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長發散亂,無聲哭泣,好似春風吹皺一汪泉水
命人賞了些東西,鄧永抱着孩子歡喜地下去了。
剛出園子,他夫人就撲上來,眼睛早已哭的紅腫,捏起拳頭在他身上打了兩拳,抱回孩子再也不肯松手。
園內酒宴還在繼續,鄧永這出獻子的好戲沒有上演,大臣們人心各異。
打了個哈欠,鐘琤把酒杯往桌上一放。
心裏跟明鏡似的,這些大臣,可不像表現的這麽老實。
書中金陵城敗,永安王被擄,硬生生被這群大臣生撕嘴啃,死的十分悲慘。
按鐘琤的話來說,罪有應得。可現在他就是永安王本人,怎的也不能走到那條絕路上去。
還要扶持趙禪真當個有作為的皇帝。
難啊。
底下大臣眼觀鼻鼻關心,只見永安王神色莫測,一直盯着皇帝看,絲毫不避嫌。
有眼尖的看見,那亂臣賊子的手,還攀在他們陛下赤/裸足尖,像是在撫摸什麽稀罕的寶玉。
一時間心肝膽顫,永安王荒淫無度,雖說大家也沒親眼看見吧,可他也沒拒絕鄧永送妾呀,反而賞賜給他一棟宅子。
看上大臣的美妾倒是無所謂,這要是看上了皇帝,那可真是太罪過了!
一位七旬老者顫顫巍巍地起身,他兩鬓斑白,眼都睜不大開了,行禮道:“王爺,如今陛下已到束發之年,先帝子嗣單薄,微臣拙見,懇請王爺為陛下主持中宮,挑選适齡女子入宮。”
原文中也有這一情節,鐘琤挑眉,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哦?”
“王爺請三思。陛下如今通讀五書,對朝中政事也有一些心得,是時候該行敦倫之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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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的老頭是小皇帝的老師,傅偕生,三朝元老,他身體消瘦,語氣卻格外強硬。
趙禪真九歲登基,已即位六年,卻還只是通讀五書,說出去能讓人笑掉大牙。
一陣寒風飄忽,卷地雪地上的梅花。
恰有一瓣,落入鐘琤的手心之中,他握緊手心,又展開。
他心中也有些打鼓,書中恰巧也是這個時間,不久,原主就把小皇帝送到幾個宮女的床上,還喂他吃了虎狼之藥,可小皇帝卻硬是逃到雪地裏,落了一身的病。
許是小皇帝心中也不願呢?
鐘琤擡眼,再看趙禪真,出神地眺望着亭外的梅花,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片刻後,似是思慮良久。
他淡淡道:“陛下龍體虛弱,不宜太早接觸女色,此事容後再議吧。”
“既然如此,陛下也到了該親掌朝政的時候了。”
傅偕生今日也不知怎的,一改平日縮頭烏龜模樣,犯了軸。
旁邊大臣和他是老友,可不想在地上看到他滴溜溜滾落的頭,偷偷伸手去拽他長袖。
被他給拂了去。
不僅如此,他還加重了語氣:“王爺,陛下天下歸心,是時候該親掌朝政,以告先帝在天之靈了啊!”
是這個理沒錯。
如果不是身份不對,鐘琤甚至想站起來給他拍手鼓掌,聽聽這覺悟。
鸩占鵲巢是不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哪有扶天子死社稷來的名聲好聽呢?
鐘琤還在心裏思索怎麽回答,才能合情合理地順水推舟,如他所願。
就聽到耳邊響起輕柔的聲音,像羽毛似的,在他耳邊打了個轉。
他說:“朕什麽都不會,皇叔做的很好,朕不想上朝。”
趙禪真似是鼓氣了全部的勇氣,案下藏着的腳趾都蜷縮起來,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他明亮的眼睛看向鐘琤,如果他有尾巴,肯定已經把自己的尾巴塞到他的手中,以示讨好。
“皇叔,朕不想上朝……”
少年清亮的聲音有些軟糯,帶着哀求。
他求助地看着亭外,無一人敢直視他。
鐘琤甚至聽到些悠悠的嘆氣聲。
傅偕生恨鐵不成鋼,頗為無奈地勸道:“陛下有我們,只須每日早起上朝,知曉民事,以備日後親政啊!”
老頭就差明說,放心,有我們,你就坐在那個位置就行了。
偏生趙禪真不領情,扭着腦袋不去看他,看樣子是鐵了心不願意。
鐘琤在一旁一直沒說話,又有人大着膽子勸道:“陛下,您幼時不是很想出宮嗎?親政後,您就可以出宮游玩了啊!”
趙禪真耷拉着耳朵,背影都有幾分喪氣了。
一群年過半百的人,在殺神面前強撐着膽子哄誘他們的皇帝努力做個真正的皇帝。
場面心酸又好笑。
鐘琤容貌凜冽,不笑時看人顯得冷血又薄情,這會子單是坐在那裏,端坐如磐石,黑色的眼珠子往下一掃,就能要人老命。
他輕敲桌面,一錘定音。
“陛下明日起,上早朝。”
老臣們感激涕零,齊刷刷地跪倒一片:“瑞雪豐年,天佑大趙。”
喊的比誰都熱切。
這場荒唐的宴會以衆大臣成功求得皇帝親臨早朝結尾。
鐘琤喚來步攆,親自扶趙禪真上轎,随後自己也上去。
小皇帝九歲登基,他以攝政王的身份親自照顧,一直都住在宮中。
距離皇帝寝宮不過一牆之隔。
其心可見一斑。
趙禪真顯然有些不能接受,為什麽宴會結束,這人還要離自己這般近。
他吓破了膽子,滿腦子都是泡的腫脹的屍體,眼神還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知不覺淚水流了滿臉。
下轎時,鐘琤扶他時,才從他垂下的碎發中窺見哭紅的眼睛。
怎麽?喜極涕零?
有上進心的菟絲花就是菟絲花。鐘琤心中勉勵,面上卻不顯。
開口問道:“陛下哭什麽?”
擡轎的人被他這句話吓得手抖。落地時有些碰撞,趙禪真一時不備,摔到他懷中。
不過片刻,鐘琤黑色蟒袍便被淚水沁濕了。
“你哭什麽?”鐘琤又疑惑地問一遍。
這小皇帝哪都好,就是不愛說話。
他不說,怎麽能知道他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趙禪真搖頭,咬着下唇不敢哭出聲,可憐巴巴的樣子,比春風吹皺的池水還讓人心疼。
鐘琤不耐,直接踢開簾幔,将他抱在懷中,軟軟的一只。
待把他放到明黃色的軟榻上,宮女們有條不紊地送上熱水。
想要為身份尊貴的小皇帝洗漱。
卻被鐘琤攔了下來,“本王親自伺候,去小廚房備些驅寒的湯食。”
宮女忙不疊逃了出去,還不忘關上門,把風雪擋在外面。
鐘琤濕了布,展開,放在手上,然後就要往趙禪真臉上擦去。
卻吓的小皇帝一個勁往後縮,滿眼恐慌,嘴裏還叫着:
“皇叔不要!禪真聽話!”
鐘琤:“……”
搞半天是在怕自己殺了他。
把手中帕子折半,捏在手中,強硬地扶着趙禪真的腦後。
他吓得雙手攀在鐘琤手上,閉着眼,身體微微顫抖。
臉上傳來溫柔的觸感,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捂住他的口鼻,也沒有單手擰斷他的脖頸。
趙禪真喏喏,慌亂又無措,不敢看他。
“我不殺你。”鐘琤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認真解釋道:“若要殺你,豈會留你到現在?”
趙禪真臉色慘白,戚戚點頭。
“禪真明白,禪真會乖乖聽話的。”
這樣才對嘛,鐘琤剛要趁機再教育兩句。
就聽到他又說:“我不想當皇帝,皇叔當。”
說完,還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臉。
又慘又心酸。
今日心酸的次數比他前半生都要多。
鐘琤心裏嘆氣,把帕子扔到小皇帝手中。
馴養菟絲花任重道遠,僅靠威嚴和武力逼迫趙禪真當皇帝,看來是行不通的。
要想讓他真心實意的當個好皇帝,擺脫菟絲花的依附身份,自立自強,看來還需要再制定一個新的計劃。
看着趙禪真乖乖地自己擦臉,鐘琤腦海中浮現出一只毛筆,寫下一行字。
“菟絲花馴養第一步!取得小皇帝的信任!”
“王爺,祛寒湯好了。”
“進來吧。”
鐘琤從宮女手中接過碗,親自喂小皇帝喝下。
他喂的認真,沒看到宮女眼神裏的絕望和焦急。
榻上随意放置的狐皮大氅,是永安王的
趙禪真還穿着白色的舞服,露着纖細的腰肢,長發散在身後,有些淩亂。他剛哭過,眼圈紅紅,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模樣。
這場面……
她們擔心已久的事情,難道終于要發生了嗎?
宮女咬着牙,想哭又不敢哭。
突然一道黑影從床下蹿了出來,輕巧地落在榻上,伸了個懶腰。
是一只藍眼的白貓。
趙禪真一見那貓,面上就多了幾分歡喜,忙把貓抱到懷裏,“珍珍,珍珍”地喊個不停。
一時間就忘記永安王還在這裏。
他驀地僵硬,目光游移,鐘琤還舉着一勺湯藥,他探過去,一口吞下,喝的急了,又咳嗽起來。
鐘琤把剩下的湯藥遞給宮女,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輕撫他後背,聲音低柔了幾度:“喜歡貓?”
“喜……喜歡。”
趙禪真如蚊般讷讷,抱着貓的動作都有些不自然了。
鐘琤知道,取得信任之路不急于一時,只“嗯”了一聲,便把剩下的事交給伺候的人。
回自己房間,再待下去他怕小皇帝又哭出來,明天腫着眼睛上朝,成何體統。
他一走,趙禪真身子一軟,坐在榻上失魂落魄。
他感到自己像是在死亡邊緣又走了一遭。
連帶着他的手腳都變得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鐘琤:鴨頭,喜歡貓?(狂霸酷帥拽)
真真:QAQ害…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