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2)
們不在立馬逃走!”
祭月搖着一根手指晃晃,一副不敢茍同的模樣,“你太小看天仙樓了,你只要敢走出去,走出這個樓肯定就被人請回來!”
“那,那怎麽辦?”卡卡傻了,逃又逃不了,求救又沒人可求,現在可如何是好?
祭月笑得陽光明媚,略帶笑話得看着卡卡,“沒轍了?”
卡卡想了會搖搖頭,狐疑得望着祭月,“你有辦法?”
“我當然有辦法!”祭月得意得挑挑眉,在卡卡急切得眼神中拿起一杯茶慢悠悠得呷了一口,細細品味,看得卡卡青筋忍不住道,“什麽辦法?”
祭月勾勾手指。
傻傻的卡卡再一次上前,這一次他學乖了,時刻注意祭月的動作,随時随地都準備捂住腦袋跳開。
祭月伏在卡卡耳邊輕輕柔柔如一陣風般悄悄說道,
“陪我一起等死吧。”
卡卡僵在原地,如遭雷劈!這就是所謂的辦法?!
祭月笑吟吟的眼中閃過一抹戲谑,伸出食指趁機彈了一記卡卡的額頭,令卡卡捂痛跳開,看鬼一樣看着她的眼神,憋出一句讓祭月瞠目結舌的話來,
“你,不,是,人。”
呸,你才不是人呢!祭月頓時怒了!
歌舞過後,季汝換了一身絲綢般半透明的衣裳靜靜得坐在準備好的房中等待,紅燭火辣辣得燃燒着,窗外的涼風吹得屋子裏四處垂挂的紗巾随意飄動,在昏暗卻紅豔的燭光中顯出幾分出塵的飄渺夢幻。充滿幾分催情作用的熏香從香爐裏飄出白色的煙,季汝糾結着手指心情忐忑,想到自己十萬黃金的身價就仿佛整個人都活在夢裏。是什麽人會花那麽大的價錢買下自己?是什麽人的聲音讓他感到一絲的……熟悉?
季汝捂住自己心髒的地方一遍遍得告訴自己平靜下來平靜下來,會是那個人嗎?會是……他嗎?可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可能有如此多的錢買下自己?可是如果……不是他,那麽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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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汝既充滿希望又覺得無比絕望,冰寒兩重天的煎熬中,他終于等來門吱呀一聲輕輕推開……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69 祭月的強項
聽到門開的聲音,季汝下意識得握緊腰間一塊上好血玉。這塊血玉晶瑩剔透,具有養神安寧的作用,如果一些識貨的人在這裏肯定能認出這是秦朝時期生産的一品玉,價值兩萬白銀!如果玉清他爹在這裏肯定要哭個死去活來,被玉清輸給祭月的這塊玉佩可牽扯到他們家與大燕的通敵證物,株連九族都不為過。可惜玉清他爹早在皇帝第二批肅清人物當中死了,這塊玉也就只是一塊上好血玉。
“小弟,那人走了,喏,這是給你的信!”花香興沖沖得推開門進來,哥倆好得挨着季汝坐,笑得眉眼彎彎。
走了?季汝錯愕,“那錢……”
花香大姐大得揮揮手,興致勃勃得說,“錢應該進賬了,媽媽都已經放她走了!來來來,我們來看看這信裏寫些什麽?”一邊說一邊已經手腳麻利得拆開。
季汝越聽越糊塗,按住花香的手,皺眉道,“到底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花香撅着嘴氣道,就差一點就能看到信裏內容了!“錢付了,人走了,就這樣呗!還能怎麽了!快點快點,看信要緊!”
花香剛掙脫出來要重新打開信,突然被人握住手腕,吓得她一哆嗦,傻愣愣得看着距離自己不足五厘米的臉。
“那人到底是誰?”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厚臉皮的花香也不禁一紅。
季汝緊盯着不錯過花香臉上一絲表情,遲疑着試探問道,“是不是他?”當這句話出口的時候,連季汝自己都不知為什麽眼眶微微紅了,從心底湧出來的強烈的希望和期盼幾乎強制性得壓倒一切否定的可能性。
花香動了動嘴皮子沒吭氣,不知被吓傻了還是迷暈了,神智還沒有恢複過來,季汝已經火急火燎得一把奪過花香手中的信飛奔而出。
“喂,那是個女的!”看着不顧一切跑開的季汝,花香不知深意得喊了一句。
季汝站在門口的腳步一頓,修長豔麗的美麗身影站在門旁顯得清冷孤獨,仿佛失去了什麽一般,靜得沒有呼吸。
見季汝神色不對,心虛的某人小聲往後縮了縮,又嘟囔補充一句,“是個女的,模樣很像他……”
下一刻,花香就再不見門口的人影,只留下一道清風。
花香走到剛才季汝站着的位子,蹲下身興致盎然得研究着地上兩滴被水浸染開的濕意,拿手指搓了搓,咧咧嘴壞心眼笑道,“這小子哭了呀,哎喲!……”花香疼得捂住自己腦袋瞪大眼睛氣憤得擡頭,哪個小子敢敲她腦袋?!活得不耐煩了!
綠水一臉溫柔含笑得望着她。
好嘛,好嘛,這尊大神惹不起……花香委委屈屈得捂着腦袋可憐得對綠水道,“綠水叔叔,疼……”
綠水笑着戳戳她的腦袋,嗔怪道,“連我徒弟都敢欺負,真是把你慣壞了!”
花香立即打蛇上棍,纏着綠水說好話,忽然,她仿佛想起什麽似地尖叫着跳起來,“我還是沒看到那封信!”
天仙樓歷經百餘年不變,莺莺燕燕,醉生夢死,依然如舊。
季汝跑出門口,左還是右?他張望了一下,然後一根筋得往左飛奔而去,發帶散了,滿頭青絲如風中的旗幟一般獵獵飛揚,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是誰,他只知道跑下去,跑下去,不給自己一絲思考的時間,不給自己一點停息的機會。不去想他是不是可以突然從牢裏出來,不去想他是不是正好會出現在天仙樓,不去想他是不是扮作女裝,不去他是不是月……只要不去想,他就可以義無反顧得得認為那個人就是月,掩耳盜鈴也罷,自欺欺人也好,如果夢比現實幸福,他願意不去面對現實……
從天仙樓跑到黃福街,從城中跑到城東門口,季汝終于一個踉跄摔倒在地。眼睛紅紅的,卻沒再掉出一顆眼淚。他死死握緊自己的拳頭,即使掌心破了也仿佛沒有感覺一般,鮮血順着指縫悄悄流出……
“喲,這是哪裏來的俊俏小公子,瞧模樣長得真不錯!大半夜跑出來找哪家漂亮姑娘呀?”一聲女子的調戲從身後傳來,季汝的身子驀然一僵。
蔥白的手指熟練得挑起季汝的下巴,憔悴的臉龐乍然出現在明處,變得更加蒼白。黑亮的眼角卻如狼一般炯炯有神,只要再過分一點,祭月保證這小子就要跟自己拼了!
不怕死的某人真就一根手指從托着季汝下巴的地方開始往下滑,劃過平整的下巴,細膩的脖子,凸起的喉結,精致的鎖骨……就在指尖落在鎖骨凹下去的那一刻,季汝猛地撲上來,發了狠得想要和面前這個女人打一架,或者同歸于盡?
幸好祭月一直注意着季汝的神色,他一有動作,立馬反剪,雙腳立馬卡位,将季汝卡在原地動彈不得。雙手被拘在身後使不上勁,雙腳又被固定得動彈不得,他只能如上岸撲騰的魚一般扭動着身軀卻毫無辦法。
“放開我!放開我!”季汝嘶啞了喉嚨喊道,聲音中隐隐有着哽咽。這一晚大起大落,希望絕望,天堂地獄,他上上下下比坐過山車還要快速,快得他已經瘋了!
祭月不得不用上大力,皺眉,平日看不出季汝的力氣有那麽大啊,有好幾次都險些讓他掙脫!
一個小人頭突然出現在祭月旁邊,然後右手半空一劃,頗像江湖上殺人滅口的手勢。
祭月搖搖頭,劈暈了,她擔心背不動他,忙中抽空得扔了一塊牌子一樣的東西給卡卡,擡了擡下巴,示意城門口。
卡卡點點頭,堂而皇之鎮定得從祭月身邊走過,從季汝身邊走過……完全沒有注意到因為自己而突然不掙紮的季汝。
季汝死死盯着那個走遠的身影,世上有那麽相像的人嗎?相等的身高,相似的容貌……卡卡?那個人是卡卡?他出來了?如果他是卡卡,那他呢?他在哪裏?季汝的腦袋一下子陷入無數疑問之中,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又重新跌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個帶着白紗的女子。
夜色朦胧,背光看不清容貌,女子自有一番朦胧的美麗,只不過說出來的話……貌似太煞風景。
“小公子長得如此俊俏,跟我回家如何?”熟悉的帶着調侃的聲音傳來,季汝緊緊咬着下唇再也沒止住眼睛的淚水,一下子洶湧而且,連帶着面前的人都模糊得看不清。
絕處逢生,季汝突然有了一種死了一回再重生的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夢想實現得太快,以至于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幹什麽,只是一個勁兒的宣洩着內心的委屈、傷心和喜悅。
等到季汝宣洩得差不多,才聽到身邊等了很久的女子道,“小公子,考慮得怎麽樣啊?不願跟我回家也不用哭的那麽慘吧?其實我家還不錯,有屋有車,吃穿不愁,啥都不幹都可以白養的。”
季汝噗得一聲笑出來,還是有點別扭,“你……怎麽扮一個女人?”
噗……這話問的,頓時把舌戰群儒都不在話下的祭月噎在當場,傻傻的撓撓頭。看到祭月如此孩子氣的傻動作,季汝笑得更開心了,“你要是女的,那就真好了!虧你想的出來,靠女裝混出宮,不容易吧?”
祭月兩眼望天,她該怎麽回答呢?
季汝站起來,長時間的奔跑讓他有些狼狽,臉上卻是怎麽也藏不住的笑意,突然想起什麽,望了望自己的左手,很好,正面沒有!嗯?反面也沒有?季汝眨巴兩下眼睛,他明明記得出來的時候還把信攥在手裏的,啥時候丢的?
“信……沒了……”季汝委委屈屈得瞅着祭月道,月光下妩媚又妖嬈在,真正得天然嬌媚!
“沒就沒了,其實也沒寫什麽。”祭月道。
季汝不肯罷休追問,“到底寫了什麽?”此時他真是懊喪極了,剛才怎麽就沒看呢!
“對了,你為什麽出來不直接找我?用十萬兩黃金買幹什麽!你哪來那麽多銀子?幹嘛全都送天仙樓,白白浪費了!”季汝突然想到關鍵,憂心忡忡得皺眉埋汰。
祭月無所謂聳了聳肩,“沒事,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一分錢也沒拿出來。”
“這怎麽可能?”季汝吃驚得瞪大眼睛,“天仙樓會放你出來?”
祭月勾唇神秘一笑,“留不得。”
季汝聽得雲裏霧裏,跟着祭月邊走邊說,七拐八彎,等季汝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然後在郊外了……
“我們來郊外幹什麽?”季汝驚訝道。
“小公子不是答應跟我回家了嗎?”祭月做出一副比他更驚訝的神色。
“我什麽時候答應的?”季汝問道。
“你剛才不是軟着聲說,好的,奴家一切聽從安排?”祭月睜眼說瞎話,卻學有季汝七八分的模樣。
季汝氣結,他怎麽可能會說這樣的話?!打死他都不會用奴家來自稱!明顯就是誣陷!“你胡說!”
“我明顯就是胡說。”祭月坦然得承認到,然後順勢把季汝帶進卡卡叫來的馬車內,拍拍手一切就緒,直接下命令,“好了,我們可以上路!”
強買強賣,拐賣人口,睜眼說瞎話,祭月強項!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70 離開陵城
清晨黎明,星星點點的透明陽光穿過紗窗照射進來,昏暗的屋內漸漸轉亮。
“主子,她們已經離開了。”女子雙手垂在身側輕聲道。
半響,躺在床上的老婦點點頭,深深嘆了口氣,“老了,真得老了……”
天仙樓媽媽擔憂得望向老婦,三年前主子一場大病後身子一直不大好,這些年靠着大量珍稀藥材養着,勉強調養身體。然而自那晚見了月公子後,主子便一病不起,臉色越發蒼白,瘦骨如柴仿佛屍骨一般,“主子,天仙樓還要靠您支撐下去,您……”
老婦揮揮手打斷道,“下去吧,把綠水叫來,我有些話要和他說。”
媽媽還欲說些什麽,但是看到老婦疲憊的神色,眼皮下深深的眼袋,哽咽一頓,點點頭出門。
“媽媽,媽媽!”花香眉飛色舞得跑到媽媽身邊,親切得挽着她的手臂,興奮道,“這次大賺了耶!十萬黃金!天仙樓發財啦!”
媽媽惱怒得拍掉她的手,想到那個人心裏不由氣憤,“什麽十萬黃金?!一兩銀子都沒有!別煩我!”
啥?花香傻愣愣得瞪大眼睛,連忙追上媽媽,“媽媽,她沒有付款嗎?你怎麽能放她離開!白斬還是紅燒,怎麽都行啊!”
媽媽咬牙切齒,“白斬紅燒都難解我恨!下次遇見她,我定讓她橫着出去!通知下面的姑娘公子,以後把她列為天仙樓第一號拒絕往來客戶,誰敢招待她,哼哼,仔細她們的皮!”
花香縮了縮脖子,看着媽媽重重得恨不得在地上踩出一個個洞來的氣勢,心道,那家夥究竟幹什麽居然能讓媽媽如此生氣,連矜持都不要了?
其實吧,祭月一開始是真沒打算把季汝帶在身邊,讓他跟自己走的。但是看到他不顧一切得追出來,那麽狼狽,可憐兮兮的模樣,祭月還是有些擔心。想到那個村子裏的女人把他交付給自己,總覺得有負重托。弄了半天,她還是沒給季汝找到一個強大的可以依靠的後臺!祭月撓撓頭,她也不是萬能的啊!
“要不要吃梅子?”季汝心滿意足得舔舔手指對祭月問道。
看着茶幾上還剩三兩顆寒酸的梅子祭月搖搖頭,她至于跟一個孩子争東西吃嗎?“你自己吃吧。”
“真不吃?”季汝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還是貪心得把手伸向茶幾上酸酸甜甜的零食,眉開眼笑,“行,那我勉為其難替你解決了。”
“對了,那十萬兩到底怎麽回事?”季汝邊吃邊問,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可愛。
祭月打了個哈欠,“沒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們沒膽子要我命,只好放我走了呗!”
“那麽簡單?”季汝狐疑道,他已經不是剛來陵城的那個愣頭小子,會因為幾個銅板斤斤計較。
“還能有什麽……”祭月舒舒服服把腦袋枕到季汝腿上,鼻尖傳來的一股獨屬季汝靛香撓得心癢癢,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想調戲啊……
“啊……”疾馳的馬車突然停下,季汝來不及反應一頭撞在車上,疼得立即叫起來。
祭月慣性得沖向季汝,然後一般正經不慌不忙得坐起來整理衣服施施然撩開簾子,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出去前偷偷瞥了一眼季汝,連厚臉皮的祭月都不好意思得臉紅了紅。
反觀季汝,已經是煮熟的蝦子,紅的可以吃了……剛才,剛才是不是不一小心……碰到那裏了……擦着,擦着祭月的額頭……她應該感覺到一點吧?越想季汝臉色越紅,雙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完完全全陷入呆愣之中,恨不得羞死算了,這回臉丢大發了!……
“嗯哼,怎麽回……”祭月撩開車簾就看到曠野路旁站着的人,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跳上馬車,熟練得接過卡卡手中的馬繩,揚鞭一揮,馬車就咕嚕嚕得往前行。
卡卡看看祭月,他覺得現在自己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那個……”你怎麽會在這裏?話為說完就被那人打斷道,“卡卡,你在雲野外鎮下車,那裏會有人接你去西北草原,沒有經過鮮血洗禮的男人不是條漢子!”
卡卡點點頭,雖心有不舍,卻立馬斬斷心念,“好!”這半年來,他跟着祭月學了不少東西,但理論畢竟是理論,沒有經過實踐的檢驗都只是紙上談兵!鮮血和汗水,風雨和榮耀,他永遠記得那個滿城跪拜的日子,夾雜在在南站的山呼海嘯的呼喚聲如鐵一般深深烙在他的心底。
祭月懶散得坐在車門邊,嘆了口氣,“不打算理我了?”
來人沒有吭聲,祭月知道他還在生氣,氣自己一聲不吭得離開,祭月笑笑,還是個孩子脾氣!“這是我的馬車,你未經主人同意就上來小心我喊非禮!”
來人仍然沒有理會祭月。
祭月摸摸鼻子,唱起了“大軍行”,“大軍行”是兩軍交戰前夜很多将士為了鼓舞士氣全軍唱和的山歌,爽朗硬氣,鐵骨铮铮,透着一股一往無前死一般的意志,可是由祭月唱來,卻多了幾分婉約和清朗,“長風起,沙門破,出關不還鄉,死也死個痛快……”
突然,白羽猛地轉身撲向祭月,雙臂支持在她兩側,磨着牙齒恨不得将她咬碎,卻又下不了口,“我要拿你怎麽辦……!”
白羽對于祭的那份深深的無力感和傷痛透過這麽一句話平平淡淡得傳出,他到底要拿她如何是好?!明裏暗裏付出許許多多,費盡心思用盡心力,而她出獄不告訴他,離開不告訴他!如果不是昨晚因為季汝正好在天仙樓,他是不是連她離開了都不知道!現在她怎麽能在他面前說一個死字?!哪怕是唱歌也不行!一想到死……
滿腔的怒氣無從發洩,白羽攥緊拳頭,骨骼都發出清脆得咯咯聲,猛地一拳砸在馬車上,震得馬車歪了歪。卡卡暗暗贊嘆,馬車上那一個清晰的拳印,總有一日他也要這樣!
細碎的木屑掉落在祭月肩頭,她連臉皮都沒眨一下,望着白羽半片白發,如何能不明白他心中所念所想?“罷了,我不會承認我錯了……”
白羽轉身繼續駕馭沉默馬車,祭月知道自己真的惹惱白羽了,可她也沒辦法……捏捏眉心,這小子可不是她家小皇帝,玩一玩鬧一鬧什麽事情都沒了,要他消氣,估計有不少難度啊……
“回皇上,昨夜天仙樓有人一擲十萬黃金買下極品花魁季汝頭夜!”王衍直立于書房,皺眉道,“依微臣看,此是怕有蹊跷!可能是他國之人在我大漢作祟!大漢國有幾個能一擲十萬黃金?屈指可數!但他們絕不會用那麽多銀子買一個花魁!可是如果是他國之人……”王衍皺眉分析道,“有如此多銀子的怕是也不多……微臣想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如此大張旗鼓?難道是來向我大漢炫耀?……”
歐澈明批閱奏折的手一頓,淡淡道,“天仙樓這月有如此大的進賬,稅收也該提一提了。”
王衍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這錢來的真太是時候了!“皇上所言甚是!雖然現在國庫仍然疲軟,但這個月天仙樓至少要交一百五十萬稅收!能夠緩解不少壓力!軍需糧草也能馬上到位!可謂天佑我大漢!”
飛來橫財就是天佑我大漢?金鐵牛在此肯定忍不住吐槽兩句!
歐澈明心不在焉得應了一聲,聊了幾句就打發王衍出去,叫來太監總管囑咐道,“你去看看他在幹什麽?一切可好?有沒有不稱心的?”
能爬上太監總管位子的人都是有個七竅玲珑心的,這個他除了指那個人,還能指誰?
歐澈明拿茶蓋敲着茶杯,發出一聲聲清脆的瓷器聲,一聲剛落一聲響起,徐徐不停,一直敲了一盞茶的時間。
太監總管推門進來,“回皇上,太後下旨任何人不得探視,派了三百禦林軍鎮守天牢。”
“哦,這樣啊。”歐澈明對于這個消息無動于衷,倒惹得太監總管一陣奇怪。皇上不是最緊張那個人的嗎?平日哪怕他一點咳嗽皇上都擔心不止,今日怎會如此平淡?
歐澈明重複着敲茶杯的動作,太監總管卻是冷汗淋漓,半年來,皇上變得越來越讓人看不透,随着權力的慢慢收回,一個真正王者的氣勢和威嚴也漸漸從他身上展露出來!殺伐果斷的心智,鐵血不留情的手腕,籠絡人心的本事,陰謀陽謀的計策,各種手段如變戲法一樣在朝堂上激烈上演,每上演一次都伴随着無數人家破人亡,血流成河。
累累白骨鋪就成王的道路,這句話從來不會錯!皇上不說話,沉悶壓抑的氣氛便慢慢暈染開來,見過歐澈明對付敵人各種手段但監總管心驚膽戰,臉色漸漸蒼白。
“對了,白羽呢?”歐澈明突然問道,仿佛很随意突然想起這麽個人一般。
太監總管頓時面無血色,“回,回皇上,監視白羽的人被人敲暈送回來了……”
歐澈明點點頭,仿佛意料之中,揮手讓這個自己吓在自己但監退下。他已經不是那個懵懂的稚子,半年,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尤其是在面對生死計謀的王者之路!喜怒不形于色,他真得能夠做到了……
“用一百五十萬白銀告訴我你的離去,我未必會感謝你……”歐澈明垂下眉眼,細碎的陽光落在他蝶羽般輕顫的睫毛上,投下一排淡淡的灰色陰影。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71 那一晚(第三卷完)
月色如華,清朗朗水洗一般。四下寂靜,随着鐵鏈嘩啦啦上鎖的聲音祭月被帶了出去。
門外獄卒把她交給了天仙樓的媽媽,由媽媽領着她把她帶到後花園。一身黑袍,沒有一點花式,寬松得罩住姑姑瘦弱的身軀。銀白的發絲站在風中絲絲飄蕩幾根,姑姑揮揮手讓媽媽下去,“還是沒有改變主意嗎?”
祭月搖頭,她也許有治國之能,可不代表她有治國之心,“即使囚禁我一生,我也不會改變分毫!”
“你就如此不識好歹!”姑姑勃然大怒,重重一拍輪椅,氣吼道。許是因為太過劇烈,一口氣喘不上來,不禁捂着胸口猛烈咳嗽。
“姑姑!”祭月擔憂上前扶住老人肩膀,然而入手之間祭月忍不住心顫,太瘦了,瘦的快只剩下一張皮了!這一刻祭月才明白姑姑為何會見自己,念及此,心中酸澀,“我去叫太醫!”
姑姑一把拉住祭月搖頭,咳嗽漸漸好轉,喘了口氣恢複。
“推着我走走吧。”姑姑虛弱得說道,聲音輕如蟬翼,仿佛随時随刻都會破碎一般。
祭月默然,托着姑姑的輪椅沿着後院的羊腸小道徐徐而行。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給姑姑推輪椅……尋常家的兒女肯定早在幼時就給長輩推過輪椅,而她雖位高權重卻是一次也沒做過。有得必有失,這就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
“你覺得這片江山如何?”姑姑望着黑夜中深深淺淺被陰影遮掩的風景問道。
“很好,江山如畫,引無數英雄竟折腰。”祭月推着輪椅道。
姑姑随手摘過身邊的一片小葉,直接問道,“那你呢?你可稱得上英雄?那日我在宮裏也聽到那排山倒海的呼籲,你就沒點心思?”
祭月頓了頓,才開口道,“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在最恰當的時間出現在最恰當的位子,然後做了應該做的事情,盡職盡責,做一個奉公守法的大漢好公民。”
“你錯了,什麽是國什麽是家?什麽才是大漢的好公民?”姑姑臉上依然是平淡無奇的表情,聲音卻漸為嚴肅,“當你把目光放在國的時候它是國,當你把目光放在整個世界的時候它就是整個世界!大燕大楚大漢算什麽?天下本就是一體,哪有什麽國之稱?你可以告訴我哪裏是國界?哪一個不是人為定下的?因為權勢利益,所以形成了各種各樣抱團的人群,這個街上拉幫結派的小混混其實是一個理!區別只在大小而已!”
無國界?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只怕也只有面前這個老人才能說得出來,別的人若敢動半點心思不拉出去株連九族才怪!祭月苦笑。
“女子稱王怎麽了?歷來江山都是有能者居之!女子不如男這類的鬼話也就騙騙三歲孩子,哼,天下男子不如女的何其多!他們依然能顯貴諸侯!女子憑什麽就要在家中相夫教子,看男人臉色,聽男人吩咐?!”姑姑發出一聲冷笑,“想我樓蘭,兩代女皇,不照樣把樓蘭治理的僅僅有條,安居樂業?最後破滅還不是因為男人無能?!”說道破滅兩個字時姑姑的聲音變得極尖銳,仿佛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不要拿君君臣臣的思想來辯解!那不過是君王為了鞏固自己帝王之位而使用的精神枷鎖!他憑什麽是君?你憑什麽是臣?大漢不還是靠奪前朝之位而來的嗎?!所謂的真命天子也就是他們自欺欺人的笑話,說出來也不嫌丢人!”姑姑言辭越發離經叛道,也越發犀利。
祭月默默推着輪椅沒有打岔,月明星稀,草叢裏的蝈蝈聲不絕于耳。
姑姑緩了口氣說道,“重月,除了她之外,你是我見過最适合做女皇的人。可惜她死了,因為忠君,因為責任,所以死了……憑祭曉那丫頭的手段,如果不是她有輕生的心思又怎會如此得逞?沒有人能讓她死,除非她想死。”說着姑姑一頓,緩緩道,“也沒有人能讓你死除非……你已存死的心思!”
祭月身形僵持在原地,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天衣無縫,原以為這樣按部就班順着他們的計劃前行就不會有人知道……姑姑的眼睛是何等毒辣,竟然穿透層層障礙,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說了一個字,祭月也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又說些什麽呢?祭曉對自己的忌憚,她怎麽不知?又怎會不妨?還特意支走白羽和部下,讓他們的計劃進行的更方便……她只是太累了,累得麻木到對死沒有任何恐懼。朝堂外她浴血奮戰,朝堂上她要事事關心,皇宮內陰謀疊起,皇宮外還需要做一個風流好色,有致命缺陷的假象,她累了,真得很累很累……
所以當察覺祭曉對自己有所行動時,她竟有解脫般的輕松……
“重月,做一個女皇吧!一個真正的女皇!讓所有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孩子,美男還是才女都臣服在你腳下聽你差遣,把這個江山打理得僅僅有條,讓所有百姓都真正的安居樂業!這不好嗎?上天給了你如此天賦,如此聰慧不是要讓你泯然衆生!”姑姑加重聲音,聲音中透着一份急切和。
“姑姑,江山再美不是我心。”祭月輕輕說道,“祭月是被無數壓力逼死的,看似風光,然朝堂內外內一個人不在逼她?爬得越高責任越重死得越快,不想死就要每天去算計猜測,親情什麽永遠靠不住!她累了,所以她死了……”
“之前我一直茫然未來的路該怎麽走,今晚我終于想明白了。做女皇又如何?把整個天下放在肩上的人即使不被人害死也活不長,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生了孩子等他們長大還要看他們骨肉相殘,防着他們因為女子不能稱帝的思想迫害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能出半點差錯,姑姑,這樣的生活太累了……”
“做人有什麽是不累的?”姑姑冷笑。
“有,鹽城重家就很幸福。”說着祭月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想到那個溫暖充斥着各種溫馨的家心中便有化不開的情愫,當姑姑說無數人臣服在她腳下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場景竟然是重星撅着嘴挑着碗裏的胡蘿蔔,而重陽微怒得輕聲斥責和重日一本正經引經據典得責備她不能浪費。這才是毫無防備溫馨的一家人……
這才是她心心念念追逐的東西!哪怕山呼萬喚也不傷家人和和睦睦小酌一杯清酒,一個人終究太寂寞,她已經寂寞太久了。祭月道,“半年來,皇上已經充分展現他的才能,現在的他即使沒有白羽也只比祭曉稍遜一線,假以時日未嘗不能壓他一頭!只是時間問題。”
“大漢是我的歸屬,就如同樓蘭對姑姑的意義一樣。”祭月徐徐道,“姑姑真得是想要女尊天下嗎?樓蘭和其他國最大的不同是曾有女子當皇,而姑姑把這個特點作為樓蘭的紀念。您想要看的到底是女子當皇還是想再現樓蘭?哪怕一個虛假的幻影,您也願意自欺欺人。樓蘭滅了,您卻永遠生活在樓蘭的夢裏……”
“胡說!”姑姑厲聲打斷,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盛怒的紅色,“我何嘗不知道樓蘭滅了?我不過惜你是良才,有稱王之賢能,才願意為你鋪平道路!”
“姑姑!”祭月重聲道,“您口口聲聲說樓蘭滅了,可是它在你心裏真的滅了嗎?您這些年一直收養那麽多女子,培養她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還教她們政治軍事,您圖的到底是什麽?!樓蘭滅了,即使再出現一個女皇當朝奠下也不是樓蘭!它滅了它真的滅了!完完全全成為了歷史!……”
“啪”一聲,清脆一巴掌,姑姑毫不留情得轉身怒視祭月,眼中熊熊燃燒怒火幾乎焚毀整個陵城!
“姑姑,叫您姑姑是因為我真得把您當姑姑看待!”祭月單膝跪下,右臉上清晰得映出五個通紅的手指印,目光清朗,宛如今夜的月光,“大漢亂,我願出山護它;大漢安,我亦願急流勇退,做一個潇灑閑人。大漢是我的故土,如果一個連故土都沒有的人,拿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