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三個月後,解星散參演的那檔原創音樂綜藝在海狗視頻上獨家播出。
《樂隊的海邊》的第一集 首播,是衛霓在解星散家中那條因為彈簧塌陷而過分松軟的三人沙發上,和解星散一起看的。
他們喝着可樂,抱着薯片,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解星散開放了他的世界,拉着她體驗了一種從前沒有想過的生活。
距離《樂海》完結已經一個月多,衛霓已經不大記得清楚第一季除了解星散他們樂隊,還有些什麽青年樂隊出場,但她依然清晰記得,《樂海》第一集 結束時,所有人在節目上合奏的那首原創歌曲。
在悠長動人的片尾曲中,電視機的餘光在兩人的面孔上閃爍,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出演表,聚精會神的模樣好像這不是剛結束,而是剛開始。
閃爍的電視餘光落在解星散的手背上,覆在她的手之上,能感受到他故作平靜下的小小顫抖。
她難以否認,越是接觸,越是被他吸引,越是無法自拔。
跨越階層,跨越年齡,跨越咫尺的傷痕——
愛上一個新的人。
投身火焰的飛蛾本身也助長了火焰。而衛霓,一發不可收拾。
《樂海》之後,解星散的樂隊接到了很多商演邀請,雖然目前還只是拼盤演出,但他不需要再四處奔波送外賣,只為多掙一筆錢換設備、租錄音棚。不用為了得到一個機會,寄出無數石沉大海的demo。
時值十二月初,從不降雪的C市迎來了一波強降溫,街上随處可見各色的羽絨服。
衛霓坐在辦公室裏,用罕見的清閑時間望着窗外發呆。
光禿禿的樹枝卡在三樓的窗外,唯一一片将落不落的枯葉在枝頭被寒風調戲,含羞帶怯地左右躲閃。
辦公室裏暖氣十足,玻璃窗上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
霧氣之中,映出她清冷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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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醫生,副院長叫你去辦公室一趟。”剛剛去向副院長報告了工作的劉主任在門口探進一個頭來。
“好——”衛霓回過神來,連忙答道,“謝謝主任,我馬上就去。”
她起身離開工作桌,徑直前往位于另一棟樓裏的副院長辦公室。
在門前輕輕叩了三下後,房內傳來張楠金一貫冷靜自持的聲音:
“進來。”
衛霓開門走入房內,張楠金正坐在位于窗前的一張紅木辦公桌前,見她走進,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坐吧。”她說。
張楠金沒有開門見山,而是起身走到一旁的休閑沙發上坐下,又從桌下拿出兩個紙杯和一包綠茶,一副要和衛霓長談的模樣。
衛霓不明所以,還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在這裏工作也快一年了,我今天請你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以後的工作安排。”張楠金說。
衛霓等她說明來意,看着她将紙杯裏泡好的茶推到自己面前。
茶香四溢,熱氣袅袅。
面對張楠金的時候,衛霓沒有面對上司的那種單純的拘謹。她們不單是上下級的關系,也是志同道合的好友的關系。
“年後你就滿足了職稱晉升的條件。”張楠金說,“醫院經過一致協商,決定推選你在內的幾名初級職稱者參與職稱晉升的考試。”
職稱晉升名額有限,再加上衛霓年限剛滿,她本沒有想過這麽快就能等到機會,毫無疑問,在這件事上,張楠金一定是背後的推手。
在這快一年的時間裏,張楠金給了她太多幫助。她們即是曾經的同窗,又是彼此欣賞的知音。在工作上,先她一步走上正軌的張楠金一直在默默提攜着陰差陽錯停滞了許多年的她。
她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就連現在,也只是笨嘴拙舌地吐出一句:“……謝謝。”
“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推選你晉升職稱,是我們全體的意思。”張楠金說,“來年春,國際上有個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腦外科學術活動,出席的嘉賓不是工程院院士就是協會理事長和著名專家。我們醫院打算派你作為代表前去學習。”
乍一聽到這樣的消息,當然第一反應是驚喜。但随即,衛霓的神色就變得複雜。
“我……”她欲言又止。
“你覺得自己不夠格?”張楠金一針見血說出她的遲疑。
“我只是覺得,醫院裏還有那麽多比我資格更老,手術經驗更豐富的前輩……”
“但你的成長性,誰也比不了。”張楠金說。
“……”
“我說過了,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我院比你優秀的醫生——當然有,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們到了這個年紀,已經産生了一套自己的學術框架和理論,相對于年輕人來說,更難接受創新革命。”
“而你,學習能力比誰都強。這是我在學生時期,就已經深深感受到的事實。”張楠金說,“這次學術活動是由國際腦外科學協會主辦的,無論是參會人員還是回憶規模,都是歷屆最盛,十五項大會內容全方面覆蓋外科治療、化療、放療、靶向治療、免疫治療、臨床研究、精準醫學、基礎前沿、轉化應用等所有腦外科涉及的相關領域。能從這次大神雲集的學術活動中帶回多少新技術,對我們醫院今後的發展至關重要——”
張楠金說:“和我們的交情沒有關系,選你,是因為你有這個能力。只有你去,我才能夠放心。”
張楠金的坦誠讓衛霓多少有些動容,她誠摯地看着張楠金的雙眼,承諾道:“我會盡我全力。”
“我知道。”張楠金笑道。
“大會是年後的事情,現在還不急——你打算什麽時候休你的年假?”張楠金說,“你要休假最好就現在休。等到快過年的時候,休假的人打堆申請,你的批假就沒那麽好過了。”
衛霓其實休不休都沒差。
她沒有什麽旅游計劃,也不需要探親訪友,休息日大多和解星散一起打發時間,而現在,解星散也出去巡演了,她其實并不需要那麽多的……
一個突發的念頭忽然冒出,簡直就像青天白日下不可思議的狂想,衛霓自己也愣住了。
“……怎麽了?”張楠金說,“是有計劃了嗎?”
衛霓回過神來,猶豫道:“……還在計劃,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嗎?”
“盡快。”張楠金點了點頭,“不然你就只能屯着年假,等年過了之後再休了。”
“好。”衛霓說。
走出副院辦公室後,衛霓回到自己的辦公崗位上依然心神不寧,旁的工作還能摸摸魚,作為一名時刻觀測病人病情的住院醫,她的這種心神不寧卻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她在座位上甩了甩頭,強行逼退那些驚人的想法,重新專注到自己的工作上來。
工作時間,還能如此強迫自己,等到脫下白大褂後,那些瘋狂的念頭重新湧上了腦海——
她想去探望外出巡演的解星散。
給他一個驚喜——
如果不是自作多情的話,應該能算作驚喜。
畢竟自他外出巡演之後,他們見縫插針打的每個電話,解星散都透露着濃濃的思念之情。
可是,這合适嗎?一個普通友人,會千裏迢迢前去探望自己外出工作的好友嗎?
一旦踏出這一步,她刻意忽略,刻意忘卻的那些界限,就會變得更加模糊,更加暧昧不清。
或許會違背她不想改變的想法,往更深的感情質變而去。
衛霓感覺到一絲膽怯。
面對可能會再次落入深淵的恐懼。
轉角之後可能是路,也可能是死路。
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衛霓抱着種種複雜的疑慮,小心翼翼地找上她唯一一個可以傾述心事的朋友。
“夢瑤,你在忙嗎?”
消息發出之後,周夢瑤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
“你出什麽事了?”
電話一接通,急性子的周夢瑤就開門見山問道。
“我沒什麽事,就是有些問題想咨詢你……你現在忙嗎?”衛霓說。
“不忙!我前段時間找着合适的月嫂了,孩子有人帶,我這兩天在和陳誨章這垃圾扯皮,今天他終于消停了。我正好想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你就聯系我了。”
“他答應離婚了嗎?”
“他不想離——”周夢瑤用厭煩的語氣說,“但沒關系,訴訟離婚丢的又不是我的臉。他的那些豔照,我都留着呢。即便不能證明感情破裂,大不了就分居呗,分居到可以離婚——反正撕破臉了,老娘就是要離婚,就是要當個富有而快樂的離異婦女。”
周夢瑤的自我打趣讓衛霓笑了出來,也讓她相信,她是真的不再留戀那個金碧輝煌卻冰冷的家。
“對了,你說要找我咨詢,咨詢什麽啊?”周夢瑤問。
“我……想用年假去S市。”衛霓說。
“哦……”周夢瑤還沒觸及核心,“你想去就去呗——不過你去S市幹什麽,你好像沒有家人朋友在S市吧?”
“解星散在S市。”衛霓說,“他最近在S市演出。”
周夢瑤還是那句話:“想去就去啊,這還考慮什麽?衛大醫生難道是買不起飛機票嗎?去S市的飛機票和住宿我給你包了!追愛路上你放心飛,好姐妹在背後給你推——”
這狂放不羁的說話風格似曾相識。
衛霓懷疑解星散是個瘋狂病毒,不知不覺感染了她的世界。
有的時候,一個決定可能早已經在心裏成型,需要的只是外界一股推力。
在這股推力下,衛霓申請了年假,在審批成功後,半推半就地訂下了飛往S市的機票。
直到頭一晚二人聯系的電話裏,她也沒有告訴解星散,自己要前往S市的事實。
認識以來,他給了她無數驚喜。
現在,她想給他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