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男兒當自強
汝南王不知鐘琤是何人, 可王瑤心裏卻隐隐有些猜測。至于鐘琤說的那些放浪之言,她也就是聽聽罷了。
事後思及此事,便覺得他就是自己從昭關請來的殺手。
可他為何沒有殺蘇夷安, 反而幫他?王瑤想不明白。
在嫁給汝南王之前,王瑤确實頗有豔名, 雖為王家庶女, 卻在出生之時天降異象, 再加上她生的明眸皓齒, 為人冰雪聰明,便格外受人寵愛。
而在她及笄之前, 也确實結識了一些江湖人士, 留下虞美人之名, 這也是為什麽她會有從昭關找殺手的渠道。
昭關城的殺手, 都是有排名的, 排名越高, 要的價錢自然也就越高, 她念着蘇夷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書生,便只請了個低級的殺手。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被蘇夷安策反!
這蘇夷安到底有什麽魅力?
王瑤氣的漂亮臉蛋都有些扭曲了,她可以等,但她的兒子等不了。當務之急,還是要兩手齊抓,她下定決心, 再請個殺手!神不知鬼不覺的, 把世子和這個低級殺手一并處死!
而另一手。王瑤神色恢複如常, 冷冷地看着還在昏迷的汝南王, 她當年, 本應該嫁入皇宮,成為皇帝的女人。
若不是汝南王從中插手,她怎麽也不會淪落至此,就連正妃的位置,也是她花費了數年時間搶來的。
她實在太心急了,想要看汝南王動手打蘇夷安。可到了現在她才想明白,就算鐘琤不來,這個莽夫頂多是對那個紅臉丫鬟發洩脾氣,才不會動他的寶貝兒子一根手指頭!
是以第二日,汝南王剛悠悠轉醒,就看到床榻邊十三歲的二兒子,和十二歲的三兒子,他倆年紀只差了一歲,模樣都十分像他,生的龍精虎猛 ,虎背熊腰的。
照平常來說,汝南王定會認為他倆是個好武将的坯子,看到就開心。可這會,他躺在床上,還是教訓大兒子的時候被人打昏的!這種奇恥大辱,讓他面上火辣辣的,連說話的語氣都重了幾分:“你們郒萯在這做什麽?”
“父王。”二少爺見他醒了,連忙給他背後放墊子伺候他坐起來,三少爺則端着杯子和痰盂,讓他漱口,“父王可還覺得身體有什麽不适嗎?”
縱然汝南王覺得有失面子,這會看着倆兒子孺慕的眼神,也不覺得有什麽了。
他漱口,又靠在床上,問道:“你娘呢?怎麽沒在身邊伺候?你們兩個為什麽不去私塾!”
“父王息怒,娘她帶着妹妹一大早就起來采摘晨露,說是要給父王做些滋補品,好好養身子才對。”
汝南王有些繃不住了,“那你們大哥呢?”
二少爺和三少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
“男人不要吞吞吐吐,有話快說,有屁……”汝南王行伍出身,說話也不甚精致,可在兒子面前,還是忍住了。
三少爺脾氣格外像他,這會忍不住了,“騰”地站起來,大聲道:“大哥還在院子裏,沒有出來探望父王!而且,我聽下人說,昨日打傷父王那人,也在大哥的院子裏住下了!”他神情不忿,說着說着還抹起了眼淚。
果然,汝南王一聽他這話,氣急攻心,一時頭昏腦脹,竟然吐出一口血來。
這不孝子!
王瑤在花園裏,聽人來報汝南王氣吐血了,不由得掩面,偷笑。
她果然沒料錯,汝南王性格如此,接下來只怕會更厭惡蘇夷安。
旋即,她手中一松,采摘晨露的瓶子驟然落地,她哀凄地叫了一聲“王爺”,便一路小跑着回去。
蘇夷安一大清早,便讓來福悄悄出去,替他把信送到驿站。
這事他是瞞着鐘琤的,可正打算回房,就看見一張臉,在他面前放大。
鐘琤倒挂在樹上,一雙修長有力的雙腿勾着樹枝,他懷中還抱着那把劍,在蘇夷安印象裏,他好像就沒松開過它。
此時在他面前晃晃悠悠,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着,他鼻梁高挺,鼻翼旁的皮膚,也像是被繃緊了,線條幹淨流暢。
蘇夷安平日不僅喜吟詩,還喜作畫,看了這樣優越的美感,便有些想動手去摸。
手伸了一半,他突然改換姿勢,捂着嘴咳嗽起來。
鐘琤哪裏會知道他的複雜心思,安穩落地,沖着來福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問他:“他去做什麽?”
“給我舅舅送信。”蘇夷安輕聲解釋。
他進屋,鐘琤便也跟着進屋。
前兩天他也不是一直在汝南王府待着的,偏生昨日那事發生後,他就跟在蘇夷安身邊,寸步不離。
鐘琤怕汝南王醒來,會更加生氣。昨日那種手段,也不過是他情急之下的下下策。
而蘇夷安擔心的,不止是汝南王醒來後會更生氣,他怕王瑤會趁亂加點小動作。
他這個父王,脾氣十分好拿捏。照他外祖父的話來說,有勇無謀,正是如此。
汝南王脾氣爆裂,又從來沒有小心眼,向來便是有話直說,有事直做,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偏生又是個好面子的。
凡是看透他的人,都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是以,他這個汝南王的位置,若是沒有蘇夷安外祖父當他的智囊,他也不可能坐穩。
蘇夷安能夠當世子,也正是因為如此。
雖說現在外祖父去世,蘇夷安的舅舅們對汝南王的鉗制也弱了很多,可感情牌還是能夠用一用的。
他怕就怕王瑤的小意溫柔,再加上枕頭風,會把事情引向更糟糕的境地。
蘇夷安怕鐘琤不明白,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的清清楚楚。
他人雖被關在一室之內,心思卻清透無比,早已把汝南王府的形勢看在眼裏。
汝南王府,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蘇家因鎮守汝南,傭兵自重,早已是當今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是蘇夷安是個病秧子,只怕皇帝早就把手伸向汝南了。
偏偏他爹看不清楚,王瑤也看不清楚。他外祖父倒是看的清楚,告訴蘇夷安,這個世子,只能他來當。
因為他身子弱。蘇夷安曾在外祖父身邊住了幾年,由他親自教導。後來回到汝南王府,他一直記得,汝南王府身上的責任,不僅是王府上下幾百口的人命,更是汝南幾十萬百姓的命。
鐘琤若有所思,此時的一些事情,隐隐又和原本的劇情對上了。
若不是有這些顧念,蘇夷安也不會如此努力的活下去。只可惜,他心中念着這些人,這些人可沒念着他。
他問蘇夷安道:“若你舅舅能夠把此事壓下去,日後你又待如何?”
“我看你那個後娘,可不會輕易放過你。只要你在王府一日,她便視你為肉中刺。早晚你會死于殚精竭慮,一切都化為烏有。”
蘇夷安很是迷茫,他空有才華,卻礙于身子弱,只能宅于室內,與婦人鬥來鬥去,他自己心裏也厭煩極這樣的日子。
可他也确實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
鐘琤不想逼迫他從這裏離開,他只想等小世子親自下定決心。
“世子好好想想吧,置之死地而後生。你既然請了舅舅,便是安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今晚再來找你。”
話音還沒落下,鐘琤已經飛走了。
蘇夷安目送他離去,眼神裏的豔羨擋都擋不住。
城東賭坊,鐘琤手裏随意地拎着一包銀子,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響十分惹人注意。
一個打着赤膊,眼角烏青,幹瘦如枯柴的男人正在牌桌邊上,一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拔腿便要跑。
鐘琤也看到了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慢悠悠地跟了過去。
這男人名叫李根,城東有名的賭徒,輸了家中十幾畝良田,害的老父老母住在四面漏風的荒廟,就這樣還要賭,賭到只剩下一塊遮羞布。
把他堵到小胡同裏,鐘琤“嗤”笑一聲,怕弄髒了劍,随手折斷胡同裏放着的竹竿,很聽話地把他打了一頓。
他打人很有技巧,要命的疼,卻不留痕。
李根抱着身子哭嚎,“大俠!大俠!別打了!”
鐘琤揮舞兩下竹竿,“你還賭不賭了?”
“不賭了不賭了!”
“不賭了?”鐘琤又給他一棍。
“賭!賭!”李根下意識就改口了。
“還敢賭?”鐘琤又給他一棍。
李根號啕大哭:“那我是賭,還是不賭啊?”
這天煞的閻王爺,閻王爺管的都沒他寬!管天管地,還要管人不賭博!可惜李根也只是心裏想想,萬萬不敢說出來。前兩日他找親爹要完錢,又賭輸了,欠了一筆錢,正被人圍着打的時候,這人出現了。
把要賬的趕跑了,李根還以為他是來救自己的。還沒高興一會呢,就被人拿着棍噼裏啪啦一頓好打。
他在破廟裏歇息兩天,今天心裏癢的難受,便想着再來賭兩把,好歹把衣服給贖回來。
結果這殺神他又來了!
鐘琤用竹竿敲打着手心,對他道:“賭。不過這次,你和我賭。幫我賭贏了,你欠的錢,我便幫你還清。但如果賭輸了……”
“賭輸了會怎麽樣?”李根顫顫兢兢的,他賭博,輸多贏少,要不然也不會是這般下場了。
鐘琤沒言語,只沖他笑笑,差點吓破李根的狗膽。
他想要李根和他父母一同演一出戲,好讓蘇夷安看看,也學學。
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就應該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果不能幫蘇夷安從內心裏堅強起來,他再怎麽做他的手中的劍,也斬不斷這麽多的妖魔鬼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只有一更啦,過幾天家裏辦酒席,我要幫忙QAQ
可能這幾天暫時都是一更獸,等我忙完,我會繼續二更的!
透露點蘇夷安的日常,他雖然有才學,喜歡寫詩,但不會寫詩,甚至連押韻都難以做到,可能這就是又菜又愛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