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波折橫生
禹堯第一次見“骨羅”,是在看完游神慶典之後。
她和茗羽将兄弟祠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半點異樣,茗羽便去其他地方查探。
鬼使神差的,禹堯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端詳了一會兒那兩座雕像。
她其實挺擔心跟骨羅待久了的老祖,有朝一日也會走上魔神的老路,可茗羽很相信他,而她就算不相信,短時間內也沒什麽可以對抗的本事。
禹堯正想着,門外進來了個年輕人,隔着屏蔽咒,視線若有似無的往這邊瞟了一眼。
她只是随意的打量,見沒有異常,便離開了,當時她只覺得這個年輕人太過尋常。
然而事實證明,“骨羅”确實平平無奇,甚至是一無是處。
“骨羅”不滿道:“你也不能這麽說我,我還會變成骨羅的樣子呢!”
禹堯毫不客氣的指明了原委:“那是你本來的模樣,你當然想變就變。”
“那也是一個本事,你能……”
“骨羅”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掐滅了。
黑暗中,一束光從頭頂打下,連哭那張大臉遮天蔽日的出現在上方。
他對口袋審視了一圈,問道:“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禹堯道:“我在召喚斬屍刃,你知道為什麽召喚不了嗎?”
“哼。”連哭顯然信了,不過他沒搭理禹堯,而是把蛇皮口袋一紮,繼續上路了。
這一次,“骨羅”再也不敢說話了,看來被剝離出的東西即便有了意識,也無法變成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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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汁一般的流雲緩緩湧動,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掩蓋着四下的嘁嘁竊竊,狼子野心。蒼茫的原野悄寂無聲,彌漫着死一般凝固的氣息。
偌大的黑府就坐落在死人野上,府中富麗堂皇,雕梁畫棟,珠寶绮羅遍地走,黃金神兵築高樓。
連哭喜歡征戰殺戮,也喜歡奇珍異寶,這兩樣喜好耗去了他大半的時間,使得他至今沒有什麽親近的魔。
簡稱:光棍一條。
對他來說,光棍的好處有很多。
首先是不占地方。
雖然殺人野上只有一座黑府,龐大的黑府樓閣也如魔宮一般恢弘大氣,可是他的戰功太多了,搶掠來的寶物數不勝數。再加上一些小魔的刻意讨好,他有再多的房屋也架不住這樣的狂吃海塞。
而他本身也不是什麽會愛惜珍寶的魔,得來的東西看不了幾眼就直接被堆到一起,跟處理垃圾沒什麽區別。
就連現在禹堯被抓,都只能可憐巴巴的被塞到後院一個勉強騰出幾寸的房間。
其次是不耽誤事。
漫長的神魔交戰史上,有很多的魔不是死在敵人手裏,而是挂在魔神掌下。這魔啊,一旦有了牽挂,幹什麽都不痛快,出手往往也柔了半分氣力,這樣的魔魔神是不能容忍的。
甚至還有尋歡作樂正巧撞上急召的,可想而知,當他急赤白咧的爬起身提起褲子的時候,“砰”的一聲便會化作血雨,祭了出征的大旗。
這一點,連哭堪稱模範中的模範,數百年的大小作戰,從未有一次遲到記錄。
由此,其他魔兵魔将親切的稱他為“變态魔棍”。
現在,這位變态魔棍正站在禹堯的門外,對她魔音穿耳。
他一會說:“只要你肯認罪伏誅,我能保你性命無憂。要知道我可是魔神座下最受重用的魔将,只要你願意俯下身子,對我說幾句好話軟話,我保準明天你就能走馬上任,回到你那個……府。”
禹堯的魔窟沒有名字,他一時不知道怎麽稱呼,停頓了一下,只能用一個幹巴巴的“府”代稱。
禹堯道:“我都死了還有什麽明天?”
伏誅便是被判了死刑,連哭大字不識幾個,跟着別的魔順嘴學了幾個好像很文雅的字,只是知道點大概的意思,随口亂用以撐場面。
“啊?”連哭沒明白她的意思,以為她是要犟到底,立馬轉換了個态度。
“哼哼,你難道以為你那個相好的能救你嗎?上次只是我臨時有事,要不然我大開殺戒,頭一個死的就是這個鼈孫!”
“他現在在哪?你被我抓來了,你難道以為他能好嗎?”
一聽這話,禹堯狀似大驚,道:“你要對他做什麽!他絕對沒有跟在我身邊,我的事與他無關!”
連哭恨聲道:“你當我傻嗎?他肯定就在那附近,我早就派兵到那了,只要一搜到,立馬給他五馬分屍,魂飛魄散!”
幹得漂亮!
禹堯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了那群魔兵灰飛煙滅的畫面了。不過她心裏還是有點不敢置信,不能相信連哭竟然連茗羽的長相都不知道。
她試探道:“可上次我們只是打了一個照面,你怎麽會記住他的模樣?”
連哭陰險的哼哼兩聲,沒有回答。
其實他不記得那個小白臉長什麽樣了,調取記憶也只能得到一點模糊的影子。這也不稀奇,畢竟他當時光顧着打禹堯了,這樣一個蝦兵蟹将他沒心思也沒必要關注。
不過,他記得當時好像有點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這個小白臉一樣。
罷了。想不明白的事連哭從來不會為難自己,估計是天下的小白臉一個慫樣,他覺得熟悉也就不足為奇。
連哭就是這樣一個俗到極致、懶到極致、蠢到極致的魔。
雖然連哭的回應模棱兩可,但禹堯覺得不管是哪種情況,茗羽總不會吃虧,所以只留意了一下就瞬間把這些抛諸腦後。
畢竟,她現在才是最慘的。
連哭這個魔雖然不機敏,但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不給自己找事幹。他覺得禹堯出來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的混亂,就直接把她關在蛇皮口袋裏,讓她沒機會鑽空子。
這下确實難住了禹堯。
雖然連哭給她畫了個又圓又香的大餅,但禹堯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他連哭自我感覺良好,可是一次又一次當衆被打出魔宮的是誰?他不提是在裝沒這回事兒,總不能是這當成所謂的殊榮。
然而連哭就是這麽想的。
他覺得過往那些惹怒魔神的家夥,下場無一例外都是一個死,唯獨他例外,只是挨了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魔神已經在極盡展示他對他的寵愛了,就這一點,還有誰能比!
确實沒誰了,因為別的魔都覺得寧可死了也不要跟個小醜一樣招笑。
連哭帶着一種寵臣的優越離開了禹堯所在的院落,心裏為她的不知好歹暗暗惋惜。
口袋中終于恢複了安靜,禹堯凝神靜氣。
“骨羅”卻憋不住了,圓溜溜的珠子從衣袖中“骨碌骨碌”滾了出來,發出了一點微弱的金芒。
金珠蹦蹦跳跳,企圖吸引禹堯的注意,他道:“咱們怎麽出去啊?”
禹堯道:“再等一會兒。”
“等到什麽時候?”
禹堯沒有回答,側耳細聽,似乎在确定着什麽。
大概停頓了十幾個呼吸,确定連哭确實走了之後,她站起來,扭扭腰,甩甩頭,活動活動胳膊腿兒。
金珠好奇地看着她這一通動作,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正在做擴胸運動的禹堯一臉凝重,道:“這是童子功,你不懂!”
想當年,她剛到魔界,沒啥功夫,就是靠着過去積累的健身知識強身健體。
其中最熟悉的莫過于從小學跳到高中的第七□□套廣播體操。
每次一做這些動作,一種親切而又熟悉的感覺就會湧上她的心頭,給她一種從未離開過家鄉的錯覺,而就是這種錯覺,支撐着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難熬的瞬間。
現在她已經不需要靠這種錯覺自欺欺人了,但過去的習慣還是留了下來。
禹堯活動完身體,就不再耽誤時間了。
她一向謹慎,即便是情況緊迫,也先小施咒術,向頭頂的袋口打了過去。
漆黑的口袋像一張貪吃的大嘴,悄無聲息吸納了那道紫芒。
禹堯沒有意外,繼續施法,用了五成的法力。
燦若流星的紫芒劃破黑暗,稍縱即逝。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四下的黑暗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禹堯沒有着急,能讓連哭這麽放心的法寶,自然不會輕而易舉就打開了。
但是她不急,屏息凝氣半天的金珠卻急了,他開始煩躁的蹦跶不停,嘴上一直嘟囔着:“完了完了,不會我沒見到息元先折在這裏吧!”
“怪不得。”禹堯恰巧聽見,低頭道:“你跟着我原來是為了見老祖的。”
金珠上的光忽閃了幾下,微弱的“嗯”了一聲。
“你為什麽要見他?”禹堯繼續擡頭觀察,随口問道。
“我想見見他,他占據我記憶的全部,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他變成了什麽樣。”說到這,金珠的光芒閃了幾下,顯出幾分刺目的妖異,被敏銳的禹堯察覺到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道:“你是被記憶影響了嗎?”
“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找他。”
“我想問他,他和‘我’還是朋友嗎?”
金珠有些萎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