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好南風
趙喜是個老人精了,哪裏看不出來小皇帝情緒低落呢。
他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轉,想到王爺走前特意吩咐他,這幾日要把小皇帝伺候好好的,不僅要好,還要開開心心。
伺候好,趙喜能明白。可這個開心……
他算是看明白了,沒有王爺在,小皇帝苦巴着一張臉,活脫脫像春日裏等不到丈夫歸來的深閨怨婦。
可萬一王爺回來,問起來小皇帝高不高興。得到了不滿意的回答,挨罰的還是他。
趙喜看着小皇帝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聲道:“陛下,春日景色宜人,不如去園子裏看看吧。”說罷,他屏住呼吸,等小皇帝回答。
趙禪真停下手中動作,向外看了一眼,霎時間才反應回來,殿內的炭火早去了些,外面宮牆上落着的雪,也早就融了。
莺飛草長的季節啊。
趙禪真下壓着嘴角,心裏又有些不滿。
明明說好的,春天要教他騎馬來着。
結果剛入春,人就走了。
“趙喜,王爺是要在那裏禮佛三天嗎?”
“是的,陛下。加上路上來回,少說要七天呢。”
七天!等他回來,園子裏的花都該謝了!
趙禪真愈發不滿,珍珍在他懷裏略有察覺,生怕他拿自己當出氣包,“喵”了一聲從他懷中下來,腳步優雅地走到大寶身邊,蹭了蹭它,帶着它一起出去玩了。
“那就出去走走吧。”小皇帝總算松了口,自己從毯子上爬起來,帶着太監宮女一起朝園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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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時節,花兒開的極嬌,種類卻不算多。但冬日裏發黃的葉子都換了綠裝,看起來還算賞心悅目。
就連宮女們,也都換掉冬裝,穿上輕薄些的春服,看起來清爽利落。
園子很大,可趙禪真只是走,他走到哪裏,身後一大幫子太監宮女就跟到哪裏,妥妥踏踏的一大群人,一點游玩的樂趣都沒有。
趙禪真上了觀月樓,這裏可以俯視大半個皇城,傳聞是他那荒淫的皇帝老爹,為了夏日觀看宮女赤膊在園中嬉鬧而建造的。
宮內大部分的宮殿都是荒廢着的,後宮已經七八年沒有後妃,為了節省用度,便只有部分宮殿在使用狀态。
也就是說,哪怕他站的再高,整個皇宮也都是一片死寂和凄清。一點鮮活氣息都沒有。
可這個春日之前,他已經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好多年。整日深藏在宮殿內,也沒有覺得特別無聊。
現在還可以逛園子,還不用擔心小命不保。
人也越發矯情,開始嫌棄起無聊了。
遠處遙遙看見幾個東西在天上飛,趙禪真指着那邊問道:“那是什麽?”
“陛下,那是紙鳶。民間的一些小玩意兒,每到春日,常有婦人帶着孩童一齊在郊外放飛。”
“它是怎麽飛上天的?”趙禪真有些好奇,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紙鳶,只是太遠了,看不清顏色和形狀。
“這……老奴不知啊。”
趙禪真十分洩氣,心裏發堵。
語氣也蠻橫了些:“你怎麽這也不知,那也不知?既然不知,就不會去給朕找一只來讓朕看看嗎?”
他氣的捏着拳頭,站在那裏呼哧呼哧的喘氣。把一幹人等吓得跪倒在地。
趙喜冷汗潺潺,沒想到小皇帝會有這般威嚴,他急忙道:“奴婢愚鈍,這就去為陛下找來紙鳶。”
趙禪真話剛出口,其實就有些後悔了。可他也不知道怎的,心裏就是難受。
可他是皇帝,即使說的話傷人了些,也無需道歉。
趙禪真扭過身子,不去看趙喜,語氣冷淡:“那就快去。”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紙鳶找來了。
連同紙鳶,還有幾個會放紙鳶的民間藝人。
趙喜讨好地說道:“陛下別小看這些人,他們可是民間放紙鳶的大家。”
“放紙鳶也有大家?”趙禪真饒有興趣地看着那幾人。
“那當然了。”趙喜忙道,“咱們王爺就是放紙鳶的高手呢。陛下不知道,往年城中春日都有郊宴,閨中少女在這日都會出門踏青,放飛紙鳶呢,若是誰放紙鳶放的好,還能得到小娘子青睐,抱得美人歸也不是沒有可能呢!”
他說的起興,卻沒看到趙禪真臉上的笑越來越淡,直到最後,甚至面無表情,語氣奇怪地道:“這麽說來,皇叔年年都會得到女子青睐?”
這,趙喜脫口而出:“哪能啊!咱們王爺面冷,那些姑娘看着就怕,也沒見到誰敢上來表達情意的。”
說完,他才察覺自己說的是王爺的事情,心裏跟打鼓似的,低着頭不敢看小皇帝。
只聽到樓上傳來如泉水撞擊石頭的清澈笑聲,趙禪真替王爺辯解道:“那是因為她們不知道,皇叔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趙喜擦擦額頭的汗,應道:“是,是。”永安王溫柔?估計這是天底下最逗樂的笑話了。
不過王爺對小皇帝好像确實……比對那些姑娘家家耐心多了。
“你們放紙鳶給朕看吧。”心情莫名變好,趙禪真便讓藝人放起紙鳶來。
裁剪成各種形狀的紙鳶在天上飛來飛去,确實比只賞花有意思的多。
接連兩日,下了早朝,處理完折子,趙禪真就到園中看人家放紙鳶。
他不僅看,還有點想學。可趙喜怎麽都不敢同意,小皇帝身嬌體貴,絲線又這麽勒手。
就在趙禪真被衆人勸解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鄧永求見。
自從冬日裏那場附庸風雅的晚宴過後,趙禪真有幾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到鄧永了。
後來才知道,他被皇叔罰到城郊看守莊子,估摸着也就是最近一個月才回京的。
趙喜看了眼小皇帝的臉色,試探道:“陛下,老奴去回絕他吧?”
畢竟他是小皇帝扮舞女取悅衆臣的始作俑者。
趙禪真微微一笑,“原來是鄧卿回來了,快些把他請進來,朕還沒有好好謝他呢。”
鄧永很快就進了園子,他臉上帶笑,腳步輕快,山羊胡翹的老高,看着就是一副善于讨好人的樣子。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半大的少年,臉蛋圓圓的,和鄧永有八分像,不笑時也帶着笑意。
還沒走近呢,鄧永就高呼道:“給陛下請安!”說着,一步一叩首,來到趙禪真的腳邊,低下頭就想吻他鞋面。
還沒親到呢,就被趙喜用佛塵攔住了,“行了行了。”他打心底看不起鄧永,見過舔的,沒見過這麽能舔的。
見風使舵,還非常能放低身段,哪怕王爺把他扔到郊外看莊子,也沒革他的職,由此可見這老貨多能舔。
鄧永後退兩步,還是一臉笑吟吟的模樣,看不出惱怒:“陛下,這幾個月,老臣奉王爺之命,親自體察民情,從番邦人那裏學到不少的好東西呢!今日便是來獻寶的!”
“什麽寶?”趙禪真問着,心裏卻不大以為然。若是鄧永送他什麽美妾美姬,他就趁機把鄧永發落了。
“陛下請看。”鄧永一擡手,他兒子跪着向前兩步,打開捧着的木盒子,露出裏面的三件東西。
一個透明的杯狀物,一瓶藍色液體,還有一個……紙鳶。
“陛下看,這個是大流國的珍寶,琉璃杯,價值千金!這個,則是胡人的香水,不僅聞着香,還有一些別的特殊用途。”鄧永嘿嘿一笑,露出一種我們都懂的表情。
趙禪真卻沒太大反應,只拿出那個紙鳶,放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看:“你送朕這個作何意?”
“陛下,草民很擅長放紙鳶,如果陛下想看,草民可以日日放給您看。”說話的是那個圓臉少年。
趙禪真意興闌珊,這些東西可能足夠有趣,可又不是那麽有趣,“朕收下了,你退下,他留下吧。”
圓臉少年暫且留了下來,他興奮地開始展示他高超的紙鳶技術,其實還沒那些民間藝人放的好,只不過他膽子大,敢和趙禪真互動。
玩了會,趙禪真讓他歇會,讓太監都後退了些,這才問道:“聽聞民間擅放紙鳶的男子,都會得到女子青睐?”
鄧裘瞪大了眼,眼裏滿是“明白了”,促狹道:“确實如此,就像草民,家中好幾個美妾都是……”
“停。”趙禪真攔住他的話頭,搞不明白這對父子怎麽都這麽喜歡娶妾。他皺着眉頭,又問:“那朕的皇叔呢,可受歡迎?”
“永安王人中龍鳳,天人之姿,風流倜傥,堅韌不拔,自然是受人歡迎的。”鄧裘侃侃而談。
趙禪真眼色冷了些:“那他也娶了很多美妾?”
鄧裘:“這……”
據他所知,永安王唯一一個美妾,好像還是他老爹送的。還被永安王送給屬下了。
“這倒沒有呢。”鄧裘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陛下,草民只告訴陛下一個人,陛下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趙禪真也情不自禁壓低聲音:“你說,什麽事情?”
鄧裘咽了咽口水道:“王爺身邊向來不乏貌美女子示好,可王爺卻片葉不沾身。民間都在說,王爺可能好男風呢。”
“南風?”趙禪真不解。
“陛下,就是那個,那個。”鄧裘有些急了,做了個耳熟能詳的手勢。
趙禪真一看那手勢,莫名其妙的便有些明白了。
皇叔好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