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鴛鴦
沈栀在桌前坐下,思索片刻,取了繡線,她是第一個動手的,神色不見慌張。其他小姐見沈栀已經在檢查繡繃了,連忙跟上,好似慢一刻,就會落敗。
其實沈栀沒想那麽多,她不想争名次,也不想出頭,想起什麽就繡什麽,捏了繡針就上,不似旁人這麽有負擔,然而第一針刺下去時依舊不免有些恍惚,她已經三年沒做過女紅了……
七夕的詩句不少,各官家小姐也只是被新改的規則弄得一時亂了陣腳,很快就理清思路,沉浸到繡面中去。
傅婉也不例外,她同沈栀一起在太學念過書,雖是被自家大哥逼去的,功課做得稀松,但詩文讀得不少,比起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們要好上太多。
意象這塊傅婉不會差,她就是繡功不太好,手上功夫,全是傅夫人一針一線盯出來的,不似沈栀那樣有靈氣,囫囵算是以整易巧,陡然出手,勉強能打。
在座之中,神色最慌亂的便是康攸寧,她自小便沒上過私塾,一家人又皆是武将,家裏最多有兩本兵書,什麽詩詞歌賦,完全沒讀過。此刻她坐在桌案前,遲遲拿不起繡針,雙腿輕微發抖,手指一直在扣動自己的裙擺。
她此次參賽,是父兄的安排,就是為了要把她送進宮裏,要考什麽,刺什麽繡面早在三個月前便準備好了。
方才對皇後娘娘說的那番話,亦是父親的幕僚教她說的,那位幕僚先生還替她選了繡面,說她益州出身,又經平亂之苦,身世經歷所在,繡一幅燕山月鈎圖,意趣定然不凡,還說那些官家小姐都是養在深閨只會吟風弄月的嬌娥,繡不出新意……
可如今變生肘腋,靖安王殿下親自出題,他考的就是吟風弄月,這沙場征戰的燕山圖,如何能呈上去給皇後娘娘過目?
而父兄對她的期望……
康攸寧渾身一顫,回頭,四處找康平遠的身影——
除卻進入前三甲的小姐們需要參加二試,其餘的夫人小姐皆已落座,宮中準備的點心皆是出自禦膳房大廚之手,味道清甜而不粘膩,就是在炙炙盛夏吃起來都不讓人覺得口燥。
康攸寧掃過衆人平靜的神色和翹首以盼的目光,心中更慌了,兄長不在,偌大的光露殿中只剩她一人,她忽然想到一個詞,叫舉目無親。
半個時辰過去,皇上姍姍來遲,衆人見着聖駕,忙準備起身行禮,皇上示意大家坐下,并不打算驚擾殿中的比試,站在殿外的不遠處和一衆大人說話。
皇上今歲三十有九,身形微寬,但氣宇不凡,黑色金絲龍紋的常服收斂了他的霸氣,端出幾分威嚴,他朗笑幾聲:“今日是家宴,俗禮就免了,朕也不打擾諸位雅興,愛卿們乘興而來,自然也要興盡而歸……”
康平遠身為鎮撫,自然要随侍左右,方才路過後花園耽擱了一會兒,只能遠遠地看沈栀一眼,而今當職複返,竟又看到了沈栀——她側着頭,安然地坐在桌前,眸光微垂,珠光萦身,側顏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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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她繡花時的模樣……他沒由來地想起衣櫃裏的那身嫁衣和那張鴛鴦紅蓋頭。
沈栀就是這樣繡出來的嗎?
十七歲那年,康平遠遇到了祝纭歡,她是益州知府的小女兒,活潑可愛,聰敏機靈,跟他說話時總仰着頭,目光崇拜,像只小百靈鳥,一颦一笑皆入了他的心。
兩人互述心意,是一個除夕。
康平遠剛守完歲,準備熄燈睡覺,忽的聽見有人敲門,他趁着月色往外走,一開門就看到一身紅色短襖的祝纭歡,她手裏捧着什麽東西,因為很燙一直來回倒騰,看到開門的人是康平遠,開心得不行,把手中的南瓜馍馍放進他手心,眼尾都在上揚,脆生生道:“新年安康!”
剛出鍋的南瓜馍馍放進手心,很是燙手,這得是一路從城西跑着來,才能在益州朔寒的冬日,保持這樣的溫度。
康平遠将南瓜馍馍握進手心,手上不覺得燙,心裏卻熱得不行,他眼裏只有祝纭歡,祝纭歡笑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直到祝纭歡問他怎麽了,康平遠湊上去親了她一口,說:“我娶你好不好?”
新年之後,康家有了準兒媳,王氏歡天喜地,康獻忠對祝纭歡也很是滿意,兩人親親熱熱的,整日膩在一起,就等着婚期……
春風送暖,清泉結冰,京城來了監察禦史。
監察禦史王祿乃是宣德六年進士,出身常州,家中豪富,富甲一方。王祿自小沒吃過苦,一路進城都捏着鼻子,對各處百般挑剔,要客棧,客棧看不上眼,要酒樓,覺得飯菜不幹淨,最後只能住進益州知府祝甯家中。
王祿正值壯年,也是一表人才,出手闊綽不必說,學識亦十分淵博,住在祝甯家中,給祝家的小女兒們送了不少新奇玩意兒,還給她們講京城的故事。祝家四個女兒,各個捧着臉,日日就等王祿巡查歸來給她們講故事聽,尤其是祝纭歡。
祝纭歡十四五歲正是愛玩、好奇的年紀,有時王祿公務纏身,故事講到一半就走了,其他姐姐都等着明日再聽,但祝纭歡心急,偏要知道結局,有一回王祿下差歸來,就看到自己屋門前蹲了個小姑娘,鵝蛋臉,櫻桃嘴,眉清目秀,一身紅衣尤其漂亮。
王祿問她:“怎麽蹲在這了?”
她說:“王大人,我在等你一個結尾。”
王祿在祝府住的一個月,祝纭歡找康平遠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月的光景都待在了王祿的房裏。
時間過得很快,王祿臨行前那一晚,祝纭歡趴在王祿案前,困了都不肯走,求着王祿再講一個,就講一個……
王祿瞧着面前女子在燭光下明豔的臉,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想同我去京城嗎?”
祝纭歡是趁着夜色走的,康平遠從校場回來,看到的就是祝纭歡不知何時放在他桌上的一封信,信上說:不要尋她,不要想她。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康平遠惹急了,槍都沒卸,找上祝府。
康平遠怒氣沖沖,要找祝纭歡要個說法,可怎知一進門,就見祝甯夫婦二人在屋中抱頭痛哭……
康平遠耐着性子問了緣由,不問還好,一問更是怒上心頭——那監察禦史蠻橫無理,欺男霸女,好好的客棧不住,偏要住到他們府中,竟是這般包藏禍心!
祝甯夫婦罵了好久,才勉強冷靜下來,把事情原委告訴了康平遠,大概就是王祿看上了祝纭歡的美貌,硬要把人帶到京城去,否則就上折子參他們治理不當,要罷他的官,連康提督也要遭殃!
康平遠在邊陲生活了十幾年,竟是不知還有如此可恥之人,翻身上馬就要去把祝纭歡追回來,可是他的馬還未動,準岳父陡然攔在馬前,說什麽都不許他去。
“王祿是都察院出身,官幾品,勢多大,遠不是我們這種邊境小吏可想的,他家在常州,家境富庶,手中還握着好幾條商路,你這麽貿然上去,就是雞蛋碰石頭,蚍蜉撼大樹,去就是送死!”
康平遠哪裏聽得進去,還有一個月,祝纭歡就要嫁給他了,變故如此突然,要他怎麽接受?康平遠不肯,執意要把人追回來。
三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後,祝家夫婦跪在知府大門前,頭磕在地上,求康平遠別去。夫婦二人年近半百,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女兒,他們怎會不傷心?他們只會比康平遠更難過。
康平遠急紅了眼,但面前的人也是他最敬重的長輩,他失去的是心上人,可他們失去的是養育多年的女兒,孰更難過,可想而知。康平遠勒緊馬繩,指節發白,望着城門的方向,久久出神,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此後一個月,康平遠日日登門拜訪,一來是想替祝妤歡照顧父母,二是想等祝纭歡的回信,若她的信中講到一點不好,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京城救她回來。
可半年過去,祝纭歡音信全無。
又是一年中秋,康平遠提着自家新做的月餅前去祝府探望,可誰知剛跨進院門,便聽到屋內的談話聲——
“王祿留下的聘禮還剩多少?”
“還有好幾箱呢,王家不愧是常州首富,出手就是闊綽,夫人就放心吧,往後咱這一輩子就是榮華富貴。”祝甯笑得滿足,啧啧作嘆,“還是纭歡歷害,嫁了個這麽有本事的夫婿。”
祝夫人有點吃味,但還是高興:“那還不是我生得好。”
“是是是,都是夫人的功勞。”祝甯哄道,“王祿沒來前,我覺得康平遠還算不錯,他爹讀過兩年書,會功夫,提督大小算個官,平遠也不錯,俊朗,踏實……可見着王祿才知道俊朗踏實有啥用,再厲害也是一輩子在益州吃土的命。”
“說白了,康獻忠就是被貶益州,開國這麽多年,你見哪個被貶之人還有出頭之日?他到益州快二十年了,皇上要能想起他,他早就回去了!”
“不說這些……”祝夫人拍了拍丈夫的後背,勸他寬心,祝甯也是個忠厚之人,祝纭歡跟王祿走後,他自覺虧欠康家,這一年來,夜裏總睡不好,“也不知歡歡嫁過去怎麽樣了,大半年了也沒個回信,當初她要給王祿做妾,我是不大願意的,這做妾就得吃苦……”
祝甯也寬慰夫人:“在大戶人家吃苦,和在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吃苦哪能比?去了京城就是榮華富貴,吃的是富貴榮華的苦,生的是富貴榮華的病……我看王祿是個好人,雖然大手大腳了些,有錢人的毛病也多,但對纭歡卻是實打實的好。”
“歡歡也這麽說……”祝夫人也覺得自己沒看錯人,“當初歡歡看上康平遠就是圖他長得好看,個子高,可天底下到底是好看的男子多,有出息的男子少,王祿樣貌、本事一樣不缺,還讀過書,講過的全是歡歡沒見過東西,哪像康家那毛頭小子,送個簪子,都是街頭第一個簪子鋪挑的,滿心滿眼地送過來,當她沒見識……”
“诶,別說了,今日是中秋,平遠說不定還來呢,省得被他聽到……”
康平遠不僅聽到了,還生怕自己聽錯,從頭聽到尾,一字不落地聽完了,祝氏夫婦的聲音漸小,化成了他腳底的寒氣,絲絲地從足底往上冒,康平遠不敢相信,甚至潛入祝家庫房,發現了那些所謂的聘禮,六七個大箱子齊齊碼在裏頭,裏頭全是珠玉寶翠,真金白銀地告訴康平遠,祝纭歡背叛了他。
不是強搶民女,沒有不情願,祝纭歡甚至不想看見他,一封信,連夜走,他這半年的心心念念全是笑話……
康平遠徹底恨上了祝纭歡,一日一夜,當初有多真切的喜歡過如今就有多真切的恨,所以當他聽說皇上在赤水峽關中了圈套,被東胡兵擄走時,他一口酒入腸,帶着三千人就上了。
他賭他能把那個傻皇帝救出來,他賭他不會一輩子在益州,他拿一條命去搏前程,然後,他成功了,他射出那一箭時,東胡禿子人仰馬翻,他心裏都在謝,謝祝纭歡教會他的這些東西。
平亂很快結束,後來論功行賞,康獻忠守城有功,封了長寧伯,舉家遷京,聖旨下來時,康獻忠拍了拍康平遠,很長很長地嘆了一口氣。
到京城的頭三個月,京中處處是有關康平遠的戲文,把他吹得天花亂墜,他自己聽了都笑,心裏想的卻是,祝纭歡一定也聽見了。
又過了幾個月,母親忽然勸他娶親,說想抱孫子,又說如今家中有了爵位,聯姻對父親的仕途有益。
康平遠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也表示自己同意了。
他是後來才知道母親幫他找的姻緣,是中書左丞的嫡女,沈家的三小姐沈栀,聽說是個溫婉賢淑,知書達禮的女子,康平遠無心聽這些評價,随母親去了。
大婚當夜,康平遠喝了很多酒,他終于成親了,但和他拜天地的卻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他醉醺醺地回屋,腳步不穩,掀了沈栀的蓋頭,裏面那人一襲紅嫁衣,眸剪春水明豔動人,她很靜,就這麽看着他,眼無波瀾,卻讓他無端覺得有三分像祝纭歡!
康平遠勃然大怒,直接把沈栀從床上提了起來,推出門外。
平亂他賭贏了,封官進爵來了京城,大街小巷皆是他的話本,他以為自己贏了祝纭歡,但沒有。
原以為平息的愛與恨在日夜中交替瘋長,他越來越不能直視沈栀的臉,把人趕去了城外的莊子,眼不見為淨,眼不見為淨,他日日自欺欺人,以為自己是真的無感了,可他又一次遇上祝纭歡。s幾乎是迎面遇上的,避無可避,康平遠當時的腦子都空了,他握刀,想站得魁梧英俊,不染紅塵,但他不能,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一言不發地看着祝纭歡離開。
他知道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輸得渾渾噩噩,他尾随她,也不上前攀談,也不見她。
他在朝上見到了那個所謂的王祿,幾年過去,玉樹臨風的監察禦史大腹便便,不見一絲所謂的英氣,康平遠覺得可笑,自己竟是比不過這樣的人。
他不想認,借着祝纭歡沖撞長寧伯府車駕的緣由,把人帶回了家中,他要了她,并且不準備把她還給王祿。
話本子裏怎麽說?強娶豪奪。
康平遠在朝權勢通天,王祿怎可能是他的對手,罷了官後,帶着發妻回了常州老家,連祝纭歡都忘了。
祝纭歡想跟王祿走,康平遠把她關了起來,關在了他與沈栀的婚房裏,兩人日日都在吵架,祝纭歡本就性子乖張,康平遠越兇,祝纭歡越是不滿,她被關起來後,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要去找王祿。”
康平遠哪裏肯,所以他把沈栀接了回來,祝纭歡最好面子,她敢這麽鬧,無非是仗着康平遠喜歡她,可有了沈栀就不一樣了,康平遠能看出她們有三分像,祝纭歡又怎會看不出來?
果然,沈栀一回來,就轉走了祝纭歡大半的怒火,祝纭歡去找沈栀撒氣,留給康平遠的就只剩撒嬌了,她要他給她做主,康平遠樂得替她說話。
直到後來沈栀病了,許久出不了門,祝纭歡又開始鬧了,她抱怨康平遠蠻橫不講理,說他控制欲強,說自己不喜歡他,康平遠最聽不得的就是最後一句,又把人壓在床上,堵住了口。
祝纭歡懷孕了,脾氣愈發大,兩人吵吵鬧鬧一年多,康平遠身心俱疲,連母親都問她,娶這麽一個女人回來為了什麽?
康平遠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累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又看到了沈栀,沈栀很安靜,坐在窗前讀書,一坐便是一日,暮色灑在她的側顏上,靜谧安然,比日光更美的是她垂眉低首的明眸皓齒。
安靜的沈栀,溫柔的沈栀,婉約的沈栀,他悄悄去看過她好幾回,也是每每在這時候,他才覺得心中得到片刻的安寧。
他像做賊一樣偷窺,但也被撞上兩回,被沈栀發現的感覺很不好,像是陡然被侵犯領地的雄獅,可他還是想去看她。
她真的和祝纭歡很像,但又和祝纭歡不像,她仿佛是祝纭歡對他的彌補……
父親驟然離世,康平遠心情頹唐,可祝纭歡并不體貼,她在懷孕之後,便一直不讓康平遠碰。其實祝纭歡一直很抗拒他,所有的種種都是他強迫的。
那一晚,康平遠喝了很多酒,回來的路上剛好路過沈栀的院子。
因為生病,沈栀的院子裏一直有股藥香,很好聞,康平遠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推開卧房的門時,把沈栀吓着了,她的眼睛很亮,像是突然驚醒的小鹿。
康平遠覺得沈栀這幅樣子真乖,他忽然想占有她。
他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但她沒想到沈栀這麽抗拒,甚至打了他!
冬羽毀了容,沈栀劃傷脖子,大出血,兩人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事情鬧得很大,府中上下無人不知。康平遠丢了人,開始不待見沈栀,連後來祝纭歡誕下子嗣,求他要正妻之位他都同意了。
那是半年後,他第一次踏進沈栀的院子,院子裏冷得可怕,當初種的那些花全沒了,燒枯的痕跡沒人打理,到處都是荒敗,他走進來時沒由來的心慌,“吱呀”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沈栀的屍體。
在那之後,康平遠對祝纭歡的态度驟然冷了下來,祝纭歡不知是初為人母,還是怎麽了,不再鬧也不吵,日日都在院子裏陪孩子,乖巧得不像她。
康平遠看她蹲在床前,給孩子搖撥浪鼓,忍不住蹙眉,近來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孩子身上,分不出半點給他。
他原以為祝纭歡長大了,但她總是出乎她的意料,進門兩年了,她竟然跟王祿還有來往——他們背着他就敢在長寧伯府親親我我,康平遠怒不可遏,叫人把王祿打死在了官道上。
祝纭歡瘋了,要康平遠殺人償命,可這點小打小鬧對康平遠來說不痛不癢,她又被康平遠關了起來,關在了當初沈栀的屋子裏。
祝纭歡歇斯底裏,無數次尋死,到最後真的受不了了,她跪下來求康平遠讓她死,告訴康平遠她從沒愛過她,說孩子不是他的。
康平遠薅住祝纭歡的頭發,惡狠狠地瞪着她,祝纭歡坐在地上,指着康平遠邊笑邊罵,說康平遠撿了個破鞋,還替別人養孩子。
康平遠氣得眼睛都紅了,一氣之下,砍掉了祝纭歡的一只手,不讓她死,就這麽讓她日日看着。
祝纭歡徹底瘋了,康平遠也不大正常,有一回下人收拾沈栀的東西,竟發現衣櫃下面,沈栀用箱櫃裝好的嫁衣和鴛鴦蓋頭。
康平遠記得沈栀那個小丫鬟說過,嫁衣和蓋頭都是沈栀親手繡的,沈栀為了繡這嫁衣好久都沒出門,傷了好幾次手……
下人原想拿去扔掉,但康平遠把它留了下來,那一夜,他看着嫁衣,一夜沒睡,他徹底明白,愛他的人只有沈栀。
康平遠讓祝纭歡和她的孩子死了,他不再喜歡他們。
尚書府擺宴,帖子遞到了長寧伯府,康平遠本來興致缺缺,不想遇到沈栀的二姐姐,他特意上前問候,卻又聽到了他不想聽的東西——沈靜瑤說當初沈計財想要她嫁給康平遠,她原該是康平遠的新娘,沈栀和傅晗訂過娃娃親,是她逼着沈栀不得不嫁給康平遠。
康平遠聽到這話,殺意頓生,他不信沈栀不喜歡他,沈栀若是不喜歡她,怎會親手繡嫁衣?當初他對她百般折磨,她都甘之如饴,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麽?
夜色朦胧,烏雲蔽月,康平遠讓人把沈靜瑤綁了出來,把人按在護城河裏,問了無數遍,想就想聽沈靜瑤說一句,沈栀是喜歡他的……
但是沈靜瑤從始至終都沒說過。
康平遠失魂落魄地回來,他把那身嫁衣扔掉,半夜又跑去撿回來,上面還留有馨香,他嗅着這個味道,想到了沈栀在窗邊繡花的模樣……
“康鎮撫……”
“康鎮撫!”
康平遠瞬間醒神,皇上看他愣神的模樣不由失笑:“看上哪家小姐了,這麽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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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糾葛寫完了(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