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斬善成屍
萬物皆有靈,萬物皆有情。
情是與生俱來的,在沒有識字悟道之前,修行者就已經擁有了情感。他們會為了一片随風搖擺的荷葉感到驚奇喜悅,也會為了初識的夥伴或是生氣或是高興,而當他們步入修行之路時,更會因了這份情感或證大道或隕非命。
情是把雙刃劍,它順着你的時候,自然萬般得意,無風無阻,但當它與你的本心違背,就會變成了太阿倒持,自掘墳墓。
這個時候,便有傳言說情是可以斬斷的。
其實很多的傳言都是當時修行者內心的渴望。
但不試試怎麽知道對不對呢?
于是他們就用自己的嘗試證明了,這就是個哄人的謊話。
“但顯而易見,魔神成功了。”禹堯嘆惋道。
魔神确實是一個奇才,過往的歲月中,不是沒有神尊嘗試過這個,但都以殒命告終,而他卻能在神裏跳脫出來,辦成了別人終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
可惜這份超脫的智慧終将點燃他的野心,讓他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不過,禹堯還是有點不解:“既然他成功的将善斬去,那為什麽還要把它留在這裏?”
茗羽道:“倘若你是第一個成功的,你會怎麽做?”
禹堯思忖道:“我會再研究研究,看看是否還有其他的妙用。”
茗羽道:“不錯,我猜他一定是找到了一個法子。但是他既然已經砍掉了‘善’,那麽不到必要的時刻,他一定不想把它拿回來。”
禹堯接道:“所以他将此物留到人間,以作他用。”
茗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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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堯喃喃道:“可純粹的‘善’,能有什麽神通?”
“将它取下來就知道了。”
他們在石臺周圍打探了一番,發現此處并沒有什麽異常,沒有陣法,也沒有護陣,很是平靜。
片刻過後,禹堯冷靜道:“看來,最需要小心地是這團光了。”
茗羽身為神尊,自然當仁不讓,走到近前,禹堯負責護法,若有意外,及時切斷一切阻礙。
誰料,茗羽剛一結印,便見那團瑩光光華大盛,萬道光芒如利劍般齊道迸發,一瞬間便把近前的茗羽和站在遠處的禹堯給吸了進去。
禹堯只覺眼前倏地一黑,斬屍刃立刻現于身前,帶着疾風血芒揮刃砍去。
一道如閃電般的刀芒劃過,面前的漆黑沒有任何改變。
回來。
禹堯在心裏發號施令,斬屍刃立馬收回先前的騰騰殺氣,老老實實的飛回到她的身邊。
禹堯伸手碰了碰它。
果然,手指在觸上去的瞬間穿刀而過,而老實的等了一會兒卻沒感受到任何記憶中的安撫的斬屍刃奇怪的擡了擡刀身,好像在質問她一般。
你先回去吧。
确定了心中所想,禹堯便讓斬屍刃回去了。大概是心裏委屈,斬屍刃圍着她轉了幾圈,發現主人絲毫沒有關注自己後,只能安靜地消散在原地。
這裏應該就是“善”的世界,而她只有意識能進來。在這裏,實質的攻擊只能化為虛有,要想離開此處,她只能見招拆招了。
不知道茗羽那邊怎麽樣了。
她剛想到這,面前的漆黑便如簾幕拉開一般,一束光照了進來。
禹堯忽的睜開雙眼。
一張帶着壞笑的面孔好像被抓包了一樣,立馬僵住了。
“我我我我我可沒幹壞事啊!”笑臉的主人立馬收起做亂的手,眼神左瞟右飄的,就是不敢看她。
藤藤!
禹堯沒想到一睜眼,看到的竟是一張早已遺忘許久的面孔,不由得一怔。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我……哎呀好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呢,你瞧瞧,這筆上可沒有一點墨跡,你這次可不能報複我哦!”
藤藤見禹堯一直看她,只好伸出負在後面的手,果然如她所說,紫玉制成的狼毫上一塵不染,沒有半分污漬。
盡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當藤藤這樣鮮活的出現在她面前時,禹堯心裏海起雲湧,激蕩難平。
她的視線落在藤藤身上,看得格外仔細專注,直到藤藤汗毛直立,以為她要使壞的時候,才故作平靜的移開,看向他處。
只見近前一片白色的軍帳連綿起伏,許多身穿白甲的将士進進出出,有條不紊,沒有絲毫的忙亂。
而禹堯和藤藤,正在軍帳連片的中央,坐在一棵蒼勁古樹下。
禹堯認得這棵樹,因為整個天族軍營裏,只有這個地方有點綠意,剩下的都是能壓得死人的白茫茫。
“你怎麽了?感覺你好像有點不開心呀?”藤藤見她神情僵硬冷淡,不像之前那樣嘴角帶笑,見誰都是一副純粹開朗的模樣,有些憂慮。
“我……”禹堯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就聽見樹後一陣叽叽喳喳的牢騷。
“誰知道她一個魔族在咱這裏想幹什麽,要我說,早早的趕走了才算放心。”
“就是就是,我每次看她笑得那個樣子就害怕,魔族哪有好東西,別是放進來個笑面虎吧!”
“哎呀,一想起她我就來氣,咱們整天這麽累,還不全因了她們魔……”
“噓——”
藤藤一聽這些嘁嘁喳喳的聲音,以為禹堯是因為這個不開心,就怒氣沖沖的蹿了出去。
“她是我朋友!你們不能這麽說她!”
不用去看,禹堯也知道此刻藤藤的神情,大概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看着對方,眉頭微鎖,神色凝重,卻不會顯得盛氣淩人。
想到這,禹堯心裏一頓,想不到過去了那麽久,她竟然還能想起這些細枝末節,甚至連藤藤常年亂糟糟梳不平整的額發都記得清清楚楚。
樹後,一陣長久的安靜。
禹堯記不清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樹後發生了什麽。她站起身來,繞過古樹。
綠意盎然的帳屋在樹後忽而轉換顯現。
藤藤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小心的看着爐子裏的丹藥,見禹堯過來了,忙不疊的把她喊過來。
“瑤瑤你看這個對不對,我在這守了三個時辰了,可是這爐子還是一動不動。”
禹堯已經接受了故地重游的現實,淡定的圍着爐子打量一番,道:“你做的很對,這種藥得一整天才能煉好。”
藤藤拍着胸脯,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這下受傷的将士們就有藥可用了。”
恰在此時,一陣青煙從爐中生起,淡淡的薄幕籠罩着禹堯,卻在即将觸碰到她的時候退了個一幹二淨。
不出所料,眼前的場景又換了。
禹堯看着眼前的景色幾經變換,心裏越來越清楚明白。
天族的非議,是藤藤幫她解的圍;重傷難治的将士,是藤藤不眠不休,煉成了救急的丹藥;無家可歸孤苦弱小的妖怪,是藤藤建起了大王山上的屏障,守護了一隅安康……
唯獨她自己,藥石無醫,魂飛魄散。
這是她眼中的善。
“瑤瑤!”
又換了一個新的場景,禹堯打量着四周簡樸卻舒适的擺設,這是她在天族軍帳的住所。
沒等她再看仔細,就聽藤藤一路高呼闖進了她的房間。
“瑤瑤!瑤瑤!”藤藤捂住右手手腕,一頭頂開帳門,興奮異常。
“怎麽了?”
“你看看這是什麽?”藤藤故弄玄虛,讓她看手腕,卻只移開了一點縫隙。
禹堯心裏突地一跳,她不記得這是發生了什麽,但心底騰升的不詳讓她莫名的壓抑。
她佯裝好奇的看了過去。
只見縫隙中,紅彤彤的鮮豔占據了她的全部視野。
是姻緣牽。
“這是誰給你的!扔掉!”禹堯下意識的一慌,從床上彈了起來,驚道。
但這一次,她說的話藤藤并沒有聽到。
“姻緣牽!哎呦,是誰送給你的呀?”
一個耳熟的聲音從禹堯的床上響起。
床上還有人?
禹堯看過去,卻發現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姑娘正一臉戲谑的看着藤藤。
藤藤一臉羞澀的低着頭,手指無意識的擺弄着腕上的紅繩:“嗯……是常钰。”
“我就知道你倆不對勁,好啊,那你先前還說沒什麽!”床上的“瑤瑤”故意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雙手抱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藤藤。
藤藤有點急了,拉着她的胳膊軟軟道:“那不是之前沒在一起嘛,而且我先前還因為他壞了我的丹藥跟他打得不可開交,我也沒想到,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呀……”
“瑤瑤”斜睨着她:“那怎麽就又好了呢?”
“嗯……就是,他去給我找藥草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将軍人還不錯,雖然有‘常勝将軍’的名號,前途無量,還長得好看,但是他一點也沒有少年将軍的架子,一下戰場,袍子還沒脫,就去給我挖草藥了。”
“雖然他有點笨,挖個草藥總毛手毛腳的,但我也不是那麽嫌棄他……就,就答應了呀。”
說到“答應了”那幾個字的時候,藤藤難得一改過去的跳脫,面上浮現出一種溫柔的羞赧,看得一旁的“瑤瑤”啧啧稱奇。
“那他剛剛叫你出去,就是為了給你這個?”
“嗯!嗯……也不是”藤藤先是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她的臉更紅了,像一顆熟透了的聖女果。
“他還說,還說……等他這一仗打完了,就回來娶我。”
“這一仗打完?這種話怎麽能……”“瑤瑤”本來還在那一臉的姨母笑,結果一聽這話,臉瞬間的一僵,不過很快又被笑容蓋了過去,但這次,她笑得有點不太自然。
“是呀,怎麽啦?”藤藤還沉浸在定情的喜悅中,并沒有發現“瑤瑤”的不對勁,只是順口問了一句。
“沒有,當然沒什麽,就是感覺……太快了。”“瑤瑤”也是順口一答,掩蓋自己剛才的異樣。
“快麽?好像是哦,是不是顯得我太好哄了……”
那廂,藤藤面上的神情幾經轉換,大抵懷春少女的心思都是這樣,一時一變,但總體上還是高興的。
可惜,有今天沒明日的戰場卻不會容許這樣的高興存在。
禹堯站在一旁,看着床上的兩個姑娘又嘀嘀咕咕的笑成了一團,方才還有些異常的“瑤瑤”也把先前的思量扔了個沒影,沒心沒肺的繼續笑鬧着。
其實籠罩在戰争陰影下的大家都是這樣,笑一定要大笑,哭也一定要哭的痛快,死亡便如劊子手裏的刀,高高的懸在他們的頭頂,不定什麽時候就落了下來。
神魔征戰之下,連三歲的孩童都早早地學會了別離。
終于,笑鬧散去,藤藤的臉上多了一分隐憂。
“藤藤,你的信!”
這時,一個小兵在外面高聲喊道。
“來啦來啦!”綠衣少女強行按下心裏的擔憂,風風火火的沖了出去。
是的,來了。
禹堯心裏默道。
這段記憶,她此生難忘。
作者有話要說:電視劇定律:說等我回來的,一定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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