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狗急跳牆
到了南市, 鐘琤把馬車停了下來。
蘇夷安正色道:“李兄若是真把小魚姑娘放在心裏,還請盡快去報案,将此事交給衙門處理。”
李伯言咬唇, 輕聲道:“我知道了。”他有些不情願地下車,一出車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來了。他早已習慣這樣的眼神, 可還是沒忍住轉頭坐回車廂。
南市多是雜耍藝人的居住地, 這會還沒有到傍晚, 他們沒有開門做生意,大部分人只是聚在一起收拾道具。
李伯言怕了, 蘇夷安問他:“李兄是要下去, 還是去衙門報案?”
李伯言道:“去衙門吧, 辛苦蘇兄了。”
蘇夷安搖頭, 他不辛苦。辛苦的是駕車的鐘琤。只是這話沒有必要對李伯言說。
鐘琤拐了幾個彎, 到了衙門, 李伯言下去報案, 蘇夷安在車裏等他。
他對鐘琤道:“鐘哥哥,你進來會吧。”許是對鐘琤有些愧疚,他這聲哥哥叫的倒是心甘情願。
鐘琤嘴角扯笑,閃身進來,又把簾子放下。蘇夷安透過車窗向外看,李伯言正在和衙役說些什麽,繼而走進來衙門。
鐘琤默不作聲地看着蘇夷安, 他剛才以為, 他會讓他幫助李伯言。
畢竟這段日子的相處, 蘇夷安總是很依賴他, 也知道他武功高強。
就連他自己, 都已經做好了出手幫助的準備。
可蘇夷安卻沒有這樣提要求。
早晨在月華樓聽那兩人聊天,鐘琤心中便有些疑惑,懷疑這是宇文樾在背後做的局,在原文中,宇文樾并非單單只是昭關城主,他在各地都有自己的勢力,似乎在做着為某些人提供情報的産業。
只是這些描寫在原文中語焉不詳,只表明他很神秘。要不然也不會是男主了。
與魚白花同時的,還有那顆傳說中包治百病的神藥,很難讓人不認為這是個陷阱。
偏偏就是這麽巧,他聽完這些,和蘇夷安去書院,還能遇到和魚白花相關的人和事。
事關蘇夷安的安全,他不會輕舉妄動,在看穿李伯言真實面目之前,他不願主動去幫他。
可蘇夷安,一直都是見義勇為、匡扶正義的性格,從汝南到揚州,說他善良的心泛濫也好,聖母也罷,他有一顆共情能力很強的心。
所以他實在好奇,“為何不讓我幫他?”
他還是問出來了。
蘇夷安聽到問話,有些茫然地回過頭來,眉如遠山,眸光潋滟,因趴在車窗,下巴上硌了一條紅痕。
鐘琤輕笑,伸手去揉他下巴,“痛不痛?”說着,還将自己的手放在車窗上,意思很明白,再趴就趴在他手背上,不怕痛。
蘇夷安挺直腰背,正色道:“怎麽可以讓你幫他?我雖同情小魚姑娘所托非人,但我更不願意你受到可能存在的危險。”
下巴被摸着,他眯着眼睛,像是貓一樣。
鐘琤把手拿走後,他還有些戀戀不舍的模樣,目送着他的手放在車窗上。
鐘琤顯然沒有想過他是這個想法,蘇夷安雖然什麽都不知道,卻很敏銳嘛。
他輕笑一聲,聲音低啞醇厚:“倒是小瞧你了。”
蘇夷安不滿,“為何要小瞧我?”他抓住鐘琤的手,乖乖趴在上面,也不敢用力,他很喜歡這樣和他有肢體接觸。
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非常有安全感。可自從上次鐘琤趁他蒙住眼睛偷親他之後,便規矩的不得了。
蘇夷安便是想要趁機偷襲,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害羞。
只能暗戳戳地這樣靠近,和鐘琤有些肢體接觸。
鐘琤的手很大,指腹有些粗粝,蹭着有些疼。他十指修長,手很大,蘇夷安試着和他五指相對,發現自己的手比他小了一圈。
他蜷縮手指,把手握拳拳頭,貼在鐘琤的手掌心之中,鐘琤順勢握住。
他驚訝道:“快要把我的手包起來了。”
鐘琤另只手支撐着頭,懶洋洋地哼笑,順從他的想法,又把手指伸直。
蘇夷安說着:“我在一些書上看過看手相的秘訣,我來幫鐘大哥看看。”借此機會,他貪婪地摸索鐘琤的每一根手指,從指尖摸到掌心。
他低垂着頭,鐘琤只能看見他翹長的睫毛,如白鴉般的鼻尖,還有淡粉色的嘴唇,一開一合的,“這條線很長,說明你會長命百歲,這條線……”
鐘琤從善如流,朝他摸得地方看一眼,手上的幾根線縱橫交錯,他也分不清楚,“讓我看看你的。”
他把蘇夷安的手放在手心裏,讓他張開,不知為何,他的手指關節處有些紅,皮膚粉白,像是淡淡的桃花。指尖晶瑩,又像是貝殼。
“小世子生的真好,連手都比常人要精致許多。”鐘琤絲毫不吝啬誇贊之語,他挑眉笑着看蘇夷安,蘇夷安神色如常,耳尖卻有些發熱發燙。
他并不誇張,蘇夷安的手,确實生的極好,他學着他的樣子,從手腕到指尖,一寸一寸用指腹丈量,明明只是摸骨,卻因他動作緩慢,平白帶了幾分色氣。
蘇夷安咬着下唇,輕聲道:“我的手相如何?”
鐘琤搖頭,“我看不懂,但小世子的手,适合握劍。”
他五根手指相差的角度非常完美,鐘琤伸手讓他看:“我的無名指要長一些,握劍時會有些使不上力氣。”
蘇夷安懵懵懂懂,“可你握劍很好看啊。”他每天早晨都在樓上偷看鐘琤練劍。
鐘琤輕笑:“練了這麽多年,自然不會出現這種失誤。”只是幼時吃過苦頭,他是殺手,不能存在絲毫的失誤,為此他記憶裏,無名指被他用布僅僅裹着,磨的出血,就為了把手中兵器握的更緊一些。
他從來沒有提過小時候的事情,蘇夷安也只是聽十一說過幾句,足以窺探其中陰暗。
他手指從鐘琤指縫中穿過,努力握住他的手掌:“鐘哥哥。”有點臉紅。
“嗯?”
“也教我練劍吧。”他雖然身體不适合練功,可用來強身健體也不錯嘛。因為鐘琤使劍的緣故,他也喜歡上這種兵器。
時而優雅,時而嗜血,在出手之前,沒人知道這劍是何模樣。
鐘琤應了,“好。”
蘇夷安見他沒有在叫法上多做功夫,松了口氣,在耳邊扇了扇風,朝衙門看去:“李伯言怎的還沒出來?”
另一只手還在緊緊握着,他想,若是鐘琤掙脫了,他就松手。
可鐘琤只是淡淡地看一眼,“一會就該出來了吧。”并沒有甩開他。
蘇夷安“噢”了一聲,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車窗上,另一只手還在和鐘琤的手緊緊纏繞着。
有點熱,他想,夏天确實到了。
李伯言終于出來了,和他一起的還有幾個衙役,腰間挎着長刀。他沒想到蘇夷安還在門口等着,十分內疚,連忙道:“縣衙已經接了我的報案,現在李捕頭要同我一起去尋找我那同窗,今日給蘇兄添麻煩了,改日我定會請你去揚州最好的酒樓吃飯。”
“無妨無妨。”蘇夷安大度揮手,“你既已經報案,我也就無需太擔心了,想必很快衙役就能幫你找到銀兩。若是有何需要,可以來月華樓找我。”
說罷,兩隊人馬分開,鐘琤帶着蘇夷安回到月華樓。
“鐘大哥,你說他能夠找回銀子嗎?”
“能的。”
“那他能為魚姑娘贖身嗎?”
“難。”
現在距離花魁之夜還有三天,揚州城早已暗流湧動,估計各方勢力都已經得知,競拍美人,随之附贈寶物。
為了美人也好,寶物也罷,價格勢必會上漲。很難說一萬兩能夠搞定。
蘇夷安還不知道鐘琤準備對魚白花下手,他長籲短嘆道:“小魚姑娘确實可憐。她比小環還要小一歲。”
回到月華樓,用過飯,又在房間裏休息一會,下午他們帶着小環一同逛街購物。
十一偷馬車的時候,還附帶着從王府裏偷了很多銀兩,足夠蘇夷安過上很富裕的生活,到了昭關以後,鐘琤就把白銀全都換成了銀票,也好攜帶。
他們在固定的裁縫鋪定做了敬亭書院的學士服,又去買了文房四寶,一些生活用品,把馬車裝的滿滿當當。
傍晚,他們便在城中另一家酒樓用餐,二樓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遠處湖景,涼風習習,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等他們吃過飯,天已經快黑了,就在他們打算離開時,忽聽到樓下傳來争吵聲。
聲音還有些耳熟。
蘇夷安走到東面窗戶前,推開窗戶一看,酒樓側的窄巷子裏,正是李伯言和今日上午見過一面的男子。
李伯言被人堵在牆上,那人聲嘶力竭,青筋直暴:“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我只是借你的錢一用,只要贏到給我娘看病的錢,我就會把這些錢都還給你!你為何還要報官?”
鐘琤也聽到了聲音,走到他旁邊向下看,李伯言很是愧疚:“我只是一時心急,相霖兄,你且把銀子還我,我便去衙門銷案,如何?”
名叫相霖的男人不說話,李伯言急了:“你也知道,那錢不是我的,我需要用它去救一個友人,你為何!”
“說什麽救友人,不就是從一個技女那裏騙的錢嗎?”相霖冷笑,“反正你長成這樣,站街上一喊,只怕是所有女人都會把銀子排隊送給你,你既然想去救她,就自己去籌錢吧。”
說完,那人轉身就想離開。
卻被李伯言抓住衣角,李伯言像是在壓抑着情緒:“相霖兄,銀子呢?”
“被我花完了。”相霖甩開他的手,毫不在意地轉身離去。他對李伯言的性格再了解不過,知道他就是一個心軟到懦弱無能的人,篤定就算他不還銀子,那人也會去銷案。
李伯言傻傻站在那裏,臉上一片木然,不知都想到了些什麽。半晌,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朝着離去的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