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男子與男子,也能如此嗎?
鐘琤怎麽也沒想到, 藥老托付他護送的,竟然是宇文樾。
站在門口的男人,一襲青衣, 端是素雅溫和,他淡笑着開口:“一, 好久不見。”
也沒有多久吧, 鐘琤捏了捏眼窩, 上個月他還去找這人要錢來着, “你要去揚州?”他決定少問多做,藥老要他送, 他便送, 別的絕不多管。
宇文樾道:“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鐘琤皺眉:“很晚了, 我要睡覺了。就算要啓程, 城主不需要收拾一些衣物嗎?”更何況蘇夷安還醉着酒, 這會睡的正香。
宇文樾輕輕搖頭, 眼神裏閃過一絲晦暗:“不急, 再等兩日出發也不急。”
“那城主便回去等消息吧。”鐘琤也不跟他可氣,堂堂昭關城主,居然會讓他來護送。這裏面的陰謀,瞎子都能看到。
可他已經接了藥老的任務,就一定會做到。至于宇文樾想做什麽……鐘琤思索了片刻,也模模糊糊知曉一些。
木門毫不留情地被關上,門上銅制的牛鼻環發出碰撞的聲響, 像是在嘲笑他吃了個閉門羹。
宇文樾輕笑, 一個黑影驀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主人, 要不要……”
他擡手制止, 依舊笑着, 卻帶着一絲陰寒,像是潛伏在草叢裏的毒蛇,等待着發出致命一擊。
宇文樾慢慢悠悠離開鐵匠鋪,月華普照,昭關沒有夜禁一說,現在依舊繁華,他站在巷子的陰影裏向外看着,神情冰冷。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從汝南回來的那一天夜晚,他從噩夢中驚醒,夢裏他被人斬下頭顱,骨碌碌滾到一個人腳下,那人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玩具,用腳尖把他的臉反過來,也讓他看清了那張秾豔的臉。
絕世美人。
只是眼中卻不帶着絲毫情感,像是在看一株草,一塊石頭。
他陡然驚醒,第一反應就是摸自己的脖子,頭還在。只是那種痛覺,還有對死亡到來的恐懼,深深地刻在他腦海裏。
宇文樾思來想去,也不覺得自己會認得那張臉,與此同時,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有種死亡在逼近的感覺。
和他以前對自己的自信,産生了一種錯位的荒謬感。更荒謬的是,他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依舊是他,去了汝南,只是和現實不同,他夢裏去汝南,撿了一個瀕死的男人回來。
那男人雖是殊色,可宇文樾只好女色,對他也無特別感覺,只把他放到後院,後來,便把他送給了一個食客。
最後他依舊是他,度過了稱王稱霸的一生。
夢醒之前,宇文樾聽到一個聲音,斷斷續續的說:“找…到…他。”
找到誰?宇文樾醒來以後,第一時間派人去汝南尋找夢中的男子,他雖只驚鴻一瞥,那人臉上還帶着血跡,可他卻記得清楚,那人的容貌。
果然,他的人找到了。夢裏跳崖的男子,是汝南王世子,名叫蘇夷安,是個十足的病秧子。
為何現實與夢境有如此大的差別?
宇文樾把注意力放到了鐘琤身上。
夢裏最大的區別,不是有沒有遇到蘇夷安,而是有沒有出現他。
所以,他憑借直覺猜測,這人才是發生改變的最大關鍵。
至于第一個夢,他更傾向于認為那是個預示夢,再不做些什麽,也許他會被人再次斬下頭顱也不一定。
他雙管齊下,一邊請藥老牽線,一邊找人試探鐘琤的實力。
城中深不可測者,只有鐘琤一人,他雖然在昭關快十年,剛來的時候,經常被原來的殺手組織追殺。可不過兩年,那些追殺他的人全都死了。
為了生計,他加入了昭關的枭組織,再次成了一名殺手。可他的排名卻不是接任務得來的,而是殺同行得來的。
他很少出昭關,只在組織中有人接了大任務之後,才會借着外出進山砍柴的功夫,黑吃黑。
鬼五原本有一個雙生兄弟,便是被他黑吃黑給殺掉了。
宇文樾對鐘琤的行為早有耳聞,可他行事不按常理出牌,黑吃黑的時候也像是沒出過全力,他便以最好的待遇穩住鐘琤。
鐘琤不喜多事,有了鋪子之後,便沉迷打鐵,黑吃黑的事情也很少見,任務也不怎麽接。只是偶爾,宇文樾才會拜托他做一些超高難度的任務。
按理說這麽多年沒動手,他的實力也該下降了。可今日城門外那一戰,鬼五在他手下沒有走過三招。
宇文樾看不透他的實力,只好繼續按照藥老那條線,靠近鐘琤,仔細觀察,以待時機。
鐘琤關上門,在院中靜站了一會兒,聽到外面有人來,又有人走,等宇文樾走遠了,他才擡腳進屋。
宇文樾便是原文男主,鐘琤做任務,雖只是扶持伏兔轉世,卻也奪了他的氣運。
每個故事的主角都有氣運護身,蕭渝也好,宇文樾也好,若非沒有大氣運,他們也不會是故事的主角了。
上一世趙禪真取代他做了皇帝,還斬下他的頭顱,就相當于違背了故事意志,殺死主角,奪走了他的氣運。
這次鐘琤再次進入故事之中,導致故事走向有所偏差,只怕宇文樾身為主角的潛意識已經覺醒,提醒他要注意了。
要不然,宇文樾怎麽會靠近他。
鐘琤想明白這點,也只是笑笑,他除了蘇夷安,誰都不在乎,再來兩個宇文樾,也阻擋不了他保護蘇夷安的心。
上一次趙禪真搶了他的皇位,實屬巧合,可這次的蘇夷安又不會做昭關城主。
他推開門,蘇夷安正支着身體坐起來,原本有些冷峻的表情也被融化了,門一關,那些煩心事也被他關在門外。
“世子醒了?”鐘琤倒了杯水,端過去給他。
蘇夷安乖乖接過杯子,抿了一口,幹燥到有些疼痛的嗓子才舒服了一些,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屋子裏已經點燃了蠟燭,只是離卧室有些遠,昏黃的燭光把鐘琤的影子照的好高,把他籠罩在陰影之中。
他還有些發暈,并不難受,只覺得身體軟綿綿的,拳頭也握不到一起。他喝完水,鐘琤便把杯子拿回去,放到桌上:“世子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不要了。”蘇夷安聲音有些驚慌,帶着點濕意,他鼻音很重:“鐘——琤,我的手握不住了!”
鐘琤回頭一看,他正着急地試圖捏緊拳頭,可手指卻不聽使喚,他甚至用另一只手握住拳頭,卻發現兩只手都沒有力氣。
蘇夷安咬緊牙,眼睛都濕了,還在和自己的手指做鬥争。
鐘琤樂不可支,走過去用手指一撥,便把他的拳頭擊破到潰不成軍。
蘇夷安猛地往後一倒,長發鋪滿床,他閉上眼睛,一臉悲痛,顫抖着聲音道:“我徹底變成廢人……連書都拿不起來了。”
他眼角不斷有淚水湧出,滑落到發叢之間,冰冷而又無力。
鐘琤心疼他,又覺得好笑,坐在床邊捉起他的手,仔細一根根地揉着,幫他活動筋骨,“世子倒也不必如此擔心。”蘇夷安穿的是他的衣服,灰色棉衣套在他身上,有些寬大,動作稍微大點,便什麽都能看見了。
他兩只手都被占用着,便自覺好心用眼神幫蘇夷安把衣袍攏好。
正幫忙呢,蘇夷安呆呆地睜開眼睛,聲音有些糯:“你是說我還有救?”
他的酒醒了,卻只醒了一半,一點都不像白日裏那樣端莊正直,反而傻的有些可愛。
“有救。”鐘琤一本正經,方才他給這人洗澡,自覺自己不是有自制力的好人,還做作的告知他,特意蒙了黑布在眼睛上,才幫他清理身子,穿好衣服。果然他的正人君子作風得到了回報,瞧這人,不是回報他了嗎?
他眼神極具侵性,卻也不貪心,只當做收報酬似的看了一遍,便拉上被子,把蘇夷安圍的嚴嚴實實。
“世子不必擔心,酒醒了就好了。”
蘇夷安看他動作,躺在被子裏,看着屋頂。鐘琤生性警覺,床一面靠牆,另外三面一覽無餘,連帳子都沒有。
頂上也是,只是一張床,簡潔又簡陋。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鐘琤是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可現在床上躺着一個人,像是粗心的盜賊,在粗粝的山洞裏随意放了個舉世無雙的寶貝,既然得到了,總要細心保管吧?
鐘琤一邊給他按摩手指,一邊想着。昭關城很安全,可也不太安全,若是沒了他,蘇夷安在這裏只怕活不過三日。
他正想着還有哪處地方能藏寶貝,就聽到一聲——“哥哥。”
蘇夷安睜着眼睛,像是在回憶什麽,可他還有幾分清醒,慢慢的,臉上就浮現一片紅色。
鐘琤打蛇随棍上:“安弟。”
他這一聲喚的,缱绻而又纏綿,像是穿越了時空,帶着幾千年的愛戀,全都化在這一聲裏。
蘇夷安的手指有了力氣,勾住他的手指,随之閉上了眼睛。
從見面的第一天起,就像是已經書寫好的故事,只等着有人翻閱。
蘇夷安莫名其妙地,就聯想到了這裏。他從第一面,好像就喜歡上了這個人。
可男子和男子,也能如此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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