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骨羅”現身
禹堯坐在客房的窗臺前,支着下巴,看着底下人來人往。
兩天了。
他們三個在這裏搜尋了整整兩日,把那座小廟翻了個底朝天,不僅沒找到東西,還把她的頭疼給引了出來。
當日,老祖就說過,應急之法既無法長久,也不會穩定,時不時的法力紊亂都算尋常。
她的頭疼大概也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毛病。
她這個當事魔已經記不得那個情景了,只知道緩過神來之後,茗羽的神色變得極為吓人,好半天不肯離她半步。
現下,茗羽好容易出去了,她才有片刻的安生。
門吱呀一聲,一個小腦袋露了出來。
雪衣眨了眨眼:“主人,我帶了幾個肉燒餅,你要不要嘗嘗?”
禹堯頭也沒回,興致缺缺:“不了,你吃吧。”
雪衣悄聲道:“神尊出去了,大概是上山去了。”
說完這話,她就老老實實的出去了。
禹堯聽了,稍一琢磨,便消失在了原處。
她沒有設什麽障眼法,明目張膽的出去了。畢竟在茗羽眼皮子底下,她的手法再高明也只能拖延一時。而她連這一時都懶得敷衍。
禹堯在山頭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她早就把這裏摸得不能再清楚明白了,就是尋不到半點異常的氣息。
走着走着,前面一座熟悉的石頭祠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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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間所謂的兄弟祠。
大概是她先前來這的次數太多,一晃神的功夫,腳步就又來了這裏。
她踏過門檻,進入小祠。
石頭祠離山城很遠,需要翻過兩個山頭才能到。當年建祠的時候,山城還只是一個小村子,根本沒有太多的人力以供驅使。負責此事的包工師傅考慮再三,選擇盡量就地取材。
山上別的不多,就石頭多土塊多。
于是,趕在秋收後冬至前,第一座緊趕慢趕,終于磨了出來。
石祠做得簡單卻寬闊,能容納二三十人站在裏面,請進神像之後,也能填個十來口。這在當時,已經算是一個頂了天的工程。
每年,村子裏的人都會去這裏祭拜,時間一久,附近的村子也開始來這兒求神問蔔,香火日漸旺盛。
大概真的是仙人顯靈,自那以後,石頭祠附近的大小山村,逐漸變得風調雨順,村民的日子變得越來越紅火,吸引來許多逃荒者,山村也逐漸由稀疏的小村落發展壯大,演變成如今的山城。
唯獨最初的石頭祠沒有變化,孤零零的坐落在半山腰,顯出與它繁盛香火氣完全不同的樣子。
禹堯擡頭望了望那兩座身長九尺,一般大小的石像。
左邊是一尊身着白衣金紋,眉目清秀和善的神像。他手持一束卷軸,另一只手負在身後,頗有一種白衣書生的意味。明金色的浪花圖紋走勢明晰,順着皺起的衣袖一路起伏跌宕。随意束起的長發更顯出幾分少年英氣。
與之相對,右側的則是一名神情冷肅,威嚴凜然的玄衣神像。他一手握着一把尖銳如冰淩的長戟,橫于身前,一手緊握拳頭置于身側,似乎随時準備出手制敵。他将墨發緊緊地箍在頭頂,銀色的盤蛇發冠雕刻得栩栩如生,一雙猩紅蛇眼就如同它的主人,直勾勾的目視前方。
一陣陰風吹過,禹堯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見到這兩座神像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傳聞必然有幾分真實性。
無他,除了真見過這兩位神尊,天底下再沒有第二種巧合能把他們雕刻的如此相像。
即便它們的模樣與真神區別甚大,但光靠那一身的裝扮,以及格外明顯的神色,便能辨清他們的身份。
白衣的是老祖,黑衣的是魔神。
遠古的傳聞竟是真的。
禹堯的視線在這兩尊神像間流連轉換,即便是在那麽久遠的過去,兩位神尊的正邪之分也已經這麽明晰。
“看來您是這二位神仙的信徒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帶着幾分稚氣,從身後傳來。
禹堯一回頭,就看見一個面色輕快,素袍布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這個年輕人模樣平平,身量适中,氣質毫無,全身上下乃至一根頭發絲都顯得格外平庸,沒有半點直的人稱贊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把他放到山城中去,立馬就會顯出他的與衆不同。
他太幹淨了。
山城雖然繁榮,但因為地處深山,通路較少,貨物比較缺乏,導致他們無法把身體衣物打理得一塵不染。
再加上長久的勞作與習慣,他們就更不在意這些瑣碎。
即使是祈神這樣隆重的日子,禹堯也能看到許多灰頭土臉的民衆呲着一口黃牙站在人群之中。
所以僅憑外表的幹淨,便能把他與山城隔為兩個世界。
這一點,禹堯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沒有察覺,忽略過去,直到見多了山民的情态,才驚覺他的與衆不同。
這是她休整了半天之後才回想起的疏漏。
她這次來,就是想試試能不能碰到他。
巧極,遇上了。
當然,也可能是對方有意為之。
禹堯道:“你是誰?”
年輕人料到她的反應,輕輕一笑,一絲純然的邪肆流露出來。
他搖了搖頭:“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禹堯道:“我不是什麽信徒,那你呢?”
年輕人狡猾的偷換了概念,道:“我也不是。”
禹堯心裏已經認定,卻依舊耐心問道:“那你是誰?”
年輕人歪頭一笑:“骨羅。”
他的話音剛落,一股強勢的威壓撲面而來,裹挾着千萬年的沉澱累積,像一座沉重堅韌的山脈強壓而下。
饒是禹堯早有準備,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壓得面色蒼白,喘不過氣,只能運足氣力,勉力支撐。
但這威壓來得突然去得也快,不過一瞬,便随風消散。禹堯卸力不及時,一個踉跄,臉色有些難看。
她原本猜測這個年輕人身上會有那樣東西的消息,卻沒想到此物竟然有了靈識和形體,完完全全成了一個新的骨羅。
新的骨羅實力不明,所思所想自然也不一樣,但狡猾深沉卻一般無二。就說他剛才露的這一手,來得快去得急,讓禹堯分不清他究竟是實力不支還是有心逗弄,想看她的笑話。
禹堯不知深淺,選擇按兵不動。
“骨羅”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你是要跟我比誰的耐力好嗎?”
不等禹堯回應,他又道:“好吧,那你贏了!”
“你背叛了魔神,是嗎?”
禹堯不答反問:“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骨羅”得意洋洋道:“那你為什麽要自己來找我,見到我還認不出來?”
禹堯道:“誤入此處,好奇而已。”
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除了謹慎,還有懼怕。在她過去的數百年裏,即便再風光再猖狂,也從來不敢忘了骨羅雷霆手段和陰晴莫辨。
現在的她雖然不懼死亡,但卻害怕骨羅。因為在她眼裏,骨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
“骨羅”直視她良久,直到禹堯頂不住壓力,狀若無意的移開了視線,才篤定道:“你害怕我!”
“我做了什麽?威脅你還是恐吓你?總不會是殺你全家了吧?這可是最次的手段了。”
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天真純粹,表現出活躍的好奇心,一直在那絮絮不止。
禹堯斟酌再三:“魔神大人只是殺了我的一位朋友。”
“骨羅”失望道:“果然,失去了我,他變成了一個蠢貨。”
禹堯沉默不語。
結果,“骨羅”出其不意道:“所以你跟着息元幹了?”
禹堯:“……”
——
禹堯坐在網兜裏,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的一個場景。
她瞅了瞅眼前的一片漆黑,摸不清外面是什麽情況,所以不敢說話。
但“骨羅”顯然不像她畏首畏尾,問道:“剛才那個蠢犢子是誰?”
禹堯悄聲道:“魔将連哭。”
“骨羅”:“……沒聽說過。”
得,看來他被剝離的時候,連哭還沒出現。
禹堯感受到懷裏那一個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圓珠子,心裏一陣悲涼。
她以為能成形的這位即便沒有魔神那樣的滔天法力,糊弄的本事總應該是有的。結果連哭一來,他就立馬老實了,縮在她的口袋裏安靜的好像沒有存在。
禹堯抱着一絲僥幸,問道:“你剛才的那些能耐呢?”
“骨羅”道:“剛才全使完了。”
“……”禹堯不敢置信:“就剛才那一下子?”
“骨羅”道:“是啊!我尋思只要我能鎮住你,剩下的就都好說了,誰知道你還有敵人尾随。”
禹堯一口氣沒上來,一手支在膝蓋上,托着額角,有氣無力道:“你知道何為謹慎嗎?”
“骨羅”理直氣壯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自小生在山裏,見到的都是淳樸厚道的山民,哪見過你們外面這麽多事兒。更何況,我哪能算到你這個害人精,竟有這麽多仇家!”
這還是我的不對了?
禹堯憋了一口氣,實在沒有心思與他計較。
連哭這次的出現太過突然,明明散将的來信說他在前線,可他竟然瞞過一衆耳目來到了這裏。除了骨羅的命令,她想不到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再加上這宛如蛇皮口袋一般的法器,禹堯有種預感。
這趟魔界之旅是勢在必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開始,日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