
——因為不會有交集,所以是誰都沒關系。
大概是資本家當久了,淩染做事總是結果導向,逐漸的,她在與人交往上也染上了這種習氣。
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如果她認為這個人沒有價值,那她就不會浪費時間去結交。
是她的室友,和她淩染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以後不會有交集的人,見不見又有什麽關系。
遲到、不來、換人,損的都是安凡的面子,她淩染不會有一點損失……
安凡雙手抱胸走出風口。
清醒太累了,她不想讓自己那麽清醒,去往卡座的路上,安凡轉道去了衛生間,她想冷靜一會兒。
溫熱的水拍在手臂上和臉上,安凡終于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是她的錯。
是她最近被女朋友這個糖衣炮彈迷惑得太深。
淩染一直是這樣的,她不在乎的人和事,要想她費心思去結交根本不可能,她怎麽能妄想淩染因為她的關系再看重她的室友呢。
以往,淩染能看重她,她就謝天謝地了。
溫熱的水不慎流進眼睛,安凡眯起眼在洗手池前摸紙巾,摸索了好一會兒,突然摸到一個溫熱且軟乎乎的物體。
安凡吓得忙縮回手。
一道很好聽的女聲說:“給你紙巾。”
安凡警惕心半退,半信半疑接過那人遞來的紙巾,粗粗擦過,緩慢睜開眼,在鏡中和那人對上視線。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栗色的卷發,精致的妝,寬大的外套裏只裹着一件黑色抹胸,露出一截細瘦的腰肢,帶勁又性感,是大多數人會喜歡的模樣。
安凡只看了一眼就沒敢再看了。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人長了一雙和淩染很像的眼睛。
不同的是,淩染那雙眼流露的更多是淩厲,而這雙眼顧盼之間皆是風情。
“你好,黎想。”她伸出手。
安凡愣愣伸出手和人回握:“安凡。”
“很好聽的名字。”黎想說。
“好聽嗎?”原本不想深談,但這個話題聊得安凡實在感興趣,她說:“我從小就覺得我的名字難聽,尤其在我姐姐名字的對比下,我簡直像我爸媽撿來的。”
“姐姐叫什麽?”
“清漪。”
黎想笑了一聲:“有些名字乍一聽好聽,但是聽久了會膩,而有些名字乍一聽普通,但是耐聽,且會越聽越好聽。”
“你屬于後者。”黎想認真地說。
“謝謝。”不得不說,這人很會說話。
衛生間屬于內場,所以時常聽見那邊傳來的歡呼聲,安凡想起已被她擱置許久的小夥伴,說:“朋友還在等我,我先走了,很高興認識……”
“等等……”黎想叫停她的話,說:“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過去?”
“什麽。”
“抱歉,并非故意,但我剛才聽到你打電話了。”黎想比了個抽煙的手勢:“在那兒抽了一根。”
大概是淩染開了個好頭,在陌生人面前暴露這種事,安凡竟也不覺得太困窘,她得體地笑:“首先很謝謝你,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那太遺憾了……”黎想說:“雖然這麽說可能很輕浮,但怎麽說呢,見你第一面我就喜歡,我不後悔去那兒抽那根煙。”
“呃……”安凡只能說:“謝謝。”
“送你去你朋友那兒。”黎想說:“放心,不會被你朋友看到的,我只想看看你坐哪兒。這場子這麽無聊,看你是我唯一的消遣了。”
“呃……”怎麽和淩染興趣愛好也這麽像?
安凡很莫名其妙地被送回了卡座,常歡正激動拉着她說:“你錯過了!剛剛有一條仙女裙特別好看,那個模特簡直不是凡人!”
“可惜了。”安凡附和着說。
“沒事,還有機會……”梅梅說:“一直到零點呢。”
又有一位歌手出來演唱,衆人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過去,見室友和室友家屬完全沒有被冷落的感覺,安凡松了一口氣。
突然就被常歡扯了扯:“那個人什麽時候來?”
“公司臨時有事,估計要晚點。”
常歡又說:“多晚啊?”
“不知道……”安凡故意惆悵道:“要是她不過來就慘了,這頓白請,我還得再請你們一次,有這錢幹點啥不好啊。”
“財迷,她都瑞庭集團了你還在乎這點錢?”常歡又說:“不過來也沒事,你別有心理壓力,就當今晚一起出來玩一場。”
“嗯。”安凡抱上常歡的肩膀,默默消化消極的情緒。
随着時間逐漸逼近零點,場內的氣氛明顯開始躁動,就連身邊三對情侶都開始不安分,獨自一人的安凡知情知趣不打擾,直說消耗太大要去外場吃點東西。
安凡抓着手機往外場走,莫名奇妙成了逆着人群而行,不明白也想不通這時候這些人都往內場鑽什麽,秀都快結束了。安凡簡直像豆芽菜一般擠過人群中,被帶得差點站不穩。
手機突然響了一聲,安凡一看屏幕是淩染發來的消息,也顧不上去外場避嫌了,緊急尋了個最近的角落,點開看淩染的消息。
【淩染(女朋友):我到了。】
沒有什麽能形容安凡這一刻的興奮,她急切地往門口的方向張望,想要在第一時間捕捉到淩染的身影,沒等她看清來人,場內燈光突然全暗。
安凡下意識抓緊手機,聽見場內所有人都開始大聲地吶喊:
十……
九……
八……
七……
原來零點要到了。
安凡稍稍松口氣,想等零點過去再找淩染,但身邊突然站過來一個人,她直覺危險,往旁邊站了站,緊接着又像有溫熱的氣息逼近,似有若無打在她的鼻腔。
接二連三地,安凡簡直懷疑她産生了錯覺。
在全場倒數“零”的時候,安凡發現自己被吻住了。
或者說那其實算不上吻,只是嘴唇貼着嘴唇而已,安凡下意識以為是淩染,但很快又覺得不像,淩染不會這麽輕而慢地吻她。
耳畔都是讓人臉紅耳熱的立體環繞喘息聲,安凡稍稍退開一點,小聲地問:“是你嗎?”
“是我。”
是那道好聽但陌生的女聲!
安凡幾乎是瞬間推開了她,黎想被推得一踉跄,但她在解釋:“是零點接吻活動,你可以找身邊任何一個人……”
燈在這一刻亮了。
安凡熄燈前就在望門口的方向,所以燈亮時她也第一時間看到了門口。
她看到了淩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