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的心思你別猜
被鐘琤威脅了一通, 宇文樾接下來的行程便安分了許多。
沒了他說的話影響,蘇夷安總算能夠認真下棋,二人互有來回地玩了幾局, 蘇夷安便有些倦了。
宇文樾很貼心地停下來,自己找本書來看, 蘇夷安在車廂裏閉目休息一會, 聽見小環掀簾子進來。
他道:“外面很熱吧?我去給鐘琤送水。”
不等小環回話, 他就拿了牛皮水袋閃身出去了。
宇文樾露出莫名的笑, 小環看了他一眼,在角落裏坐了下來。
蘇夷安長舒一口氣, 他開始覺得小環說的對, 宇文樾确實有些不對勁, 再加上方才鐘琤不明含義的話語, 他被話本腐蝕的腦袋瓜子就有些活泛了。
靠近鐘琤耳邊, 非常小聲地問道:“你和他結仇了嗎?”
鐘琤攬着他, 怕他摔下馬車, 慵懶地靠在那裏,狹長的丹鳳眼閃過一絲笑意,他輕輕搖頭,知道蘇夷安怕宇文樾聽到,便故意在他手心寫字。
“怎麽不叫我哥哥了?”
蘇夷安猛地紅了臉,想把自己手抽回來,沒成。
只好任由鐘琤拉着, 外面陽光是有些熾熱, 鐘琤把頭上尖頭草帽戴他頭上, 眼看着他鬓角被汗濕, 心裏覺得好笑。
這才只是叫哥哥而已, “你昨夜還要我脫衣服。”
鐘琤看不出來表情,只淡淡寫字,好像在控訴,帶了些埋怨。
蘇夷安心底像是燃起了小火苗,讓他摒棄了世俗的束縛,也拉着鐘琤的手寫道:“那是我喝醉了!”
而且這人根本沒受傷!故意騙他的!蘇夷安撅着嘴巴,昨夜他去拽鐘琤衣服,怕傷着他,鐘琤幹脆沒躲,任由他作為。
他一邊被人按在水中洗澡,一邊醉醺醺地要脫鐘琤衣服……實屬流氓行為。
可鐘琤很淡定,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見他脫衣不成,還哄孩子似的自己解了衣帶,好讓他亂扯一通。
蘇夷安從未被人如此慣着。
他甚至有種預感,哪怕自己要做更過分的事,這人都不會拒絕。
“酒後吐真言。”鐘琤一橫一豎,在他手心慢慢回道,像是拿羽毛筆撓他手心。
蘇夷安已經很控制自己腦海中不該有的想法了,可他才十七歲,還不像鐘琤這般老神在在。
心上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足以勾起他心底的绮思。他現在只覺得,只怕是志異小說中美豔的精怪都不如鐘琤這樣會勾人。
他不言不語,只是單純地說出那些話,就足以讓人心思沉淪。
蘇夷安突然就升起一股子罪惡感,他抽回手,背過身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十分糾結。
鐘琤右手還在他腰上,山路颠簸,總要注意些好。
蘇夷安這副樣子,竟然慢慢和伏兔有些重合。
往日在望天臺上,他總是懶洋洋的石頭模樣,伏兔化了形,開始往外跑,有時候和人結仇,有時候和人交友。
每天太陽下山之前,不管他去哪裏玩,都會提前趕回來,或是變成菟絲花依偎在他身邊,或是以人形坐在他身邊。
給他講述白天遇到的事情。
鐘琤從未養過草,更何況還是這般活泛的草,以前伏兔是草的時候,他只需要喂他,讓他長大。可等他變成人了,他操心的更多了,要聽伏兔哭,聽他笑,聽他好奇地問題,還要替他解答。
春日正是萬物複蘇的季節,隔壁的祁蒙山上春情泛濫,想要繁衍的心思,隔着一層厚厚的黑霧,鐘琤都能察覺到。
那天下午伏兔提早回來了,他告訴鐘琤,隔壁山上有只老虎妖向他求愛了。
鐘琤的第一反應是,一株小草也能繁育後代嗎?
下一秒,他又默默打量自己養大的孩子。他雖化了形,可兔子耳朵和長尾巴一直都在。也許那只老虎是把他當成了白白嫩嫩的兔子,在錯誤的時間裏,把食欲當成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太久沒有說話,伏兔氣的張牙舞爪,耳朵都支愣起來了,剛想要惡狠狠地踢鐘琤,卻又想到了什麽,又問道:“你覺得怎麽樣啊?”
鐘琤:“……”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只老虎會看上一株草。那時他腦海裏根本沒有人類的審美觀念,很多年前,有個很美的女人來到望天臺,在這裏撿走了五塊不同顏色的石頭,他本來是其中一塊,卻被那女人說冥頑不靈,又把他放回望天臺。
他想那個女人說的是對的。
鐘琤一整夜都沒有回答伏兔,伏兔窩在他身邊,抽抽搭搭地哭了一會,“哼”了一聲背過身子,就像蘇夷安這般,臉上滿是糾結。
他那時雖不懂伏兔在想什麽,可接下來一整個春天,伏兔都被困在望天臺,一步也走不出去。不僅如此,他還用黑霧阻擋了望天臺所在,讓那只随意發情的老虎也不能靠近。
他雖然不懂,卻知道伏兔不喜;他如此霸道一番,伏兔反而親昵地在望天臺上陪了他一個春天,哪怕他嘴上說鐘琤是塊專制的石頭。
可現在,蘇夷安身上的氣息,分明又帶着喜悅。
鐘琤默默無言,打開水袋喝了口水,水都曬熱了,懷裏的劍卻還是冰涼的。
蘇夷安正胡思亂想着,只覺得臉頰一陣冰涼,澆滅他心中的灼熱。
他回頭去看,鐘琤正舉着劍,把劍鞘貼在他臉上,問他:“熱嗎?”
蘇夷安心裏憋着的一口氣瞬間沒了,他輕聲道:“是有些熱。”
眼看着快要到夏天了,勢必會一天比一天熱。
鐘琤點頭,道:“換水路吧。”
這樣趕馬車太累了,水路去揚州颠簸半個月,只怕蘇夷安的小身板都要散架。
宇文樾對此沒有意見,于是他們趕了一天車,去荥陽碼頭,改坐船,去往揚州,原本半個月的行程,也被壓縮到了七天。
蘇夷安沒坐過船,比起坐馬車時劇烈的颠簸,行船時柔情的晃悠更讓他頭暈。
于是切換水路的第一天,他暈船了。小環和他一樣,也暈船了。
鐘琤從船上請了位婦人照顧小環,自己則親自照顧蘇夷安,他剛喂蘇夷安吃過飯,端着水盆出房間,就看到守在門口的宇文樾。
“你對他如此之好,若不是年齡實在對不上,我都要懷疑你們二人是父子關系了。”宇文樾十分狐疑。
一開始,他确實懷疑鐘琤是被蘇夷安的美色所吸引,一時豬油蒙了心,才被蘇夷安花言巧語所騙,帶他離開王府。
他派人查過,自然知曉這麽多年蘇夷安在汝南王府的困境。惡毒的後娘,不問家事的父親,幾個虎視眈眈身體健康的弟弟。
再有蘇夷安這個貌美多病,一事無成卻強占繼承人位置的花瓶,後娘心裏如果沒有芥蒂,那才奇怪。
果然她按捺不住,請了殺手來了結花瓶,借此讓自己兒子上位。
他派去的人只是查了汝南王府的家庭構成,而宇文樾就能推斷出發生了什麽。
他和王瑤一樣,沒想到最大的變數會出在被請去的殺手身上。
他輕笑道:“我倒是好奇,你和蘇公子是如何相識的?”
鐘琤只覺得他臉皮奇厚無比,被再三敷衍,也能孜孜不倦地問下去。
他只冷冷道:“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宇文樾仔細琢磨着這幾個字,繼而冷笑一聲,倒不如說見色起意,更讓他相信。
可鐘琤顯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除了在蘇夷安面前他心思活泛一些,其他時候就完全是個殺手的模樣。能動手就絕不多廢話。
宇文樾親眼見他氣壓越來越低,劍身都出劍鞘兩三寸了,這才退遠些。他倒是想懷疑鐘琤見色起意,可真有肥肉放在嘴邊,還能忍住不吃的男人嗎?
他觀察鐘琤好幾天,自然清楚鐘琤有多規矩,別說普通人,換作是他,心怡的女人躺在床上沉睡,他可能都會偷香。
但鐘琤,真的只是抱着劍坐着等待。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像極了一塊石頭。
無聊透頂。
眼看着就快到揚州了,蘇夷安總算适應了船身的晃悠,這幾日身體不适,他剛養起的二兩肉又瘦沒了。鐘琤有些心疼,心想去了揚州,一定要再養回來。
接下來幾天,宇文樾安靜了許多,看上去是放棄了。可夜裏偶然飛到船上的人,告訴他事情還沒有結束。
到達揚州那天,是個好天氣。宇文樾在碼頭向他辭行:“多謝鐘兄一路相送,我們有緣再見。”
鐘琤懶得和他作別,牽着蘇夷安就要走,蘇夷安正在認真給宇文樾說着客氣話,被他拉的腳下踉跄,随後又被扶着站穩身體。
被人呵護的樣子,像是易碎的珍寶。即使被拉扯的動作稍微有些大,蘇夷安也依舊好脾氣地笑着,回頭沖他揮手,往日裏臉上挂着的愁雲,早就煙消雲散了。
一時之間,宇文樾也不知該羨慕誰好,
一人厚重,一人信任,再加上身後歡歡喜喜的小丫鬟。倒是一副不錯的世界靜好的模樣。
偏偏落到他眼裏,怎麽看都不舒服。
這人不該笑的如此開心,他應該被人養在後院裏,身邊孤立無援,連逃出院子都沒有可能,最後在絕望中,被他随便送給誰,慘死亂葬崗。
不然對不起這麽一張臉。
宇文樾臉上挂着淡笑,認真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