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節後返程——(8)
的沉澱在了心底便就能不再翻越而起。只有當現在以及未來有新的人、新的事出現将回憶覆蓋、代替,重新洗禮自己的腦海,回憶才真的只算作回憶。回憶從來都不是簡單一句:都過去了。
平安夜當天的下午,淩霄打來電話,問嚴可想去哪吃飯?嚴可拿着電話,思緒頓了頓說:“來我家吧。”淩霄聽後先是一愣,然後開心地說:“好啊,晚上我下廚,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嚴可嗯着回應了聲。
放下電話,嚴可輕輕嘆了口氣,腦海裏想的是前幾天葉韻兒睡夢中說的那句話
“嚴可,我好想你……”
她想了想,這段時間确實和葉韻兒疏遠了很多,這陣子幾個活都趕在了一起,自己也着實忙的沒有空閑時間陪她,即便半夜回到家洗漱完也還要在房間裏繼續工作。但換位思考一下的話,如果自己是葉韻兒,整天一個人孤零零地被放在房子裏确實也很可憐。今天是平安夜,雖然自己不是很在意這些節日,但在國外生活了這麽多年的淩霄似乎也習慣了國外的年,嚴可不想拒絕,掃他的興,也不想放葉韻兒一個人在節日裏加重孤單的感覺,于是幹脆,就在一起過好了,順便……順便是時候讓葉韻兒明确地知道一下自己和淩霄已經确立了男女朋友關系。
其實嚴可對于愛情觀或者婚姻觀,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理念與想法,她有過破敗的家庭,她有過被人離棄的經歷,她經歷過很多難過的事情,她的世界幾乎都灰暗了,她是一個生活在光明與希望都是奢侈品的世界裏,一個習慣了黑暗的人,越多的光亮只會越刺痛她,但是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總歸需要陽光,來繼續生命,哪怕行屍走肉的活着也要完成奶奶最後的遺願:開開心心地活着。當然,她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開開心心,她現在只知道活着,像幾乎所有人一樣,按部就班地,談戀愛、結婚、生子、到老然後死掉。只不過嚴可有時候也會想,現在的她和淩霄應該算是在談戀愛吧。她也不知道談戀愛應該是怎樣的感覺,但似乎卻從來沒有過電視情節裏那種浪漫的感覺,那種男生送女朋友禮物或者是兩人一起牽手漫步、一起出去游玩都笑着的滿臉幸福洋溢的感覺。當然,這也是淩霄心中一直隐隐的失落,他也搞不清嚴可一直平靜的臉到底是因為她個性使然,還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抑或是……對自己曾經離開過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嚴可放下手機又拿了起來,她在通訊錄裏找出葉韻兒的電話,其實也不用找,葉韻兒姓氏首拼字母雖然是26個英文字母中的倒數第二個,但嚴可卻在她的名字前面加了個A字,于是葉韻兒的名字在通訊錄裏排在了第一位,而同樣的,嚴可在葉韻兒的手機裏也是。
電話接通後,嚴可問:“晚上有什麽安排麽?”
葉韻兒沒什麽心情地說:“沒有……”
嚴可簡短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電話間沉默了好幾秒以後,葉韻兒好奇地開口:“怎麽了?有事?”
嚴可似笑非笑地輕出聲:“沒有。”
葉韻兒有點賭氣地說:“神經。沒事就挂了吧。”
“好。”
說完葉韻兒就用力地按了下紅□□域。心裏不高興地嘀咕:“今天是平安夜,以為給自己打電話會有什麽高興的事,以為會早些回家,或者帶我出去玩,誰知道就發了個神經。”
可在S城與葉韻兒工作地點其實并不算太遠的辦公大廈裏,嚴可回味着葉韻兒那句孩子氣十足的“神經”,與自己臨時起義的計劃聯系到一起,嘴角不禁上揚起來。明明是溫和的甜蜜的笑容,卻讓正拿着設計圖稿走過來準備問嚴可一些問題的經理驚訝之餘還愣在原地,他可是第一次看見嚴可笑,卻沒感覺到冰山融化的溫暖,莫名地背後一陣冷汗直流,心裏還驚嘆着:難道今天太陽真從西邊出來的?
19:15分。
葉韻兒抱着partner蜷坐在沙發上無聊又傷感地看着電視,享受着這孤零零地感覺。偶爾會用幽怨地眼神看向不知道是閉目養神還是已經熟睡的partner幽怨地說:“小partner,你媽媽真是重色輕友,她有了男朋友就冷落我了,我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男人,可她怎麽能冷落你呢?你說,你說她多殘忍啊是吧!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等哪天她跟那個讨厭的淩霄,讨厭的臭男人私奔的時候,你就跟着我吧,不然他們肯定會把你當做第三者的。你看,你看他們在一起以後,整天黏在一起,都無視了我們的存在。你放心,我以後絕對會好好對你的,即使我有了老公……有了……老公……”說着說着,葉韻兒更覺凄涼,老公,老公什麽啊老公,現在身邊連個男人都沒有,哪來的老公!!!partner扭了個頭繼續休憩,心想:現在的大齡剩女是不是都這麽幽怨~~~
淩霄陪嚴可在街上逛了有一會兒了,淩霄看嚴可有那麽幾回将眼神定睛在某個毛絨玩具、某件甜美系的衣服或是某些飾品上後幾秒鐘,眉頭又皺起然後移開視線。淩霄以為是嚴可喜歡嫌價格貴便溫柔地笑着說:“喜歡嗎?我買給你好嗎?”嚴可的眼神先是閃過一絲訝異,然後便微微笑着拒絕了,直到最後路過一家名牌運動裝店的時候,嚴可在門口猶豫了下便上前幾步推開了門。她在大廳裏小步走着,還仔細端詳着陳列的服裝。淩霄在她後面跟着,也時不時随着嚴可的視線掃兩眼被她眼神留戀過的衣服,心裏疑惑:嚴可雖然很少穿比較女人、性感的衣服,但大多都偏休閑類,運動味十足的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黑、白、灰這些暗色系。就在她定格在一整套鮮豔顏色的運動裝跟前時,淩霄就更加疑惑了。然後就聽見嚴可問售貨員說:“160尺碼的有嗎?”
售貨員的眼睛也滿是疑惑,便開口說:“有,不過您個子很高,估計160穿着會小。”
嚴可沒有詳細解釋,只是對服務員說:“我去付款。”
服務員有點不解又笑着應着說:“好……好的。”
出了店門的時候,嚴可腳步就加快起來,淩霄越發疑惑,直到回到嚴可家答案才終于揭曉。當葉韻兒穿着嚴可為她買的鮮豔的運動裝從卧室歡蹦着小跑到嚴可面前的時候,淩霄拿着鏟子的手就跟着心一起突地顫動了下,然後客廳裏就傳來鏟子落地那一聲空靈的脆響。像淩霄腦子裏突然空白的詭異的安靜的世界裏那一聲巨響,大大的震驚之後掩蓋了本已覺醒的疑惑。
《小可,到底怎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到底我,有沒有走進你的世界裏。》
——淩霄
吃飯的時候,葉韻兒一邊往嚴可碗裏夾菜一邊拍馬屁地說:“嚴可嚴可要多吃點哈,多吃點多吃點!”
嚴可頭也不擡卻滿嘴鄙視地口氣說:“真有誠意感謝我的話,就應該由你來做這頓飯。”
葉韻兒咧着嘴巴假裝苦笑地說:“那個……我廚藝太差啦你也知道嘛,等改天我學做菜,再做給你吃吧。”
嚴可順着她的話就說“那就明天吧。”
害葉韻兒剛放進嘴裏的一口米飯還沒安置好就被卡在了喉嚨裏,嚴可趕忙将水遞給她,拉開椅子走到她身邊幫她拍着後背。等葉韻兒緩過來後,淚眼朦胧地跟嚴可抱怨:“嚴可你要不要這樣麽,嗚嗚……”
嚴可就笑着擺弄了下她的頭發說:“逗你而已。”
葉韻兒就嘟着嘴假裝生氣。
淩霄放下筷子,笑着對她們說:“我去下洗手間。”
嚴可沒有擡頭,葉韻兒沖他笑笑說:“好,好。”
淩霄離開座位後,葉韻兒抿了抿嘴巴,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嚴可……你們……是男女朋友了嗎?”
嚴可夾菜的動作頓了下,然後又平靜地夾起一塊魚肉放在碗裏,頭也沒擡地輕“嗯”了聲。然後就聽見葉韻兒在自己的對面呵呵傻笑了聲。再然後空間就安靜了起來。沒有人再繼續這個話題,有人不想提,有人覺得這兩句對話足夠說明所有前後經過了。
而站在洗手間壁鏡前的淩霄,腦子裏閃現的都是葉韻兒歡蹦着從卧室出來跑到嚴可面前時,嚴可滿意地又寵溺的笑容,她一邊幫葉韻兒整理着衣領子一邊自顧自地說:“很合适。”然後葉韻兒就雙手環住嚴可的腰,臉在嚴可的頸窩處亂噌,滿臉幸福地說:“嚴可你怎麽這麽好呀,還知道過節送我禮物,嚴可你怎麽這麽好呢,算你有良心,今天沒有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而嚴可就輕輕推開葉韻兒,一本正經地問:“我的禮物呢?”
然後葉韻兒就嘿嘿着內疚說:“那個……我不知道今天你這麽早回來,還帶禮物了嘛……我……”
嚴可似乎很喜歡逗葉韻兒,每次看到葉韻兒因為自己開的玩笑認真起來地表情她都覺得很有意思,于是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逗你的。”
一句嚴可的“逗你的”,是淩霄有過希望卻從沒敢奢望過的話,可在葉韻兒身上,得到卻是如此的輕而易舉。淩霄迷惑了,她眉頭微皺着看着鏡中的自己,然後突然睜大眼睛猛地用涼水往臉上潑,用力搖了搖頭,嘴裏說道:“我是不是瘋了,我竟然在吃葉韻兒的醋,我竟然在吃一個女人的醋,不……不……不是的,我一定是……我一定是想太多了,因為葉韻兒是女孩子,小可也是女孩,所以她在她面前才比較放的開,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吃過飯沒多久,淩霄便起身告辭了。嚴可送淩霄去停車位的時候,兩人本并排走在一起,而淩霄的腳步卻越來越慢,與嚴可拉開了距離。到後來就停下站在了小區的甬路上。嚴可在他靠前的兩步之遙回過頭,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他,開口問:“怎麽了。”
淩霄定睛看了一會兒嚴可,突然快步走上前一下子抱住嚴可,吻上了她,嚴可下意識地推開他,嘴裏喊出聲:“你幹什麽!”
淩霄哀傷地看着嚴可:“小可,我是你的男朋友嗎?”
嚴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似乎有點過,于是有點歉疚地說:“對不起……我剛才……”
淩霄又走上前摸着她的頭發:“不要說對不起,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那年我不該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小可我……”
“別說了,都過去了。”嚴可打斷了淩霄的話。
“可是小可,真的都過去了嗎?為什麽我看不到你開心的笑呢?為什麽每一次和我在一起都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樣呢?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排斥和我親近呢……?”
聽過這些問題,嚴可只覺得頭疼,她不知道怎樣回答,因為她找不到答案,為什麽要笑呢?有什麽可開心的事情值得她笑呢?為什麽要和淩霄約會呢?情侶不都是要約會麽。為什麽這麽排斥跟他親近呢?為什麽?為什麽?嚴可覺得頭痛欲裂,她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在她還沒來得及思考的時候,手就已經伸出去推開淩霄了。身體的抗拒遠比大腦要快的多。
“我先回去了,開車注意安全。”說完,嚴可就輕松掙脫淩霄抓着自己雙臂的手頭也不回地大步前行了。留淩霄站在寒風中懊悔不已,因為他把一切緣由還是歸結到了當初自己離開的事情上。
剛開開門,葉韻兒就穿着睡衣抱着枕頭屁颠屁颠地跑過來,沖嚴可笑着說:“嚴可嚴可,今晚我們一起睡好不好,好久都沒有一起睡了呢!”嚴可面色冰冷地關上門,又換上鞋,沒有回答葉韻兒直接朝客廳走去,葉韻兒跟在她後面追問道:“行不行呀嚴可,嗯?”
嚴可頭也沒回地說了聲:“不行。”
葉韻兒有點吃驚地呆愣住,因為關于一起睡覺這件事情,這似乎是第一次從嚴可嘴裏聽到“不行”兩個字。葉韻兒心很快就起了反應,像眼睛一樣,仿佛也有酸酸鹹鹹的淚水要溢出來。葉韻兒不再追問,只是乖乖又靜靜地轉過身,挪着步子朝卧室方向走去。她不知道嚴可怎麽了,怎麽好像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很少對自己發脾氣的,難道淩霄出現了,自己在她心裏就如此不重要了麽,或許,從來沒有重要過,畢竟怎麽能奢望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能像她在自己心裏的位置那樣,幾乎占據了整顆心。
淩晨一兩點的時候,因為心情不好睡的迷迷糊糊的葉韻兒突然聽到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起初以為是partner碰倒了什麽,但心裏總有一種不祥又怪異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促使她下床,撞着膽子走向了客廳,直奔開關處先開了燈。然後上前幾步就看見嚴可爛醉如泥一樣半個身子仰躺在沙發上,葉韻兒趕緊走過去,輕搖着她問:“嚴可你怎麽了?怎麽喝這麽多酒啊!”嚴可睜開眼看了看葉韻兒又閉上,葉韻兒确定她沒酒精中毒死亡,就先把地板上的酒瓶撿起來放到茶幾上,然後抱着嚴可的上半身,打算将她扶起來扶進卧室。但是嚴可就跟昏迷後的人一樣,一點力氣也不用,葉韻兒累的直喘,也扶不起她,嚴可就這樣兩個胳膊一直搭在葉韻兒肩膀上。
或許是太習慣葉韻兒的味道,或許是葉韻兒喘氣使得味道更濃,那陣陣的伴随着奶香味的體香不停地傳入嚴可的鼻子裏,使得她半睜開了眼睛,一直看着葉韻兒。葉韻兒被看的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地問:“你總看着我幹什麽啊?”
嚴可的眼神突然憂傷起來,她雙手捧住葉韻兒的臉龐,憂傷地說:“我的陽光……我的溫暖……”
葉韻兒聽不懂她在說什麽,皺着眉頭問:“什麽陽光什麽溫暖啊?”
嚴可卻又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後突然說:“……親我……”
葉韻兒先是驚訝一番,然後就皺起了眉頭,她想嚴可一定是我自己當成了淩霄,于是表情嚴肅地說:“嚴可,你喝多了,我扶你起來吧。”
誰知道嚴可突然就将臉湊過來,把嘴唇貼到了葉韻兒的嘴上。葉韻兒瞬間就驚住了。呆愣住,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再繼續探索。嚴可挪開唇瓣,看着葉韻兒說:“你為什麽不推開我……”
葉韻兒的眼眶逐漸濕潤了,卻沒有說話。
嚴可似乎也并不是想得到她的回答,因為她又自言自語地說:“為什麽我會推開他……為什麽他當初就那麽走了呢……為什麽媽媽走了,奶奶走了,為什麽你們都離開我了……為什麽為什麽……”說着說着嚴可的情緒就激動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葉韻兒忙抱住她,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說:“嚴可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有我在啊,有我在,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嚴可……不要傷心了……”
其實有很多電視都這樣演,但是不知道有沒有人真的分析研究過,在人傷心難過的時候,做一些親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能減淡傷心?還是只能暫時轉移注意力而已。不管起作用還是不起作用,問題是葉韻兒自從在電影裏面看到過後,便覺得這一招可行,于是在嚴可情緒波動越來越厲害的時候,葉韻兒不知所措已經顧不及理智的時候,她深情地擁吻着并沒有抗拒自己的嚴可,用這種方式減輕她的難過,讓她感受到有人與她如此貼近,讓她感受到她自己并不孤單。
可,這畢竟不是正确的,還好葉韻兒也在短暫失去理智的當時,在撫摸到嚴可Ru房敏感部位時聽到她的一聲□□後,葉韻兒的大腦沒有跟着更興奮,而是突然清醒起來,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前衣衫不整、表情略顯痛苦地嚴可,想着自己差點鑄成了大錯。
她的第一次應該是淩霄的,怎麽能毀在自己的手裏。雖然葉韻兒也不确定嚴可與淩霄确立關系後是否也發生過關系,但是現在,即便再喜歡嚴可,也不能做對不起她們的事情,不能趁人之危,不能做讓人深惡痛絕地第三者,不能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能讓嚴可好不容易重拾回來的愛情因為自己被染上污點。
葉韻兒俯下身,緊緊抱住嚴可,在她耳邊低聲說:“嚴可,還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酒醉的代價——疏遠
有人說,酒醉後的話都是憋在心裏的真話,這個問題葉韻兒也問過幾個人,例如她的同事兼好友白子洋,例如老家的青梅竹馬闵楠,例如宮雲,他們給的都是肯定的回答。也就是在她與黎海剛分手的那段時間葉韻兒向他們求證過,因為分手後黎海好幾次打來電話都口齒不清卻也讓葉韻兒聽的十分明白地說:“韻兒我好想你……韻兒對不起……韻兒我只愛你一個人……韻兒你為什麽這麽狠心……”。每一次的每一個電話,葉韻兒都理智地對黎海說:“等你酒醒以後再打給我吧。”黎海卻總是在電話那頭高嚷着說:“我沒醉,我沒有醉……”。每一次黎海酒醉後的深情流露,葉韻兒都聽的眼淚直流,只是這些說不上是感動還是悲傷的情緒與氛圍總會被第二天酒醒過來黎海給破壞掉,他總是不負責任的又讓葉韻兒倍感無奈與心寒地說:“對不起,我昨天喝多了,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然後葉韻兒就對着手機屏幕上那一行字嘲諷地一笑,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嘲笑黎海的不爺們,沒有擔當,還是嘲笑自己的心軟和天真,竟然會把男人醉酒的話當真。于是每一次她都會簡短地回複黎海:“沒有。”
即便她的異性朋友們都告訴她說,男人酒後的話就是真話。但她依然不屑一笑,然後了之,直到有一天柳小春對她說:“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我只知道我家老公肯定是。我們有一次吵架,他就出去喝酒了,然後給我打電話說,說他覺得自己特別窩囊,說自己沒本事讓自己的老婆過上好日子,說他想要個女兒,他說他可喜歡女孩了。可是自己沒本事,連孩子都不敢生,怕養不起……”
聽完柳小春的表述,葉韻兒與她同感,不管別人是不是真的酒後吐真言,但小春的老公一定是,他叫李逵,與水浒傳中的小說人物同名卻不同性請,李逵天性淡然,含蓄話少,為人樸實,柳小春常在葉韻兒面前抱怨他木讷,不懂表達。對柳小春幾乎是言聽計從卻不能稱之為窩囊,因為那是種疼愛的方式。李逵的男人之處在于隐忍,有擔當,不輕易表露心聲,而表露心聲之時,便是到了真痛時。
葉韻兒忽然就覺得,酒後是不是吐真言是不是也要分人呢?如果換做是程冰,她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吧。
她想起自己與程冰分手時,程冰與室友一起去K歌,喝的酒醉突然給自己打電話說想她了。當時的葉韻兒顯得有些煩躁,她毫不溫柔地對程冰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不要沒完沒了的……”話沒說完程冰就搶了過去,他打斷葉韻兒說:“韻兒,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只是想你了……我想通了,我們做朋友的時候很開心,我們還是繼續做朋友吧,我不會再勉強你接受我,我希望你開心,你開心我也會開心。”那一刻深深的內疚感從葉韻兒的心底滋生出來,可是高傲的她依然沒有輕易地說出心裏那句“對不起”,即便分手之後的每一次,程冰總是借回學校有事為由,假裝路過葉韻兒所在S城,約葉韻兒出來見面,返程後的每一次對程冰而言痛徹心扉的離別,葉韻兒也依舊沒有說出那句“對不起”。
對不起,你對我那麽好;
對不起,我無法愛上你;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
——葉韻兒
她相信程冰,相信黎海,相信他們酒醉後的每一句話。但她也十分明白,酒後的神智會不清醒,精神會恍惚,也許視線也會恍惚,所以她堅信,堅信嚴可主動送上那一吻,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了淩霄,而自己也心甘情願地做了淩霄的替身。
第二天中午,嚴可頭痛欲裂地醒來,費力地眨了幾下眼睛才半眯着睜開,然後胳膊支撐着坐起身。她垂着頭小憩,緩了緩神後掀開身上的被子,一條腿挪下沙發,腳着地後,剛想挪下另一條腿,突然看着眼前的被子愣住了,她皺着眉頭思考,應該是葉韻兒拿過來的被子,不記得昨晚自己有拿被子出來……想起昨晚,嚴可的腦海裏閃現出幾個片段,便就是那幾個敏感的片段,她瞬間清新過來,用力回想,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的?她從沙發上站起來,環顧了下四周,酒瓶都已經被葉韻兒收拾走了,地面和茶幾上都很幹淨,只有一張紙平躺在上面。嚴可彎下腰拿起茶幾上的紙,看到葉韻兒的留言:
嚴可,廚房裏有熬好的粥,酒醒了先吃清淡點吧。我去上班了,如果不舒服的話給我打電話。
韻兒
嚴可手拿着紙站了一會兒,便又一屁股坐回沙發上。她手扶額頭,閉着眼睛回想着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應該說是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就親上了葉韻兒,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拒絕葉韻兒與自己短暫的纏綿。但是她知道,她做了錯事,做了傷害到葉韻兒的錯事。
嚴可洗完澡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猶豫着要不要給葉韻兒打個電話,可是打了又不知道怎麽說才好。要怎麽說呢?要對韻兒說對不起的吧……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氣,撥通了葉韻兒的電話……
正在辦公桌上偷偷補覺的葉韻兒被電話鈴聲吵醒,她不耐煩地睜開眼看向手機屏幕,一看是嚴可,立刻精神了起來,同時,也莫名地緊張。她拿着手機小跑出辦公室,到了樓道裏才滑動接聽鍵,看來連她自己也覺得心虛了,往常嚴可來了電話,葉韻兒都是在工位上直接接起的。可這一次,葉韻兒都忘記最起碼的“喂”,于是電話剛接通兩個人就一同沉默在電話中……
嚴可打破沉默說:“你幾點下班。”
葉韻兒小聲回答說:“五點半。”
嚴可“嗯……”了一聲後,不知如何繼續……
葉韻兒只好裝傻地問出口:“是有事嗎?”
嚴可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說道:“我昨天……對不起……”
葉韻兒的心裏不知道為何突然就冒出一大片失落感,她假裝輕松地笑着說:“沒事啦,沒事啦,我知道你喝多了,呵呵,把我當成淩霄也是情有可原,沒關系的呵呵……”
如果嚴可不說這句對不起,如果她忘記了一切,也比明明記得卻被一句“對不起”給否定要好的多吧。葉韻兒這樣覺得,就像一段還沒出口的告白,得到肯定與否定的答案都是一半一半,就像那些酒醉後的一夜情,只要有人說了對不起,似乎就意味着沒有繼續的意思一樣。葉韻兒心裏的失落由此而來,她似乎提早嘗到了還沒告白就被否決的表白。可是誰知道嚴可又突然冒出一句:“我沒有把你當成淩霄。”
于是葉韻兒突然又淩亂了,她訝異地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結巴問出口:“那……那……那你把我當成的是……”
只是嚴可沒有直接回答她,她眺望着窗外,又對着電話那頭的葉韻兒說了句“對不起”便挂了電話。
葉韻兒的心裏很亂,她不知道嚴可這句話的意思,沒有把她當成淩霄?那是當成誰了呢?難道嚴可真正喜歡的人另有其人嗎?如果沒有,如果嚴可一直清醒地知道當時親的人就是自己,那……那……葉韻兒淩亂了,她想不明白,難道她也喜歡自己嗎?可是……可是為什麽要做淩霄女朋友,又為什麽對自己說對不起?混亂又五味雜陳地葉韻兒心裏不知怎的突然有着小小的興奮和雀躍,她知道,這是希望在作祟。
但嚴可接下來幾天的舉動卻讓葉韻兒的希望石沉大海了。之後的日子即便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兩人也很少碰面,偶爾嚴可也準時下班會和葉韻兒一起做飯,但兩人也是相對無言,廚房裏、餐桌上、客廳裏,都被沉默的空氣籠罩着。葉韻兒每天都覺得十分壓抑,她不知道嚴可心裏在想什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有意回避自己,她也曾試圖打破這讓人不舒服的氛圍,哈哈笑着說電視裏的某段劇情真搞笑,但嚴可也只是彎彎嘴角而已,不做任何評論。有時候早晨上班洗漱兩人的時間會撞上,嚴可就會讓葉韻兒先洗,而不是向往常一樣兩人擠着用,節約時間。有時候葉韻兒看嚴可收拾好會問她要不要一起出門,嚴可卻遲疑了下然後拒絕了葉韻兒,理由很簡單,在葉韻兒看來也很刻意,她說她還沒收拾好。漸漸地,葉韻兒心裏的壓抑逐漸上升為難過和委屈,她不知道嚴可為何這樣與自己保持距離,為何不能像之前一樣,于是她每天晚上只要想起嚴可不冷不熱地臉就會想要掉眼淚。在好幾次熱臉貼冷屁股之後,葉韻兒甚至覺得嚴可已經讨厭了自己,不喜歡自己主動靠近她,不喜歡自己主動跟她說話,于是她也漸漸沉默起來,她不想招嚴可的讨厭,只是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是個頭。如果要一直這樣下去,接下來合租的每一天都将變成煎熬。
聖誕過後很快迎來了元旦,遠在他鄉的葉韻兒應邀來到柳小春的家裏過節。
葉韻兒幫柳小春擇着菜,柳小春邊弄魚邊問:“要不要叫嚴可過來?”
葉韻兒嘆了口氣說:“不用了,她不會來的。”
柳小春遲疑了下又問出口:“現在還沒和好嗎?”
葉韻兒無奈地笑了下說:“和什麽好,又沒有吵架。”
柳小春看着葉韻兒神色黯淡地臉心疼了起來,她抿了抿嘴巴,放下手中的魚,鄭重地對葉韻兒說:“韻兒,你不要再忍着了,跟她表白吧,不管她答應不答應,都得給個答案啊,我不想看你這樣一直難受下去!”
葉韻兒擇菜的手就頓在了那,她沉默了片刻然後扭過頭看着正用疼惜眼神看向自己的柳小春,然後莫名彎起嘴角說:“小春,你不嫌棄我嗎?我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柳小春沒有特別姐妹情深地豪邁說“當然不嫌棄”,也沒有扭扭捏捏地說:“嫌棄不嫌棄的,但是你是我好朋友啊”,她只是低下頭繼續刮着魚鱗,然後低聲開口說:“高中那次你寫信說覺得跟我一起玩很累,然後就不再理我了,那時候我特別難受,比秦龍拒絕我的時候還難受,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在我心裏的位置已經無可替代了。”
葉韻兒的眼睛逐漸濕潤了,眼淚滑落臉頰,她記得秦龍,那個柳小春第一次暗戀的男生,柳小春第一次深深愛過的男人。她也記得那時候在同學眼裏形影不離的自己和柳小春,她是怎樣寵溺自己,怎樣縱容自己的惡劣脾氣,又是怎樣像對自己就像李逵對待柳小春一樣言聽計從。可就是此般的呵護就被別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句玩笑話“你們兩個整天黏在一起,真膩歪人,跟同性戀似的!”給擊潰了。葉韻兒難以适應和接受別人的評論,于是那時候她察覺到柳小春對自己的好似乎有些過頭,她逐漸感到厭煩和壓抑,還有各種累。厭煩是因為別人難聽的話語,壓抑是和柳小春在一起時候再也輕松不起來的情緒,累,便是還要硬撐着做朋友的那種累。于是終于有一天,她支撐不住了,她放棄了這個朋友,她寫信給柳小春說自己很累,想一個人一段時間。于是,以為她們之間的友誼從此徹底崩裂的柳小春哭的昏天暗地,葉韻兒總是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看向第一排的柳小春,一天不知道多少次會倒進同桌的懷裏抽噎。那時候,葉韻兒總是皺着眉頭,無奈地卻不動聲色地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沒有再靠近……
于是她們一見如故卻僅僅維持了3個月的短暫友情就這樣擱淺在了高三那一年,但是有人說過,重逢的人總會再重逢。現在葉韻兒也想不起,只不過柳小春總是驕傲又得意地提起說,是葉韻兒在大學期間主動聯系的她,于是倆人又開始走動,于是那種一見如故地感覺讓倆人熟絡了沒幾天就又和好如初。
當然,自從柳小春的老公,同樣也是柳小春的大學男友出現後,之前那些荒唐地言論便都無功自破了。只不過柳小春結婚那一天,着急回學校考試而沒有來得及看到柳小春換好婚紗新娘子樣子的葉韻兒,在大巴上也是痛哭流涕了一番。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