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脾氣
申皓謙今日精神了不少,早晨醒來時,就見侍從趴在他床邊哭訴,忠心耿耿地傾述了一番自己的悲傷和不舍,申皓謙難得有被人煩的時候,心煩地把人從身邊踢開。
侍從邊拭淚,邊禀告昨日的情況,還說到:若不是兩位姑娘及時出手相救,公子只怕要兇險了。
申皓謙是申國公的小兒子,自幼嬌養慣了,因為性子好,在家中也一直被受父兄疼愛,沒體會過什麽叫兇險。昨日突然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又聽下人一番渲染,頓時覺得這兩位救命恩人,簡直是天上派來觀世音菩薩。
江谏一來,他立馬纏着他問兩位姑娘好不好看。不過,靖安王殿下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還是空青偷偷使了個眼色,告訴他長得好看極了。于是乎,神仙姐姐的稱呼就這麽來了。
蘇念悠笑着福禮:“是沈三小姐救的你,不是我,我可不邀功。”
“一樣一樣!多謝兩位神仙姐姐!”申皓謙坐在榻邊抱拳掬禮,笑起來兩個梨渦甜甜地挂在雙頰。
沈栀跟在後邊,甫一進門就和江谏對上視線,她平靜地眨了下眼,跟着福禮。
申皓謙還在跟蘇念悠搭腔:“蘇姐姐議親沒?”
“瞧上我了?”蘇念悠也沒覺得被冒犯,俏皮地接話,“不過你來晚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申皓謙“啊”了一聲,語氣裏的遺憾頗為明顯,方一側頭想與沈三小姐搭話,忽然間愣了一下。
只見那女子一身雲水藍對襟杏花襦裙,簡約清婉,明明是素淡的打扮,卻仿佛秋日的桂花,馥郁芬芳,她身段纖細有致,膚白如瓷,日光點點,落在她白裏透紅的雙頰上,更顯肌膚細膩嫩滑,鴉羽般卷翹的睫毛下鳳眸靜若秋水,端立在門邊,好似一朵靜待綻放水蓮。
申皓謙好歹是見過世面的貴公子,但也從未見過這個氣質的美人:“……許久沒見過像沈姐姐這般出挑的美人了。”
沈栀大抵看出了他的孩童心性,也不覺得他逾矩:“數月前申國公大壽,沈栀有幸應邀,只可惜未與申公子見過面。”
“沈栀……”申皓謙低喃一聲,忽然,“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前幾日同康平遠退婚的那個姑娘吧!”
屋內忽地一靜。
片刻,沈栀淺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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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皓謙樂了:“這般說,沈小姐還未議親咯,不妨考慮考慮我呗……”
還沒等沈栀回答,申皓謙兜頭吃了一記爆栗。
“規矩點。”江谏站在床尾,冷聲道,“再多話,就把你送回國公府。”
申皓謙捂住頭:“別,我錯了,王爺可千萬別讓我回去,我娘要是知道我出事,肯定得唠叨個沒完,秋日裏少穿件單衣,她都要絮叨我半日,還有我爹,他就懂得數落我,我都這麽大了,當着值還天天派人盯着我,要是回去了,少不了被他劈頭蓋臉的數落……”
蘇念悠和沈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這申公子的話委實是多了些。
江谏聽得不耐煩,擡腿就往外走。
申皓謙委屈:“每次話說一半就要走……诶!你怎麽把沈姐姐帶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見着這麽美的美人!”
被留下來的蘇念悠無奈極了,催他躺好,摸出銀針。
申皓謙伸着脖子往外看,不死心地嚷:“沈姐姐,你考慮一下我,我們申國公府也算有權有勢,不怕長寧伯府的——”
小院裏,回蕩着申皓謙的聲音,尤其是那句“你考慮一下我”,尤為刺耳。
江谏請沈栀在廊邊小亭落座,斟茶時,瞥到她淡漠的眼神,覺得有哪裏不對,他把花茶遞到沈栀面前:“依三小姐的建議,本王連夜調查下毒之人的線索,但到目下,卻還沒什麽眉目……”
“今日,我到裴府探望,有一些意外發現。”沈栀聞到白瓷盞裏的花蜜香,只覺得好甜,“裴公子毒發症狀混亂,和正常的石佛散毒發現象全然不同,我推測裴丞所中的石佛散并不是煉制成熟的石佛散,他之所以中毒,很可能是那些人為了試藥。”
提到“那些人”,江谏的眸中透出幾分寒意。
沈栀移開目光,建議道:“殿下不妨從裴公子和申公子兩人身上同時下手,許能查得可以快些。”
“本王有些疑惑。”江谏盯着沈栀,饒有興致地問,“三小姐與這二人非親非故,為什麽對他們所中石佛散一毒之事,這麽上心?”
他很敏銳。
“縱使非親非故,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沈栀抿了一口茶,發現只是聞起來甜,喝着倒只是清香,她道,“對石佛散上心,是因為書中所述的石佛散很是瘆人,沈栀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樣惡毒的人才會想煉制此毒,他們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麽。”
江谏瞥到她眼睛一亮,忽然問:“茶好喝嗎?”
沈栀一怔,客氣道:“王爺府中的茶自然不是凡品。”
“帶回去些?”江谏語調輕松,話家常似的,仿佛剛才眸含箭羽的不是他一般。
“……”
江谏将沈栀送到門口時,冬雀的手上多了好些東西,不知除了花茶,還有些別的什麽。沈栀覺得江谏的态度有些奇怪,前一刻對她還多有試探,後一刻便又是送禮又是送她出府。
沈栀從冬羽手中接過籃子:“靖安王殿下,生姜已經十二斤了,今日上門叨擾,就是為了将它送回來。”
江谏愣了一下,沒有伸手去接,他能覺察出沈栀不大高興。
但他不接,沈栀便一直提着,兩人僵持片刻,江谏伸手把籃子接了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時,沈栀吓了一跳,倏然把手背到身後,看着他的眼神很是防備。
馬車很快駛離了靖安王府,江谏掀開竹籃蓋,見到籃子裏鋪着一層厚厚的軟墊,看起來舒服極了,白色的貓窩在上面睡得胡須發顫,全然不知換了主人。
“王爺讓小的找孤本,小的還未找到,但三小姐既然能這麽明确地說出古籍名,想來是真的。”空青接過貓籃子,跟在江谏身後,“當年昭琳郡主與蕭太傅退親,到後來嫁給沈漢鴻,都是昭琳郡主自己的選擇。雖然昭琳郡主與皇後娘娘是姐妹,但昭琳郡主并不知宗月堂的事,所以三小姐應該也是不知的。”
江谏自然知道沈栀不知,否則她也不會對查明石佛散的來源這麽感興趣。
夔州侵地案之前,先皇便有不适征兆,太醫院對此一直束手無策,曾有太醫懷疑是中毒,但苦于查不出脈象便不敢再提。半年的時間,只是身體愈發的虛弱,誰敢說是中毒?直到最後先皇駕崩,太醫院都以為是病逝而亡。
江谏原先對此并無懷疑,直到蘇念悠求藥上門,直到沈栀說起這是中毒所致,他才對先皇的“病逝”起了疑心。
至于石佛散煉制還未完全……
如果先皇确是被石佛散所害,那下毒之人所用之毒定是真正的石佛散,不然定會被太醫院查出端倪。
沈栀方才提到,下在裴丞身上的石佛散之毒并不是真正的石佛散,裴丞很可能是被人用來試藥……可既然已經有了石佛散殺人的先例,為何還要試藥?
江谏回到申皓謙的廂房,聽到裏面的笑聲,陷入了深思——既然沈栀還能治石佛散之毒,那便說明藥方沒換,那試藥的最大可能只能是藥方失傳。
藥方失傳,才有人想要重煉石佛散!
亥時将過,江谏好不容易把吵人的申皓謙趕走,抱着貓窩回到屋中,把籃子放在了架子上。生姜醒來,看到換了主人,換了家,心情不好極了,窩在籃裏不肯挪地方,連申皓謙摸它,都被撓了好幾次。
江谏只能感激沈栀連貓窩都一起送過來了,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哄這個祖宗。
夜色已晚,江谏還沒睡着,就感覺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鑽進了他的被褥裏,還企圖睡在他身上,尾巴掃過他的薄唇時,江谏把它揪了出來,捏着它兩只前爪。
确實比之前重了不少。
江谏懶懶地睜着桃花眼:“你在別人家也是這麽睡的?”
生姜呼嚕一聲,也不知在說什麽。
“方才不是脾氣很大嗎?怎麽晚上知道鑽被窩了?”江谏捏着它的爪子晃來晃去,批評道,“還以為你去了別人家裏,能懂事一些。”
說到這,江谏忽然想起今日他不小心碰到沈栀手時,她驚慌躲閃的動作,壞聲對貓說:“幸虧你是只母貓,不然休想上她的榻。”
“她榻上舒服嗎?”
“她也讓你窩在身上睡?”
“她沒趕你?”
從未上過榻的生姜喵了一聲。
下一秒,江谏揪住了它的胡須,生姜立馬炸毛,被捏住的前爪動不了,就想用後爪踢江谏的手。
等生姜好不容易鈎到江谏的手時,江谏忽然把它的胡須松開了,大掌蓋住貓臉:“要不要這麽敏感?”
生姜被蓋得毫無招架之力,最後靠一口利齒,成功逃脫。
江谏躺在榻上,看着掌心上淺淺的牙印,回憶起沈栀警惕的眼神,輕啧了一聲,小時候軟糯糯的包子,還挺有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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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谏:為什麽不高興?
沈栀:因為你像我爹。
作者:适當玩一下追妻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