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騙小孩的鬼
昭關地處三城之間, 距離汝南不過七日路程。這鐘琤不緊不慢的趕路,終于在四月十五這日到達昭關。
昭關城門十分巍峨,像是一座高大的山, 山體被開了個洞,便有人絡繹不絕從門中進出。
不僅是漢人, 還有棕發碧眼的外族人, 熙熙攘攘的叫喊聲中, 還夾雜着半生不足的大梁話。
蘇夷安按捺不住好奇心, 偷偷掀開簾子一角,和小環一起向外看去。撲鼻的香和臭, 混合在一起, 還有牲畜身上的腥臊味。
排隊的時候不斷有牲畜排便, 還有專門的人守在路兩邊, 搶着去撿。
人雖又多又雜, 卻又不會起沖突。只因昭關是座中立之城, 昭關城主說的話, 便是必須遵守的規矩。
都說昭關城主厭惡争鬥之事,才立了這條規矩。
可也因為這條規矩,城裏什麽人都有,犯了各國法律的逃犯,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還有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這裏真的沒有黑暗嗎?
蘇夷安不知, 心裏卻有些不安。他放下簾子, 靠近車簾, 從簾子下面探出手去, 伸手摸索着, 終于抓住鐘琤的衣角。
“閑雜人等讓開!”尖利的聲音響起,不到片刻,有人重重落在車頂之上。
蘇夷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抓住的衣角瞬間沒了,鐵器碰撞,發出駭人的聲響。
“一!你終于回來了!我要殺了你!我要成為第一!”一個光頭矮個子男子雙手持着彎刀,劈砍車廂的一招被人擋下,他人也被擊飛落在地上。
嘴裏卻仍不罷休,腳下一蹬,便像一只離弦的利劍朝着鐘琤射過來。
小環着急地抓住十一手臂,搖晃他,“你不去幫鐘大哥嗎?這裏不是不許打架傷人嗎?”
十一倒是冷靜,朝着城門點了點下巴:“喏,這不還沒進城門嗎?”
排隊進城的人對此見怪不怪,隊伍只被沖散了片刻,便又重新排起來。
十一沒有下去幫忙,反而一臉輕松地駕着馬車,繼續朝城裏走去。
蘇夷安松了口氣,安撫小環:“十一大俠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既然入了城便停止争鬥,那只要他們進去了,鐘琤便沒有後顧之憂,就能擺脫那個男人,也進城了。
蘇夷安掀開簾子看了又看,周圍的人自覺讓出一片空地,讓他倆厮殺,鐘琤的劍還沒有出鞘,只是阻擋,并沒有回擊的樣子。這也堅定了他的想法。
鐘琤在擔心他們,所以只有他們進城,鐘琤才能擺脫糾纏。
昭關城不僅要查看路引,還要有在城中的居住憑證,也就相當于房産證。那些只是進城買賣,不做停留的人,自有暫時居住證。
進了城中,走過又長又寬的甬道,他們已經看不見鐘琤了。
十一把車停靠在路邊,往那一靠,嘴裏不知又從哪裏弄了根草,叼在嘴裏,眼睛卻不住地掃描四周,他道:“我們就在這等老大吧。”
“走吧。”鐘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十一跟見鬼一樣,被吓的往旁邊一跳:“我靠,這麽快?那可是鬼五啊!”
鐘琤不悅地瞄他一樣,十一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見鐘琤手指是濕的,想必是已經洗過上面的血跡。
可他卻依然能聞到一股子熟悉的血腥味。
他一屁股坐回去,心裏直犯嘀咕,在城外厮殺,幾乎就是下了戰令,都殺到門前了,便是不死不休的争鬥。
是以他剛才才會把車裏幾人送到城中,看鐘琤那樣子也知道,他不想小世子看到他手上沾血的模樣。可他也沒想到這人會這麽快!
他嘴裏嘟囔着:“男人不能這麽快。”
鐘琤冷着臉,兩根手指夾着他嘴裏的草,丢掉。只一個眼神,十一就乖乖進車廂了。
蘇夷安問他:“他沒事吧?”
十一想說他能有什麽事,可一看蘇夷安擔心的模樣,眼珠子一轉,長籲短嘆,“無事。”
他說的簡短,卻一臉欲言又止,好像還隐藏着什麽的模樣。
鐘琤自然聽的清楚,可也懶得與他計較,他身上有血腥味,怕蘇夷安聞了惡心,只能在外面駕車。
這麽大的馬車,便是在昭關也難得一見,鐘琤從東城門行駛到南城門,他的鐵匠鋪就開在那裏,也已經與蘇夷安講過了。
車裏十一還在騙蘇夷安,“只是我大哥這性子,你也瞧明白了。他便是受傷,也都是忍着,臉上還要帶着笑,去哄旁人開心。”他自己說這話都肉麻,鐘琤可很少對他笑,有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看了讓人害怕。
只有對蘇夷安的時候,才讓人覺得,他是個人。
蘇夷安果然上當:“他确實是這樣的人……”他滿臉擔憂,不知想到了什麽。
小環拉住十一手臂,緊張地說:“十一大俠,那你去替鐘大哥駕車啊。”
十一搖頭嘆氣:“我也想,可大哥不想讓你們看到他受傷的樣子。”
“等會下車,你們若是問起來,他也只會說沒有受傷。要我說啊,不如——小世子趁他今晚洗澡的時候自己看一看吧?若是嚴重,也好給他上藥,省的他像上次那樣。”十一深深地嘆氣。
涉世未深的主仆二人果然上當。
小環握緊拳頭,“等會到鐘大哥家,我就給他燒很多菜補身體!十一大俠陪我一起去!”
十一笑眼眯眯:“好啊好啊。”他很喜歡小環做菜的樣子,也喜歡吃她做的飯菜。
來福像個擺件一樣,坐在車上都沒有存在感。只在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麻利地下車搬東西。
蘇夷安被小環扶着下車,他第一時間去找鐘琤,看見鐘琤站在圍牆下,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肩膀,随後便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眉頭好像也簇了簇。
他的心就提起來了,鐘琤果然,受傷了嗎?
他憂心忡忡,連看住處是何種模樣都沒有心情,忙拉着鐘琤沒有受傷的手道:“鐘——琤。”他很少叫他的名字,初見時登徒子叫的多了,再叫名字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他也想改口叫鐘大哥,夜裏睡覺時還練習過數次,可一開口,就覺得害羞。
“我想洗澡,府裏可有沐浴的地方?”
鐘琤悠悠然看他一眼,露出一抹淺笑,心裏都快憋出內傷了,還要刻意壓着一條胳膊,配合十一的謊言,裝作受傷的樣子。
他微微一笑,“你愛幹淨,是我顧慮不周了。這裏就交給他們吧,我帶你進去沐浴。”
他這模樣落到蘇夷安眼中,便是強撐着身子安慰他,更讓他擔憂了。
鐘琤的鐵匠鋪子坐南朝北,鋪子後面便是一處大院子,院子裏有練武場,壓根不像一個普通的打鐵匠能有的住處。
他最裏面的園子裏,園中別說樹了,連草都沒有,全是石子鋪成的路,園子裏有三間房,進去了才發現全都被打通了,最右邊的是沐浴的地方,中間是吃飯的地方,最左邊是睡覺的地方。
屋內擺飾也非常簡陋,除了沐浴的地方有一張木屏風,整個大房間一覽無餘。
鐘琤解釋道:“昭關雖不許争鬥,可我也習慣了處處防備。你日後若是嫌此處簡陋,可以任你喜歡布置。”
他帶着蘇夷安來到屏風後面,露出一處大溫泉來。
蘇夷安啞然,怪不得他聞見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鐘琤道:“這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我曾有暗傷,已經被藥老治好了。這溫泉,也是他讓我修來養身體的,正好,你也可以時常來泡一泡。”
蘇夷安瞧着他,輕聲道:“我确實乏了,可衣服還在小環那裏,鐘——琤,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嗎?”
鐘琤愣了片刻,随後展顏,“自然可以,我去給你找衣服,世子先進去吧。”
他到裏間翻找衣物,蘇夷安在溫泉周發現一個木架子,上面還放着一些藥品,除了藥品,還有酒。
他幾乎能夠想得到,鐘琤泡在溫泉裏肆意飲酒的模樣了。他好奇地拽開瓶口木塞,往自己嘴裏倒了一小口,旋即被嗆的忍不住咳嗽起來。
只覺得喉嚨裏像是有刀子在刮,咳嗽到他以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咳出來了。
鐘琤急忙趕過來,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你怎麽了?”他的手貼在蘇夷安後背,運氣幫他疏離經脈。
蘇夷安臉色通紅,眼睛水光粼粼,身子也軟的不像話,他口齒不清地問:“這,這是什麽?”他手指着架子上的酒,木塞還沒合上。
鐘琤笑了,“小世子可真會給自己找樂子。這酒——純度極高,是用來處理外傷,并非喝的酒。”再加上他剛才幫他運氣,只怕這會小世子醉狠了。
蘇夷安木愣愣地瞧着他,好像腦袋已經發暈,分辨不出來他在說什麽了。
鐘琤無奈,揉了揉他的腦袋,手感極好。他把找出來的衣服放在架子上,對他道:“小世子先沐浴,一會兒睡一覺,酒就醒了,好不好?”
蘇夷安揪着他的衣襟,好像還是沒明白他在說什麽,腳步踉跄,懵懵懂懂地,慢慢地,把自己的頭靠在他懷裏,“暈。”
言簡意赅。
鐘琤環抱着他,心都快化了,聲音也低軟醇厚:“那我幫世子沐浴,可好?”
“好……”蘇夷安聲音軟糯,随後又暈暈乎乎地搖頭:“不…不好。”
“鐘——”
“叫哥哥。”他目光幽深,盯着喝醉的小兔子,聲音極具哄騙性,“叫哥哥。”
蘇夷安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鐘哥哥。”
他年紀不知比伏兔大多少,二人相處模式在嬴芷眼中就是父子模式,可他偏偏就想哄着伏兔,叫他一聲哥哥。
這會子奸計得逞,他笑的像頭大灰狼,縱使再如何忍着,也忍不住露出獠牙,靠近懵懂的兔子,“兔兔乖。”
“哥哥,受傷。”蘇夷安咬着舌頭,迷迷糊糊地輕輕摸上他的手臂,“給哥哥上藥……哥哥脫……”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不是花市,不能叫那個~有點可惜是怎麽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