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赤井秀一步步退開,房間門口那邊的波本和蘇格蘭視線停在對方身上一秒、又很快收回一他們沒想參與一場不明不白的、獨屬于那兩人之間的争端。
剛才突然提起的喝聲牽動了腰腹的傷口、帶來一陣剌痛,但鶴田鏡隐藏得很好,他只是緩下剛才挺直的腰背,緩慢且不起眼地躬身、讓上身陷在柔軟的沙發中。
琴酒視線掃過,說:“今天的會面不那麽複雜,你沒必要過去了。”
鶴田鏡穩住聲音,笑起:“你剛剛給對面打電話了?”
“發了消息。說遭遇敵襲會面時間改為今晚七點。”琴酒說。
“哦,那我就不去了。”鶴田鏡沒有在這一點上逞強,有琴酒領人過去,他待在安全屋裏休養即可。
“那個BOSS選中的新首領叫什麽名字來着?......道裏斯?道勒斯?”
“道勒斯。”
鶴田鏡用略驚訝的語氣道:“難得,你竟然記住了對方的名字。”在琴酒眼風襲來之前,他又接上,“今天會面你敲打一下他吧,琴酒。前幾次我看出這人比較輕浮,不謹慎遲早會有危險——當然,等任務結束,他死還是活都無所謂。”
“哼。”琴酒冷笑,不客氣地評價,“那是個蠢貨。”
“看起來的确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不過既然是BOSS選中的,還是配合吧。”鶴田鏡半無奈地攤手,順口吐槽道,“所以BOSS選這個道勒斯的原因是什麽,難道是因為他名字聽起來像美元(dollars)嗎?”
在與這個新首領候選人威亞斯接觸的時候,鶴田鏡發現這個任務變得更複雜了——要保護并扶持這樣一個有些實力便驕傲自滿的蠢人上位,實屬麻煩。
“今晚我過去看看。”琴酒說,“他們今晚有一場晚宴。”
“哦、這種時候還舉辦晚宴!”鶴田鏡靠在沙發中,“好吧,幫我捎些檸檬糖回來。謝謝你,我的公款吃喝好隊友琴酒。”
“沒有這種東西。”
“那就随便帶些點心吧,什麽都行。記得用保溫盒裝着,我要吃溫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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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表情冷漠:“滾。”
“真是無情啊,好歹照顧一下你生病的隊友?”鶴田鏡笑着搖搖頭,原本輕快的話語在後半句忽地一沉,”......小心敵襲。”
“我知道。”琴酒颔首,墨綠眼眸冷硬無比,“趁着晚宴混入其中的雜魚們一定不少。”
琴酒頓了下,而後嗓音冷啞接上:“我會帶波本和蘇格蘭過去。”
言外之意是留下萊伊在安全屋。
或許是因為有所懷疑而不打算讓萊伊接觸任務目标,也或許是因為鶴田鏡受傷、需要留下一個人照顧。總之,他如此表示道。
“OK,正好我需要有個人給我包紮上藥、順便做飯。”鶴田鏡面色如常,他回答爽快,他停了幾秒、擡眸道,“小心,琴酒。”
“這是你應該注意的。”琴酒壓了壓帽檐,他扯起唇角,“我可不是那個受傷的人。”
“英雄救美嘛,”鶴田鏡歪頭,嘆了口氣,“不過你又沒有對象,應該不懂那種感覺。”
琴酒:“......”冷漠臉jpg
收拾完畢後,琴酒最終帶着蘇格蘭和波本離去。鶴田鏡和赤井秀一留在安全屋。
盡管赤井秀一沒有親身前往,但是早在昨晚計劃安排的時候、他便知道琴酒下一步的目的地了。
這些訊息也早已發給過FBI總部。
剛才,喬貝森又親自通過郵箱來聯系他,詢問他隊伍裏的傷亡情況。赤井秀一眼眸淩然眯起質疑對方透露情報的不義,但是喬貝森輕描淡寫揭過、态度随意地表示了沒有提前告訴他的些許歉意,接着又放在情報挖掘上。
赤井秀一盯着這封郵件,攥住手機的手緊了緊。雖然心中對這個新上司極為不滿,但赤井秀一知道此時至少表面上還得聽從(但背地裏,他已經着手開始收集此人不當行為的證據了)。
他回複:[廊酒負傷,其他人無礙。]
對面對此結果比較滿意,打算趁着廊酒負傷狀态,在他們這邊戰力削弱的情況下逮捕琴酒——最好就是今晚。
FBI也知道他們的任務目标今晚要舉辦一場晚宴,而琴酒今夜一定會去會面。喬貝森志氣滿滿、認為趁此抓捕是絕對的好時機。
赤井秀眉頭蹙起,其實并不贊同FBI如此莽撞急切的行動。而且此次晚宴除了當地勢力,還有些普通名人名流,被卷進去多少有些不好。
而且很可能會導致任務失敗。
但是經過這幾次接觸,他已經知道對面這個新上司的性格——剛愎自用,總之絕對勸不動。
好吧。赤井秀一心想。至少廊酒今晚在安全屋,不會卷入這場風波。
鶴田鏡由着赤井秀一幫他.上藥換繃帶,淺琥珀色的眼眸垂下、看着眼前的人。
今天意外的突襲、結合後來赤井秀一起伏情緒下最後吐出的FBI相關,鶴田鏡心中多少有些猜測。
八成是FBI總部那邊直接聯系了赤井秀一,吩咐他做些什麽、或者問他要情報之類的。而這幕後的驅使人一定是那個新上司喬貝森。
傻逼上司!鶴田鏡心中冷笑,騰升起些許戾氣。對于這個不尊重下屬生命、只把一切作為棋子的人,他可沒什麽好感。讓他把這種人當成上司?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現在這家夥不僅來搞他,還摸到赤井秀一那邊了嗎。鶴田鏡眼眸劃過暗色,漫不經心地規劃着一些陰暗畫面。
他暫時沒打算告知赤井秀一身份并聯合他,因為他不想把對方攪進這場自己與那個傻逼上司的争鬥中。
畢竟赤井秀一身為記名的未來王牌,還是會受FBI那邊牽制,而且他有着生活在陽光下的弟弟妹妹、有不可分割的羁絆。
不像他一樣子然一人、可以選擇影子裏的身份與生活,毫無顧忌地與傻逼上司鬥争。
鶴田鏡不想讓赤井秀一為難。
傻逼上司他一個人就能搞定。
“......鏡先生?”赤井秀一包紮完畢,敏銳感知到銀發之人身上的洩露出的絲縷戾氣,擡眸道,“我弄疼您了嗎?”
“沒有。”鶴田鏡重新勾起唇角,他停頓了下,說,“今天下午我并非對你發火,別緊張。”
“是我的錯。”赤井秀一微垂頭,嗓音磁性回複。
鶴田鏡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這次任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必須完成。”他在其中的幾個字眼上加重了讀音。
赤井秀一并未多言,但他看過來的眼神已經傳達出疑問。
鶴田鏡向後依靠在沙發上,燈光挂在他纖長的睫羽上,又晃動到淺淡的眼眸中。他微微啓唇——突入起來的電話忽地打斷他接下來的話語!
一瞬間、兩人的目光都被手機所吸引。赤井秀一瞥見屏幕上的備注[一一只好黑的暹羅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這誰?
倒是鶴田鏡神情自然地接起電話:“波本。”
幾句簡單的對話過後,鶴田鏡原本優哉游哉的神情漸漸收攏,臉色慢慢陰沉下去,恍若能擠出水來。赤井秀一僅能隐約聽到幾句,他心跳加速了零點幾秒,腦海中浮現出猜測。
——是FBI行動了嗎?
沙發上,只見銀發之人挂斷電話,表情冷凝地忽而站起,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便套上,已經摸向桌面上的愛槍!
“發生了什麽?”赤井秀一緊跟着問。
“......路上有人伏擊琴酒他們。”鶴田鏡言簡意赅,“似乎是FBI。”
果然!赤井秀一心中一頓,他立刻站穩身軀:“我去支援吧,鏡先生!您還受着傷。”
“你去支援琴酒他們。”鶴田鏡動作利落地給槍上膛,因為右肩的傷所以換了左手持槍,他話語冷沉,“......我要去晚宴。”
“晚宴?”赤井秀一沒想到鶴田鏡聽聞琴酒等人遇襲,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銀發之人略帶幾分煩躁地啧了一聲,眸色卻愈加凝聚:“這次晚宴魚龍混雜,說不準會有人對目标下手!我得去看着!”
“就算真的有人襲擊,您現在的狀态也并不能發揮出全部實力。”赤井秀一擡聲勸阻,眼尾挑起,“您不能去,您需要休養!”
“這次任務很重要,我必須去。”鶴田鏡迅速整理好武器和着裝,已經開始邁步。
“只有您一個人去晚宴過于危險。“赤井秀一做出大膽的舉動,他擡手擋在鶴田鏡面前,“本身這次任務就超标了,而且再加上剛才得知的FBI突襲,即便完不成也......”
“我不能。”鶴田鏡打斷對方的話語。
“為什麽不能?”赤井秀一緊跟上反問。
在那雙綠眸飽含情感的注視下,鶴田鏡回望向對方,嗓音平靜道:“因為組織要審判我。”
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話猶有千鈞之重,砸在赤井秀一身上,讓他猛地愣神一秒!
審判......?什麽審判!?難道是——
曾經聽說過的、組織裏的某個程序讓赤井秀一心跳一滞!
“這次任務是我回日本前唯一的一次機會,是我要争取的砝碼。所以我不能輸,必須争取完美完成。”
鶴田鏡用某種平靜到極致的語氣說完上半句,臉上一點點露出摻雜着不明的笑容,最後擴散到某種無聲的大笑。
“喂喂、是不是很有趣,萊伊?我覺得真是太好玩了!太好笑了!我任勞任怨工作,我的上司卻要懷疑與處決我!!”
那從唇齒間擠出的笑聲只讓赤井秀一感到身上發冷,他腦海中還有幾分空白,下意識低聲呢喃着:“......組織要審判您......這次任務不能不完成......”
“對。”鶴田鏡收回笑容,他伸手輕推開擋在他面前的赤井秀一,“所以讓一讓吧。”
赤井秀一的身形立在原地僵住片刻,接着迅速轉身道:“我跟着您,鏡先生。我與你一同去晚宴。”
“不必。不用跟着我,你去支援琴酒。”鶴田鏡淡淡道,他回過頭,淺琥珀色的眼眸盛着赤井秀一看不懂的情感,“......聽話,萊伊。聽我的安排。”
鶴田鏡知曉晚宴危險,也猜測裏面也許會有FBI的布局。他不想讓赤井秀一攪入這場亂局。
赤井秀一沉默着,他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垂下的綠眸遮蔽住裏面隐藏的情感,讓鶴田鏡看不出那裏面究竟燃燒着倔強的火焰、還是流淌着順從的河流。
但他沒工夫再去辨別了。
鶴田鏡正過臉,走出安全屋的那道大門。
赤井秀一注視着那道銀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廊酒身上還有傷,但那人依舊義無反顧地孤身去了,唯留下一個背影。
晚宴地址不遠,鶴田鏡打車前往,在距離會場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瞥了眼郵箱,看到裏面喬貝森發來的消息。
[想通了就給我打電話,你是識時務的人。]
簡單的一句話,後面跟上一個大概率是一次性的應用號碼。
鶴田鏡唇角露出笑容,眸中的戾氣卻愈加尖銳,他撥下這串號碼,開啓通話錄音,打通後、用慵懶的語氣道:“喂?對面是喬貝森混球嗎?”
那邊的語氣森然嚴肅:“注意你的措辭!”
“別介意嘛,我平時就這麽說話,”鶴田鏡彎彎眉眼,“好了,我想通了,決定和你聊聊。”
“話說你們不是已經去追捕琴酒了嗎?幹嘛還給我留消息?”
“這次局勢大好,再趁亂把芝加哥的勢力清除一波。今晚舉行的晚宴是個好機會。”對面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得意,卻還捏造出深沉的氣勢,“我們已經布局了,你去收個尾即可。”
“你們要在晚宴直接動手?”鶴田鏡挑了下眉,目光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會所,“裏面除了芝加哥的勢力,還有當地的普通人吧。”
“屆時我們會在剿匪行動中注意保護,盡量避免誤傷。”
用如此正氣凜然的話語說出這樣的話語,鶴田鏡忍不住發笑:“盡量避免誤傷?然後如果有誤傷就推給這邊的黑勢力對吧?或許還會讓收尾的我擔責幾分?你這不重視人命的态度,可比組織也要狠啊。”
對面還在擺譜說着:“這是為了大義!為了大義難免會有一些犧牲......”
“你為了屁的大義!”鶴田鏡忽地厲聲打斷他,扭轉剛才慵懶輕松的腔調,含着冰冷的笑說道,“不過全是為了私利,一顆豬油蒙蔽的黑心,還包上一層道貌岸然的油紙布,越捂越臭的街邊爛肉!”
“你、你......”面對鶴田鏡突然發狠的話,對面氣絕之時、一時半會竟說不出什麽。
“自私自利、鼠目寸光。忠誠、勇敢、正直這三點你做到了哪一點?馬戲團的猴子都比你真誠,至少它是真心逗我笑的。”
到此時,鶴田鏡冷冰冰的笑音忽地一收,轉為輕語。
“哦——你知道為什麽這麽緊張的時刻我還在給你打電話麽?因為我想上戰場前罵罵你啊。”
“我可不緊張,因為我一定會活下去。我不僅會活下去,我還會砸了你的場子。”他嗤笑一聲。
“而你——小人的身邊只有小人,沒人會真心護你。”鶴田鏡話語裏已經攜裹上殺意,透過電話傳遞出比芝加哥冬季寒風更冷的氣勢。
“在這個座位上夾緊尾巴過最後的日子吧!”鶴田鏡暢快笑起。
“......混蛋,你這是要背叛嗎!”對面的聲音嚴肅中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膽怯。
鶴田鏡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淺琥珀色眼眸擡起,話語依舊是往日那般随意,卻攜裹着不可動搖的東西:“我的定位從來都由我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