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3)
慰藉自己?我生于大漢,長于大漢,忠于大漢,心有歸屬,能安!”
姑姑咬着牙,眼中神色一變再變,多少年她沒有生過那麽大的氣?多少年沒有如此忤逆自己的人了?
“姑姑,我再推您走走吧。”祭月起身重新推着姑姑前行。
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前行。風景往身後退去,如同逝去的東西從生命裏掠過不再來。
“你心已決?”姑姑仿佛一下子蒼老,語氣中透着難掩的疲憊和滄桑。
“我心已決。”祭月沉聲肯定道。
“也罷,但我有一個要求。”姑姑說道,“離開陵城,恢複你的女兒身。”
祭月微微蹙眉,那麽簡單?只聽姑姑繼續道,“你既然不想擔起那麽大責任,那麽就做個真正的女子,如果做不到滾回來給我做大漢女皇!別以為條件那麽簡單,觀你言行舉止早已沒有女兒的嬌态,而我的要求是要你做一個真正的女子!穿蓮群,懂男女有別,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儀态端莊,撐得起場面!時間三年,三年後你若做不到……”
姑姑每說一句,祭月的眉頭就皺緊幾分,做一個真正的女子?想到那細碎的蓮步,祭月雞皮疙瘩立馬掉落一片,怎麽覺得比做女皇還要艱難?“能不能換個條件?”
姑姑冷哼不語。
祭月別無他法,只好硬着頭皮答應。算了,還有三年時間……
“離去時無需特意告訴別人,我會給你打點好一切,你女子身份暫時不宜大肆渲染開,在外你也不得承擔自己的身份,可明白?”姑姑說道。
“好。”祭月答道,從懷裏摸出一方東西上前遞給姑姑,“當日借死士之恩,今夜以樓蘭相還!”
姑姑穢濁的眼睛驀然一亮,又有些狐疑,以樓蘭相還?這東西能代表樓蘭?姑姑接過,祭月卻抽身而退,她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姑姑絕不會希望自己在她面前。
從背後望去能見到姑姑輕微的雙肩,卻沒有半點聲音。
以樓蘭玉玺相贈,對一個把樓蘭刻入骨髓的人而言,的确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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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只有一個暮氣沉沉,半個身子踏入棺材的老人的無聲哭泣……
祭月離開是必然的事情,離開之前還要坑天仙樓一筆不氣的媽媽跳腳才怪!而且一坑就是稅收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啊!表面上天仙樓進賬十萬黃金,拿到手的屁都沒有一個!這人實在太可惡!惹主子操心流淚不說,還要坑天仙樓那麽大一筆,簡直腹黑到黑炭!難怪媽媽會将她列為第一拒絕往來對象!
上輩子天仙樓流連一生,這輩子卻成了拒絕往來對象,世事當真無常。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01 當三個人一起迷路
蜿蜒的羊腸小道,綠樹成蔭,濕潤芬芳的泥土散發着青蔥的氣息。骨碌骨碌得馬車聲從回旋的山路上傳來,只聞其聲卻看不見半點蹤影,悠遠纏着雲霭的山群若隐若現仿佛青澀的女子拈花間的微笑。
“阿嚏!”祭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揉鼻子,靠着樹小憩。山色雖美,只是他們的狀況似乎不大好,卡卡在半路下車,祭月一個銅板都沒贈,讓他自己想辦法去千裏外的草原。如果這點小問題他都解決不了,去草原戰場上也不過是送死。馬車在這山路上抛錨,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于是白羽、祭月、季汝三人光榮迷路了……更不幸的是一向身強體壯的祭月病了,哦,身強體壯是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前半生可是對月傷懷、吟吟小詩的“弱女子”。
“怎麽只聽到馬車聲,看不到人啊!”季汝踮着腳尖伸出脖子在小路上張望,這都一個多時辰了,他就聽見馬車聲,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祭月勾唇笑,即使生病,依然改不了性子,“再等等,說不定馬上就來了!”
“真得?這次不騙人?”季汝狐疑得看了她一眼。
“我怎麽會騙你!”祭月一本正經,“你沒發現馬車聲越來越響了嗎?”
季汝心下比較一番,似乎好像是這樣。
剛剛打了一只野兔兩只麻雀的白羽回來看到這一幕心下一嘆,走到一旁拔毛烤火。季汝笑着阻止白羽動作,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心勸道,“別忙活了,聽到馬車聲沒有,馬上有人來了!我們可以搭他們的馬車走!現在烤好,怕也沒時間吃。”
白羽掠過他,直接看向祭月,問道,“要不要烤?”
“當然要!”祭月斬釘截鐵道。
季汝撅着嘴阻止,“不行,你不說馬車快來了嗎,等會烤好丢掉白忙活一場,沒有你這麽折騰人的!”
白羽手腳麻利得燒水,将兔子把毛撥皮,實在看不下去解釋道,“這裏山群環繞,很容易形成回音,而且山路曲折,地勢高低不平,馬車難行,速度下降不少,從聽到聲音到看到至少有一天一夜的腳程。”
季汝眼睛越睜越大,錯愕得看着白羽,忽的瞬間轉頭叉腰瞪祭月,氣憤吼道,“你又騙我?!”
祭月淺淺一笑,把身上的被子往身上拱拱,無辜道,“我哪有騙你,你怎麽就信白羽不信我?”又小聲嘟嚷一句,“一天一夜不也是一會兒麽?”
“一天一夜能算是一會兒嗎?”季汝耳朵尖,聞言真恨不得撲上去掐着她的脖子好好掐架,他信鬼了才會信她!愣是在路上瞪了一個多時辰!腳都酸死了!但念及祭月正處于“虛弱”之中,季汝只好按捺下心中氣怒,“那是不是一輩子都可以算是一會兒?!”
祭月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得點點頭,“是的,祭将軍曾經說過,眼睛一睜一閉一生就過去了!可不就是一會兒麽?”
“你!”季汝指着祭月的手指都忍不住發抖,憋了半響才恨恨道,“不和‘老弱病殘’計較!”尤其把“病”這個字說得特別重。
白羽殺雞的刀一抖,原本一刀斃命的野雞硬是飚出一片血沒有死利索,撲打着翅膀要死不活得蹦跶,白羽只好又補了一刀,心中對季汝高看幾分,很好,把她和老弱病殘歸為一類。
幹枯樹葉燒了起來冒出白色的煙,兩個吃貨老實得坐在一旁等待着白羽把野兔野雞烤出遞給他們。祭月閑得無聊時不時拿樹枝攪動燃着的幹樹葉和樹枝,看火小了下去,就往上面堆枝丫。
“啪啪”兩聲,祭月把手中不小心燃着的樹枝對着地面敲兩下,滅了火。樹枝前頭的碎火星震碎灑在空中,撩起一陣灰煙,季汝用袖子捂着鼻腔往後跺了跺。
“你能不能安分點!”季汝沒好氣說道,對這個只有半肚子燒火技術含量的門外“重病”又不安分人士很是無奈,拿起旁邊“精挑細選”好的一根長而光的樹枝對着火堆攪動兩下,減少堆積的樹枝,又把火堆下面清出一片空間,形成镂空狀态,“你不知道下面要有點空間火才能燒得更旺嗎?”
“不知道。”祭月脫口道,讓季汝頗有種拳頭打在棉花山的無力感。以前她撥了一下火,立馬就有無數人幫着她撥火,那裏真正用得了她動手?
季汝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頗為得意,“笨死了,沒見過這麽笨的人!”
“就是,也就那麽笨的人竟然一聲不吭、悄無聲息把天仙樓的極品花魁拐跑了!實在太笨了!要拐也該拐個貨真價實的!”祭月順口跟着道。
“你什麽意思?!”季汝把燒火棍,不,燒火樹枝往地上一插,捋捋袖子,一副你敢再說一句我就和你拼了的架勢。
“行行,你厲害,你就是貨真價實的極品花魁,裏裏外外都是真的!”本着“我生病,不和你打”的思想,祭月爽快認錯,很自然得補了一句,“你是真真正正的極品花魁,只不過一不小心腦抽筋被個笨死的人拐了……”
季汝滿臉黑色,他怎麽覺得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好了,別鬧了,吃東西吧。”白羽把烤得金黃的野兔遞給祭月,細長的樹枝上油汪汪肥嫩的兔肉茲茲冒着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饞得人直流口水。
祭月心滿意足得一點點扒着兔肉,白羽烤東西的技術可不是吹的,以前她都是想着法子用各種方式逼他給自己烤東西吃!白羽烤的肉,一頓飯祭月能多吃半碗肉!
季汝也被香氣引誘,看着冒油泡的野雞吸吸口水,惱怒得瞪了一眼啧啧吃得特別響亮的祭月,你有的吃我也有的吃!季汝拿過烤野雞,小心撕肉吃。
“喂,你那還沒熟呢!”祭月涼涼開口,眼睛看都沒看季汝一眼。
季汝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我可沒你那麽笨,會一而再再而三上當受騙!”
說着季汝撕下一塊肉,很軟已經能吃,他得意得瞅了祭月一眼,然後當着祭月的面吹吹野雞肉,張大嘴一口咬下……
頓時,季汝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
“呸呸。”季汝趕緊扭身吐,野雞肉上半掉下一塊肉,很明顯外面已經酥軟能吃,裏面還沒熟透,連着絲絲血絲。
“我說還沒熟吧,你怎麽就不信我?唉,不聽老人言啊……”祭月一邊說着風涼話,一邊吹着嘴邊的肉,繼續非常“響亮”得大咬一口。所謂樂極生悲大約說的就是祭月,剛剛還在說季汝,下一刻自己就被兔肉燙傷了舌頭,這一口咬得太大了!
祭月捂着嘴一聲不吭。
季汝見此,笑眯眯得重新把野雞肉插好繼續烤,果然是壞人有壞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白羽擰開水蓋把水袋遞給祭月,“水涼,喝一點會好不少。”
祭月接過咕咚咕咚灌了兩口,然後又在嘴裏含着半口水,燙傷部位浸在水裏涼涼的比較舒服。
“好了,總算安靜了。”白羽擰好水蓋。
嘿?祭月挑挑眉,沒看出來,最腹黑的居然是這家夥!
白羽祭月三日靠着打獵和馬車上的水和一點食物被子過了一天一夜,等着遙遠馬車趕到的時候,祭月的病似乎加重了,半瞌着眼迷迷糊糊,連說話也都沒什麽力氣。季汝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後半夜他更是每隔半柱香就換一款手巾蓋在祭月額頭,幾乎沒睡覺。白羽臉上的神色越發深沉,放着四周可能出現的大型野獸,也要防着蛇蟲鼠蟻這些有毒小蟲。
“少爺,小姐,路上有人攔車!”駕車的馬夫小童喊道。
簾子撩開走出一個少年,面容普通,衣料上乘,想必是哪家富貴公子。
“途徑此路,馬車車輪不小心破碎,還望兄臺載我們一程。”白羽上前拱手行了一個江湖禮。
少年看看白羽又看看臉色異樣紅潤的祭月和美麗少年季汝,尤其看到季汝時,他眼睛一震,笑道,“出門在外難免遇到困難,本該相互幫助的,此為吾妹馬車,方才在裏面說些話兒,就讓那位生病的小姐坐在這裏,我們到後面的馬車上坐吧。”
白羽卻是搖頭,“我家小姐生病,恐傳染給令妹,叨擾你們。如方便我們三人就坐後面的馬車,感激之情不甚言表!”
少年也沒強求,做了個請的動作,笑道,“如不嫌棄,請兄臺上車。”
白羽把祭月抱上馬車,季汝在裏面照顧,然後又去把原來馬車上的東西搬上新的馬車,旁邊跟随少年的仆役也幫了不少忙。少年馬車上的少女悄悄撩開一個邊角看着白羽忙上忙下,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癟癟嘴,“手腳倒是勤快。”
坐進馬車的少年看了自家妹子笑道,“下人手腳不勤快可要被主子罵的。”
“你覺得他是下人?”少女挑挑眉。
“不是下人是什麽?你沒聽見他剛才自稱那個姑娘為我家小姐?”少年笑道。
“如果他是下人,你會讓他們上馬車?”少女反問。
少年看着窗外的身影,“這人非富且貴,雖然衣着普通,但那身高貴氣質卻是難以掩蓋!而且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風範,絕不會是小門小戶的子弟!”
“哥哥一向看人極準,您倒是猜猜他們是什麽人?”少女興致盎然道。
少年搖搖頭,不願多說,“雖然很淡,但此人身上有着冰冷殺伐的氣息,以前應該從過軍,而且殺過不少人。這樣的人不要得罪的好。”
少女抿着嘴,輕輕道,“那就把他收為己用如何?”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02 中毒
山路崎岖,十多輛馬車徐徐前行。天色漸晚,車夫奴仆下車做晚飯,一衆人忙開。三個花枝招展的少女選了個空曠點的地方鋪好席子褥子,擺上各種零嘴,然後等待少爺和小姐落座。少女優雅得坐在褥子上,翻開一本書借着昏暗奠色和燃燒起的火光靜靜看起來。少年一直注視着白羽熟練得撿樹枝,燒火,打獵,剝皮,烤肉,取水,動作十分迅速。他們剛剛落座,白羽卻已經烤好一只野兔送進馬車。
少年還記得祭月的容貌,要說這三個人裏最不惹人注意的就是這個女子,普普通通,姿色偏上,卻也沒什麽了不起。這樣女子如何值得那樣一個血氣男人細心伺候?也許是女子的家族有恩于他,所以才如此盡心吧。少年猜測道。
“哈哈,看我打了什麽回來!一只上好野羚羊,今晚大家有口福啦!”一行人中除了丫鬟奴仆還有武師,專為保護車隊安全。武師中以孔老最年長,經驗最豐富,年輕人中以白老之孫孔林武最骁勇,能徒手打死一只白睛大老虎!孔林武托着一只野羚羊回來扔給別人,烤食物的任務當然不會落在他身上。
一群武師立馬起哄,野羚羊可不是那麽好打的,野羚羊奔跑速度極快,而且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逃跑,十分警戒膽小。年輕武師們圍着孔林武稱贊調笑,氣氛熱鬧,孔老捋着自己的小短胡子笑呵呵得看着這一幕。
野羚羊和草原上烤全羊的手法差不多,肉質也比羊肉細膩美味一些。第一塊野羚羊肉自然是要給功勞最大的孔林武,孔林武接過看看肉再看看遠處靜靜看書的小姐,連微微紅。
衆人一見這場景還會不明白這小子心思?于是起哄讓孔林武把肉親自端過去,這是武師間的一種習俗,打獵來的第一塊上好心頭肉要給打獵之人,打獵之人若把這塊肉贈予別人,說明那人對自己有一種特殊意義。
孔林武大碗酒水一喝,摔了碗,壯士赴死端着心頭肉到小姐那裏,漲紅着點結結巴巴道,“小姐,小人打了一只野羚羊,小姐不妨嘗嘗手藝。”
少女從書上擡起頭來,看了孔林武一眼,再看到他手中半黑半黃的肉時不禁皺起眉頭,想到剛才白羽手中金燦燦香味撲鼻的野兔肉更厭惡眼前這肉,直接道,“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吃不慣這東西,你拿回去吧。”
孔林武撓撓頭沮喪得退了回來,又被周圍的武師調侃笑話一番。這時白羽跳下馬車又往林子走去。
“白公子,幹什麽去?”少年好奇問道。
白羽腳步一頓,畢竟有恩于己,還是耐心解釋道,“小姐吃不下肉食,弄些野菜草菇肉湯。”說着人已經往林子深處走去。
孔林武冷笑一聲,“小心中毒!”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他知道小姐一直注意着這個男子!
不久白羽就用大葉子抱着一捆野菜草菇回來,看得衆人眼睛發直,靠!天那麽黑還摸得到野菜?!還那麽大一捆,他是要喂牛啊?怕是沒有辨認,等會可就要中毒了!
白羽熟練的支起架子,取了一點野兔的肥油滾下鍋,放上草菇野菜小炒,然後放水和着野兔肉骨頭一起炖,少許片刻就冒出陣陣誘人的香氣,連吃野羚羊的武師都忍不住狠狠吸了吸那香氣,實在是太香了!最後撒上香油菜,小小的小葉子如荷葉一般漂浮在湯上。
“真香!不知道味道怎麽樣……”看着白羽端了一碗肉湯進馬車,少年才小聲說道。
少女撅着嘴有些不高興,“坐我們的車也不知道給我們端一碗!”
少年畢竟年長,笑道,“你覺得他像是給人端茶送水的人嗎?”
少女哼了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妒忌,“我在車上可沒看出來那生病的女子有什麽本事,他能給她烤兔做湯,就不能給我們端碗湯?難道還讓我們去問他要不成?”
少年搖頭,“乳兒,別鬧!我讓人給你做一份便是。”說着少年派了幾人去采野菜草菇,等水開做好,那香味卻還是不如白羽那鍋裏的濃郁。
名為乳兒的少女淺淺嘗了一口,轉頭就吐掉,嫌棄得搖頭,“太難吃了,這東西怎能咽下去。”
少年也嘗了一口,的确不怎麽樣,便将這湯賞給下面的人。趁着不注意,有幾個膽大的武師偷偷摸到了白羽那口鍋前,小小舀了一勺。反正湯那麽多,舀一勺也不明顯,三個人輪流喝了一口,各個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好好喝!”
“太好喝了!我從來不知道野菜湯還能那麽好喝!”
“就是就是,肉嫩而不膩,湯醇而不油,野菜爽口清新,真得好好吃!”三人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多喝幾口。其他武師見了也忍不住好奇摸上來喝湯,野菜湯他們也不是沒吃過,也沒見過這三人這樣!于是那一口小小鍋旁邊迅速圍滿人,沒幾下就将鍋裏的野菜草菇野兔肉吃個底朝天!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作鳥獸散。吃東西都争先恐後,生怕遲了就沒自己的份!背黑鍋嘛,讓別人去吧……
少女看着那邊見了底的鍋,再看着自己這邊艱難吞咽的下人,頓時沒好氣道,“不想喝就別喝!”
“哎,哎喲!……”随着一個丫頭捂着肚子叫起來,随後又有不少人臉色發紫,捂着肚子躺倒在地。
“怎麽了?!”少女驚得站起來。
“怕是中毒了!”想到白羽之前離去時,孔林武的話少年沉聲道。
孔老翻看衆人跡象,然後攪拌野菜湯,對少年點點頭道,“的确中毒,重了三種毒!湯裏面的紅姑娘,雲雀子,草莓頭子,每一種雖然只能讓人患病,三種毒加起來卻可能讓人致命!”
“這可怎麽辦?”丫頭奴仆頓時慌了,摔了碗,一個個青紫着臉倒在地上。
“我剛才也嘗了一口,要不要緊?……”少女緊張問道,少年卻看到少女臉上慢慢變紫的顏色,少女也看到少年變紫的臉色,頓時冷汗都出來。
“大家快去找雲清,白芍,三七,墨香,葫蘆籽,青蓮蓬!”孔老臉色沉重當即吩咐道。
“這能解毒?”少女急切問道。
孔老斟酌着語句,卻也不敢下保證,“這是最尋常的解毒藥方,能解很多毒。”
“我們會不會死?”少女着急問道。
孔老搖搖頭,無奈道,“我不是大夫……”
在場的武夫不敢怠慢,少年少女死了,他們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頓時紛紛外出找草藥,只留下幾個人留在原地幫忙。
“外面有人中毒了!”馬車內的季汝自然聽到外面那麽大動靜,端着手中只剩下淺淺半碗的野菜湯遲疑道。
白羽沉聲道,“野菜都是我采的,放心。”
“你認識野菜?許多毒草和野草差不多,萬一……”季汝還是不放心緊張得皺起眉頭。
“曾經有一次戰敗被人追殺到深山老林藏了三個月,三個月裏幾十個兄弟都是跟着祭将軍辨認野菜毒草,中毒過幾次,但現在也都能分清之間的差別。”白羽說道,望向清淺只剩下呼吸的祭月眼中的神色越發莫測,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依然滾燙。
季汝放下心來,高燒如果再加中毒,祭月怕是真得要死定了,“外面的人怎麽辦?”
白羽目光深沉,卻說道,“你不用管。”
聽到外面采草藥的人回來,然後又支起了鍋子煮藥,季汝也放下心不再去管,專心把小半碗湯喂進祭月口中。
“不行啊!病情越來越厲害,已經開始吐了!”外面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孔老!快想想辦法!再下去人怕是支持不住了!”
“求求孔老先生救救我們!求求您!”
“孔老,你若是能治好我們,此番回去我們贈您一千兩白銀!”這是少年的聲音。
孔老為難的聲音響起,“真得不是我不願意,是我實在沒有辦法啊!”
“難道您要眼睜睜看着我們死去?”
“孔老先生,求您發發善心救救我們,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裏還要靠我照顧,我不能死啊!”
“孔老先生,我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求您救救我!”傳來女子的哭聲、
“這,這,你們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孔老額頭上的汗水都下來了,他又何嘗不着急?他們若是出事了,他肯定要受連累的!
一個修長的身影悄悄出現在衆人身後,人們都只顧着圍着年紀最大、閱歷最豐富的孔老,誰也沒注意到他下了馬車。
然而一個少女卻是透過重重人群,喧嚣的環境一眼就看到那個冰冷,散發着厚重氣息的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得開口問道,“你能救我們嗎?”
少女一出口,所有人都寂靜了,大約是聽到了那個“救”的,所有人都急切得扭頭望去。
白羽靜靜掃了在場的人一眼,不急不慢,用他獨有的沙啞的帶着一點磁性的聲音道,
“能。”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03 夢境
季汝把喝完的碗放到一邊,突然一只纖細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祭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皺着眉問道,“外面……”
聲音輕的像蚊子一樣,季汝心中很不好受,耐心把剛才的白羽給她煮湯外面的人如何中毒的事說了一遍。
“扶我起來去看看。”祭月強行支起身子,想要起來。
季汝一把按住,怒色,“不行!你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況!先養好了病再說!”
祭月扯着幹裂的嘴唇笑笑,“你不懂。這場病來着可正是時候,正好用苦肉計,要不然白羽那小子可不容易原諒我的。”
“我看挺好的,你說什麽他做什麽,和以前也差不多。”季汝嘟囔道。
祭月連瞪一眼的力氣都沒有,懶得說,自己強行撐起身子,季汝見狀趕緊伸手去扶。
白羽鎮定得指揮在場人做事,每個人分工明确,九個武夫去找需要的草藥,三個武夫把中毒的人扶起聚在一起,四個武夫照顧這些随時都要吐的中毒人士,還有三個單獨照顧南宮家的少爺和小姐。
孔老是一個很好的下手,煮藥這等事完全可以交給他。白羽自然也不會親自動手,動着嘴皮子對着一幫人呼來喝去,這場景落在南宮家的兩位主子身上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指揮若定,有條不紊,大将風範!能這樣鎮定自若的面對一衆人中毒,然後合理安排人手,對藥理又有見識,面色冷然不會招惹太多桃花,實在是居家必備的好男人啊!少年南宮燕的心思活絡了,少女南宮茹的心思更活絡了。
“如能解毒,此番恩情他日南宮燕必當相報!”南宮燕拱手道,雖然臉色紫青,青紫中透着蒼白虛弱,但應有的大家之風卻沒有少半點。
白羽看了他一眼,“不必,兩清了。”
所謂兩清就是指南宮燕給馬車送他們離開這片山林,而白羽救他們,不欠任何人情。南宮燕苦笑,南宮茹卻着急了,“怎麽能兩清!”
“乳兒!”南宮燕喝道,轉頭向白羽介紹道,“此為家妹南宮茹,小名乳兒。”
南宮茹堅持開口道,“我們只是載了你們一程,而你卻是救了我和我哥哥以及一衆下人的生命!此番恩情南宮茹銘記!以後若能用的着南宮家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南宮燕皺皺眉頭,沒再阻止南宮茹,他明白這個機智的妹妹的用心。白羽這樣的人,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什麽來歷,但想來也是大家族出來的,如果不能讓他欠自己恩情,自己欠他恩情也是好的,總比兩清毫無瓜葛來得強!
白羽沒有說話,轉頭看到靠在馬車上一臉嬉皮笑臉看着自己的祭月,當即臉色更沉下幾分,大步上前,也不管正和自己說話的南宮燕和南宮茹。
“你怎麽出來了?”白羽責備道。
祭月權當沒聽到責備的語氣,“出來透透氣,欣賞一下我們白公子的風采嘛。”
看到祭月依然紅的要命的臉色,白羽心中像是燒起來一把火,語氣強硬喝道,“進去!”
還真沒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命令自己,這小子長能耐了哈?!祭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撅着性子道,“不進!”
開玩笑,他讓她進去她就進去,威信何在?!
就在祭月扭過頭去的一刻突然身子一輕,整個人橫向歪了過來,祭月以一個公主抱的方式被白羽抱進馬車,然後蓋上厚厚的被子。
這小子欺負她現在生病是不是?!祭月臉上更紅了,不知是不是被氣的,她掙紮着想要下來,卻因為身體太弱,這一點反抗直接被白羽無視了……
祭月敢保證她從來都沒這麽憋屈過!因為身體健康原因居然被這小子強迫了!祭月越想越氣,怒瞪着白羽,虧她剛才還想着用苦肉計,等她病好了後一定要這小子好看!
可惜瞪着瞪着,這位可憐的重病人士又陷入迷迷糊糊得昏睡之中……
夢裏是冬天,冷的要死的冬天,雪厚厚得在地上積了30cm,兔子掉下來肯定淹沒的影子都不見一個。街上人影匆忙,除了熱鬧把酒燒得沸騰的酒館,其他地方都清清冷冷一片。
一個縮着脖子穿着厚厚衣服的行人從祭月身邊走過,臉淹沒在氈帽之下看不清楚,一陣大風刮過,他縮了縮脖子裹緊身上的衣服。祭月卻是愣愣得站在原地,任由風穿過自己的身體,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感覺。
這是怎麽回事?這在哪裏?祭月皺緊眉頭,沿着街旁徐徐走去,攔住一人想要詢問一番,他人卻是穿過祭月的身體沒有停下半點腳步——這事鬧大發了!她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不過祭月畢竟是祭月,當初重生那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能坦然接受,何況現在?
突然熱鬧酒館旁的一個半人高的雪堆輕微得動了動,掉落下細碎的血塊,越掉越多漸漸露出一個蓬亂的腦袋,幹癟而蠟黃的臉上毫無血色,頭發白了一半……
“哈!快來看看!這裏有個被雪埋了的人!”一個小臉凍得通紅吸着鼻涕的圓臉小男孩驚訝得叫起來,呼朋引伴招來好多小朋友。
衆小孩圍着雪堆裏的那個人指指點點,既好奇又鄙夷,更厭惡得嘲笑,因為他實在太髒太難看了!
不知是誰揉了一個雪球對着雪堆裏坐着的那個乞丐砸過去,冰冷的雪球精準得砸在一動不動的乞丐身上,碎裂,落下,頭發上沾染白色的雪。他卻仿佛毫無知覺,木楞愣得直着眼睛,眼神空洞無神。
見乞丐毫無反應,小孩鬧的更加熱烈,每個人都禁不住收養,揉了個小雪球對着乞丐砸過去!這可是站着不動讓人砸的木頭,傻呆了!孩子們嘻嘻笑着,互相攀比着誰的雪球大,誰的雪球砸中了乞丐,誰的雪球砸開的最大!而乞丐當真一動不動得讓他們砸,呆滞的表情呆滞的神色,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這個……混賬!”祭月沖上去想要把他一把拎起來,但手穿過他的身體,握住一把虛空——這是一場夢境麽?
“祭月……”一聲極輕極輕的呼喚從乞丐的空中吐出,模糊不清,甚至連嘴皮子都沒動一下,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不是幻覺。
因為孩子引來的熱情氛圍引來了酒館裏不少客人,他們喝着熱騰騰的酒對着孩子們的舉動一笑置之。
祭月卻已經緊緊握緊雙拳,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倒或者把現場的大人小孩全部幹掉!這是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夥伴,他們曾經極其風光得行軍的路上受無數人擁護歡呼,他們曾經浴血奮戰用生命譜寫凱歌!他們曾經用自己的白骨築起邊疆的安康,如今他卻是落得如此地步……
“白羽!”從牙縫裏擠出的兩個字,祭月死死盯着傻傻坐在地上被雪球砸得滿身滿頭的白羽!這麽冷奠,他竟然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蔽體的袍子,還打着補丁和大小的漏洞?他怎麽能混到這樣的地步!真有本事啊!祭月怒極。
玩了一會兒可能是白羽太過木楞,沒有逃跑,沒有求饒,沒有一點神色變化,孩子們的好奇過了,漸漸沒趣起來,于是又追逐着跑去尋找新的游戲。酒館裏的客人也漸漸回籠,外面太冷,開着窗都嫌風大,還是裏面好,酒香,熱鬧!
一個好心的酒家女端着一碗溫熱的酒圍着圍裙姍姍走向白羽,厚實的群豹,高聳的衣領,女子有些粗糙的皮膚上映着點點雀斑,笑容卻是極其明朗,如果春光能爛漫到人的心裏,一看到她的微笑,總讓人覺得春天不遠了!
“喝一點吧,暖暖身子。”酒家女輕聲說道,身後酒館內傳來各種好評,贊美着酒家女的品行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