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情義兄弟
群玉山。
浩瀚連綿的群山環住了一座小城,濕熱的氣候讓正處深秋的密林依舊青蔥蒼翠。
禹堯坐在山中的一棵樹下,指揮着她的傀儡将追剿的魔兵引往他處。
自從他們把“善”偷出來之後,魔神像是突然想起了他在人間留下的東西,開始派軍追捕。
可惜天兵逼得急,他的魔軍又因為十方羅剎陣的覆滅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頹唐,他只能親自上陣,穩住軍心。
大概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知道他瞧不起的蝼蟻有多麽強大的能量了。
禹堯收回手中掐的訣。
茗羽在一旁忽然現身。
禹堯問道:“怎麽樣?”
茗羽道:“他們跟魔神聯系的很密切,我只能把他們引出去,暫時還不能打草驚蛇。”
禹堯點點頭,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他倆碰到的都是新任魔将,禹堯見到的是鳴妖,不用她多說,鳴妖直接領着手裏的兵追了過來,并且佯裝勢不兩立的架勢把魔兵帶的越來越偏。
茗羽那邊則直接被施法控制住了,像群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蹿,在茗羽他們找到東西之前都不可能清醒過來了。
剩下的,就靠他們了。
——
山城叫情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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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在很久以前,有一個流浪客途徑群玉山,露宿在其中一座山頭的山洞裏。
流浪客四海為家,風餐露宿,對他們來說,找到一個能躲避風雨的地方已然足夠。
這一夜,他做了個夢。
他夢到了兩位神仙,他們騰雲駕霧,鋤奸扶弱,所過之處俱是贊揚與感激,日子過得好不潇灑。
這兩個神仙,一個常年穿着金紋白袍,性格溫和,但一些古怪跳脫的點子總是他提出的;另一個則一襲黑衣,頗為沉默,但他識人判斷的能力卻最強。
兄弟二人一路斬妖除魔,蕩滌天地清氣,他們相約要做世間最好的朋友,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割斷他們的感情。
而也正像他們所說,他們的感情天長地久,成為了人人稱道的情義兄弟。
流浪客在夢裏看着他們從稚嫩到成熟,一路歷經滄桑,風雨同舟,經歷了許許多多離奇的故事。
終于,這個夢做完了,他一覺驚醒,發現已經過了一夜,而這一夜讓他仿佛過了一輩子。
他認為這曾是神仙修行的洞穴,他們留存的記憶被他看到了,所以他下山之後,便在山城住下,将自己的所見所聞記錄流傳。
山城裏的民衆便在此建了一座兄弟祠,感恩仙人庇佑。
這對兄弟的故事越傳越廣,最後竟然有了畫冊、戲文等各種民間傳播形式。後來,這裏便直接改名為情義城,以此紀念那對仁義心腸的兄弟。
禹堯和茗羽到此處的時候,正值情義城最熱鬧的時候。
雪衣第一次見這麽多人,驚得張大嘴巴,半天都沒合上。
雪衣是斬屍刃的名字,禹堯覺得叫一個小姑娘這麽飽含戾氣的名字不好,就打算給她改名。
禹堯覺得雪衣不是小孩,起名這種事可以由她自己全權決定。
她問她自己想叫什麽,她說她想叫絕殺。
滅絕殺盡天下蒼生的意思。
禹堯:……
她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孩子還小,起名這種事事關重大,不必聽她的。
但斬屍刃卻抓住她先前的話揪住不放,一魔一刀協商良久,才給她起了個雪衣這樣應該扣錢的名字。
俗稱:諧音梗。
斬屍刃很喜歡這個名字,表面上優雅唯美,符合她美少女的形象。暗地裏呢,還很符合她作為一把刀的志向。
血衣。
就像情義城是紀念那對兄弟情誼的一樣,每隔十年,情義城都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祭祀,以此感謝上蒼的饋贈,同時也祈求神仙保佑他們富足安康。
他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了這場盛會。
城中主道,長長的請神隊伍綿延數十米,一眼望不到頭。身着玄衣的吹打師傅走在最前,賣力地表演着,吹奏的鼓足了腮幫子,漲紅着耳朵,錘鼓的彪形大漢則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砸鐵一般的賣弄着,聲音沖破山城,格外的熱鬧悅耳。
一隊隊面帶野獸面具的女子緊随其後,她們舞動着雙臂,或撒花擲錢,賜福好運,或随意的轉圈舞動,雖不成行伍,卻可愛迷人,熱烈的氣氛讓觀賞的人們忍不住想加入他們的隊伍。
最後,則是一個個巨大的彩色陶人。
陶人身長六尺,四個大漢才能挑動一個。五顏六色,花裏胡哨,莊重中帶着一絲詭異,詭異中又莫名的和諧,讓看到的人又敬又懼,不敢徒生妄念。
沒法真把神仙的模樣描繪出來,但也能靠這種土法子讓人生出對天神的敬畏,這也算是民間的智慧了。
行人都自覺的停下腳步,站到兩邊,虔誠的看着那些神仙的彩繪陶人。
“人能求神仙,神仙又能求誰哦。”
雪衣拿着一包糯米團,一口一個,邊吃邊吐槽道。
禹堯沒回答她這句話,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但她不回答,旁邊可有熱心的。
一個身着粗布的大娘嘿道:“你這話就不對了,都當神仙了哪裏還用求啥,呼風喚雨,啥事幹不成?”
雪衣聽了,歪頭想了想,她當刀的記憶不長,腦海裏只記得那些所謂的神仙在自己面前面露驚慌,求爺爺告奶奶的樣子。
她認真地跟那位大娘說道:“我就知道一件,他們很怕遇見我!”
她說的認真,也沒有撒謊,但不用禹堯看也知道,人家準要把她當成說大話。
果然,那大娘上下左右來回打量了一番,最後可惜的搖了搖頭,從兜裏抓了一把炒熟了的瓜種,和善慈祥的塞到雪衣的手裏,然後挪到另一邊去了。
她邊走還邊小聲嘀咕:“可惜了這幅好模樣了。”
得,直接被當傻子了。
但雪衣顯然不知道她的意思,還一臉邀功的把瓜種遞給禹堯,得意道:“她給我的!”
禹堯看了看雪衣一臉驚喜的樣子,話到嘴邊頓了頓,終究還是咽了下去,和那位大娘一樣,和善慈祥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默默側身在一旁,防止行人亂沖亂撞的茗羽見此,嘴角輕輕地彎了彎。
一座座巨大的陶人從他們身邊走過,禹堯看了半天,只能從它們的衣着上辨認男女,至于剩下的,也只能胡猜了。
一旁的一對祖孫正指着這些陶人,老人一個一個的教他辨認,孩子也一字一句口齒不清的學着。
“這是延水娘娘。”
“延,水,娘,娘。”
“這是常勝戰神。”
“常,勝,戰,神。”
他們一路念叨着,一連說了好幾個禹堯聽都沒聽過的神仙稱呼,直到隊伍比較靠後時,才念叨了一個禹堯耳熟能詳的稱呼。
“天姥娘娘……”
這倒是個熟人,禹堯順着看過去,卻見一個懷抱胖娃娃的女陶人慈眉善目,一副送子觀音的架勢,渾身上下都是聖潔的色彩。
禹堯一看這架勢,頓時明白了,忍不住側頭,跟茗羽嘀咕。
“你說,石化将軍看到自己這麽……一個樣子,得多生氣。”
街邊人多,他倆靠的本就有點近,禹堯這一側頭,就像是主動靠進了茗羽的懷一樣。
茗羽低頭正要回應,見到這一幕,卻是一愣,停頓了片刻。
禹堯聽他沒說話,以為他沒聽見,下意識的擡頭。
兩張臉靠得近極了,彼此的眼中俱是對方的身影。
片刻後,禹堯冷靜的移開了視線,不動聲色的繼續看着那一個個的陶人,耳朵卻悄悄地敷了一層淡粉。
半晌,茗羽那邊輕聲道:“石化并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禹堯面容肅穆的點了點頭,似乎極為認可。
實際上她已神游太虛,思緒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直到邊上的老人又道:“兩儀祖神。”
兩儀祖神?兩儀神!
禹堯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這說的是茗羽。
一旁的雪衣迷迷糊糊了半天,終于聽到了一個自己知道的名稱,格外高興,指着那個陶人一臉驚喜。
“這是……你诶?”
只見一個面色赤紅的陶人兇神惡煞地立在中央,怒目圓睜,龇牙咧嘴,兩條長長的黃色符紙從他髻邊的束冠垂下,貼在手舞足蹈的臂膀上。遠遠望去,像一只驅神厲鬼,而非神明。
“……好醜。”雪衣沉默片刻,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噗——”禹堯一時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茗羽看着她抑制不住的笑意,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
禹堯甫一笑出來就有點後悔了,不說她慣來不喜在人前笑成這樣,單從茗羽這邊來講,應該不喜歡別人這麽編排他。
她佯裝無意得往他那邊瞥了一眼,卻發現他的心情很好,竟還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的陶人張牙舞爪得從自己面前經過。
等茗羽視線收回,看到的便是禹堯像一個長輩一樣,在給雪衣整理衣領,順道低頭囑咐着什麽。
雪衣乖巧的聽着她的念叨,看到茗羽看過來,朝他燦爛的一笑,頗有幾分孩童的稚氣。
禹堯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來。
一時間,禹堯疑惑地神情和雪衣童真的樣子聚在了一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十分尋常的看着他。
茗羽心頭一動,突然想把時間停到這一刻。
只要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一家三口.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