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按照黎汐給的地址,安凡隔天拎着一份天門冬蘿蔔湯來到了醫院。
湯是在淩染經常去的一家飯店訂的,因為淩染喜歡,安凡特地要了飯店廚師的聯系方式拜師學藝。
兩年下來,她廚藝沒多少長進,和師傅倒是混得很熟,一聽她要緩解疲勞強身健體的湯,立馬給她送來了這個。
醫院屬于海城頂尖的私人醫院,環境清幽,設備先進,醫生護士的專業素養極高,且保密性極好,多數明星和富商都選擇在這兒看病。
安凡依着指引找到淩染的病房,在外猶豫着沒進去。
黎汐說得沒錯,她确實擔心被淩染發現。
淩染毫不在乎就提了結束,她卻一聽到淩染住院就上趕着跑來送湯,怎麽看都很沒臉沒皮。
安凡在門外等着,即使這個點是黎汐所說的淩染睡覺的點,安凡依舊不敢松懈。
她慢慢做着心理建設,其實沒什麽,放下湯就走,淩染不一定會發現。
做夠心理建設,安凡緊了緊拎着保溫桶的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病房內的一切安凡都沒心思看,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張病床上,她提心吊膽且小心翼翼,輕且慢地走到淩染面前。
淩染果然睡着。
不過,淩染的狀況比她想的還要不好。
臉色很蒼白,平時偏粉的唇瓣此刻也是白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下眼睑處那顆她最愛的小痣也黯淡了,意氣風發的模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憔悴的病氣。
可即使是這樣,淩染也是好看的。
陸昀曾不止一次問她喜歡淩染什麽,安凡回她也不知道,但她确實對淩染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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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昀也說,要不是淩染長這張臉,就她這種性格,早被分手八百回了。
安凡當時只是笑。
她覺得她不會分手。或者說,其實她不是因為臉才喜歡淩染,具體因為什麽,她也說不清。
彼此的諸多糾葛,過後想想,她只能戲稱為命運。每個人都有宿命,而她的宿命是圍着淩染打轉。
安凡繼續看淩染,還發現她好像瘦了。
……是因為過度勞累吧?總不可能是因為和她結束?
安凡在病房裏靜靜呆着,什麽也沒幹,只是這樣看着。
像是充電,這樣看上一會兒,就可以持續一段時間不想,又像是放肆,看一眼少一眼,以後這樣的機會估計不多。
等到安凡覺得看夠了,她起身離開病房。
全程淩染如她所願的那樣沒有醒來,自然也不知道她來過,但不知為何,安凡的心底又有點失落。像是隐隐地,她希望淩染醒來,知道她來過。
從病房出來,安凡的情緒還沒從見到淩染這事中緩過來,突然就接到陸昀的電話。
大概是做賊心虛,安凡迅速接起電話,掩着麥小聲說:“在圖書館呢,做什麽。”
電話那頭陸昀的聲音很清晰:“沒事,我就問問你這段時間有沒有找淩染。”鑒于安凡表現良好,查崗已經從一天幾次變為幾天一次。
“沒有,我最近都忙着找工作……”安凡轉移話題:“你說我以後是留在海城還是去首都發展?”
“首都吧……”陸昀毫不猶豫地說:“離淩染越遠越好,哪裏最遠選哪裏。”
“呃……”安凡無語:“那我不是也離你很遠了嗎?”
“大不了我也去首都呗。”陸昀不以為意地說。
安凡正身心熨帖,誰知這時電梯門突然開了,像是某位病人出現緊急情況,一群醫生護士忙着搶救。
安凡忙不疊給人讓路,退到一旁,滿心都是被搶救的病人,突然聽陸昀開口:“你在醫院?”聲音陰恻恻的。
安凡無端端打了個寒顫,在繼續撒謊和坦白之間徘徊不定,最後選了後者:“嗯,淩染住院了。”
“安凡!”陸昀的聲音可以說是暴怒了。
安凡抿唇,忙說:“你聽我解釋。”
陸昀激動過後冷靜說:“行,你說,我聽你解釋。”俨然就是“我看你怎麽編”的語氣。
“淩染住院了,勞累過度,偶然碰到她助理,她和我簡單說了下情況……”安凡沒說黎汐扯的那串情感糾葛,畢竟她都不信,只說:“我就想來送個湯,沒想別的……而且淩染都沒醒,她都不知道我來過。”安凡補充。
“聽你語氣你還挺可惜?”陸昀生氣。
“我沒有。”
陸昀輕易挑出漏洞:“你都送了湯了淩染能不知道?不然這湯還能自己從天而降?”
陸昀恨鐵不成鋼地說:“淩染她缺你這份湯嗎?她想要湯,多少人傾家蕩産也給她送過來!”
“我就是看她助理不怎麽上心的樣子……”
陸昀根本不信,她問:“她助理怎麽不上心了?”
安凡将黎汐的話重述了遍,重點描述黎汐輕描淡寫的語氣,誰知竟惹來陸昀更大的反感:“這不就是故意做給你看的嗎?不這麽說你會颠颠跑去送湯嗎!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助理都跟着老板學精了!媽的就知道欺負老實人!”陸昀簡直怒不可遏。
陸昀一爆粗安凡就不敢說話了,陸昀又說:“你現在在哪?趕緊給我回學校,你再在醫院呆一秒,你就等着去醫院見我吧。”
“你怎麽?”安凡邊快速走出醫院邊問。
“我被你氣得心肌梗塞而死!”
安凡這邊是這樣,淩染那邊又是另一幅光景。
淩染醒來時,黎汐正給她歸置文件,看完的、沒看完的、看完懸而未決的,還有今天新帶來的,整整齊齊堆滿整張桌子。
淩染掀被下床,迳自往衛生間走,吩咐一聲:“要一份白粥。”
黎汐動作一頓,說:“有一份湯,可以嗎?”
淩染順着她的視線看到床頭櫃上放着的保溫桶,說:“你買的?什麽湯?”
“安小姐送來的,天門冬蘿蔔湯。”
淩染皺起眉,停在衛生間門前不走了,像是把前因後果梳理清的時間過去,她問:“什麽時候來的?”
“您睡覺的時候。”
淩染走回到床邊,視線停在保溫桶上獨特的飯店标志,在床沿坐下,問:“她怎麽知道我在醫院?”
多年的職場浸淫已經讓黎汐練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真本事,她說:“是這樣的,分公司最近招的實習生都不怎麽樣,恰好今天分公司有校招,我就過去看了看,誰知剛巧碰上去參加招聘會的安小姐,她拉着我去階梯教室聊天,明面上問校招,實則一直旁敲側擊您的情況,我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告訴了她您的情況。”
“我有讓你解釋這麽多?”淩染一個眼神飄過來。
黎汐默默閉嘴。
但以往經驗告訴她,她沒做錯。
淩染有三個助理,其他兩個都是工作上的助理,只有她是工作兼生活,對淩染和安凡的情況了解得比較透徹。
個中是非她不想評判,但她知道以老板的性格,她這邊不能主動。
為了接下來的輕松工作氛圍,主動的只能是安小姐,哪怕是她人為編造的主動。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黎汐不僅得幫淩染悄悄把事辦了,還得讓淩染身心舒暢,于是她說:“安小姐很緊張您的情況,一直問我您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我看她實在關心,就給了她醫院的地址。”
黎汐見淩染一直皺着的眉頭舒展開,放心大膽繼續說:“不過安小姐大概怕您知道,特意挑的您睡覺的時間。”
安靜的病房裏,黎汐聽到一聲輕哼。
像是愉悅的輕哼,又像是不滿的輕哼,總之聽來很舒服的樣子。
黎汐覺得老板大概很得意,她此時一定在想就知道安凡離不開我了吧?
黎汐于是說:“我給您盛一碗湯?”
“喝點吧。”淩染像是纡尊降貴地開口,起身,頭也不回地進了衛生間。
黎汐長籲出一口氣。
她想,看來這湯以後能多送幾次,反正不管誰送,一律署上安小姐的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