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1】
賈敬夫人病逝是她們早就預料到的,當時她生産時就比較風險,吳茗還特地留了一手才讓她沒在生下女兒後就病逝,但畢竟四十多歲的人了,生産損傷還是無法逆轉,也不過就是吊着命講究養着罷了,如今去世,也是意料之中。
但是趙姨娘是怎麽回事!?
卧槽賈環沒了???
阮卿對賈環倒是不怎麽在意,小孩很少有天生就又蠢又壞的,生下來把他交給石榴養就行,再不行就過繼出去,給他找個正常的成長環境,總不至于長歪了去,所以就算趙姨娘麻煩,阮卿也從來沒想過對他們下手。
畢竟是兩條人命,哪怕原劇情裏趙姨娘差點害死寶玉和王熙鳳,但是之前事情還沒發生,探春又在她身邊沒和她生分,阮卿怎麽也想不到,兩個孩子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這個小人,讓她下這樣重的手?
她将賈珠交給賈琏和元春照顧,吩咐下人收拾東西回榮國府。
這事沒一個和賈琏沾上太大關系的,兩府關系不好是衆所周知的事,他就在葬禮上意思意思就行了,至于伯父的小妾,就更和他無關了,因此賈琏始終不動如山,還貼心地問阮卿:“可需要我送嬸子一程?”
阮卿搖搖頭說:“你就留在這裏照顧珠兒吧,辛苦你了。”
賈琏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元春剛吩咐婢女去給賈珠擦身,見她要走,微微猶豫片刻,道:“太太不若留在這兒,讓我回去看看吧。”
和阮卿一樣,她也覺得趙姨娘對弟弟和表姐下手屬實是有病,但是阮卿脾氣暴躁,她怕母親忍不住和趙姨娘沖突起來,落人口實。
阮卿抿了口茶,看着丫頭們忙來忙去,暗嘆貴族生活真是腐化人心,聞言道:“不必,我心裏有數。”
她這次回去,是有話要問的。
阮卿不知道趙姨娘是怎麽和馬道婆勾搭上的,當然也不能肯定這次寶玉和王熙鳳出事就是馬道婆的問題,但是這個時間點爆發出來,所有的事堆在一起,讓她不得不懷疑,趙姨娘背後是有人的。
元春倒也沒有勉強,憂心忡忡地将她送到軍營門口,回身卻見大公主帶着幾個宮人蹙眉往這裏張望。
盛清竹因為賈珠的事一直心生愧疚,但是阮卿在,她就不太敢上前,當着人家生母的面,她一個罪魁禍首總有些心虛。
元春也大概能理解她的糾結,嘆了口氣道:“殿下,您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盛清竹抿了抿唇,問道:“賈珠……賈學正,可還好?”
……
賈母對姨娘一向沒什麽耐心,尤其是賈珠傷重還未醒,她見趙姨娘還敢鬧騰,頓時大怒,直接讓人把她送去莊子上了。
阮卿因為這事回來,賈母還指着她罵了一頓:“珠兒傷重,你不在他身邊照看着,為着個奴才秧子耍什麽渾,那奴才一條命加起來也沒有我的珠兒一根汗毛重要,你犯不着在這個時候擺賢惠!”
阮卿:“……”
這還真不是賢惠,單純的有事想問。
她表面唯唯諾諾,低聲應下,出門就跟張氏說:“大嫂子,麻煩幫我被一輛馬車,送我去關押趙氏的莊子上看看。”
張氏對姨娘的态度更不必提,蹙眉冷笑道:“不安分的奴才,打死便罷,以後咱們榮國府只當沒有這個人,探春就記在石榴名下,你還管她做什麽?”
阮卿心說這真是誤會,她不願意張口就決定人生死,又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就道:“倒也不是,我就是有事想問,當時鳳丫頭和寶玉病的突然,我懷疑與她有關。”
提到王熙鳳的安危,主要是王熙鳳肚子裏的孩子,張氏的神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良久才沉吟道:“你說的有理,打狗且先殺主,否則後患無窮。你去吧,需要我派人協助你麽?”
阮卿搖搖頭,道:“不必了。”
她有些手段不能讓人看到。
張氏也沒勉強,她也确實不适合插手管理二房的小妾,只讓人去偷偷準備了一輛馬車去,為了防止賈母中途發現這事,她還讓安春抱了最近在休息的寶玉去陪賈母聊天解悶。
阮卿身後有張氏幫忙瞞着,一路暢通無阻去了京郊關押趙姨娘的莊子,她沒有帶其他人,又讓負責看守趙姨娘的下人都退下,自己一個人進了院子。
小院并不算寬敞,只是大概有個院子的雛形,這莊子大概不是用來享樂的,環境實在一般,阮卿剛進去就聞到一股悶悶的腥味,像是一塊帶血的肉塞進悶熱的環境裏,又酸又腥,她一時沒适應,差點沒嘔出來。
她眉心微蹙,心裏有些不舒服,幹脆就沒關門,站在門口問道:“寶玉和鳳丫頭的事和你有關?”
趙姨娘半靠在床上,長發胡亂綁起,看起來狼狽極了。她閉着眼,聞言表情僵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太太在說什麽。”
阮卿道:“我懶得跟你賣關子,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麽,我有苛待你嗎?探春的一應待遇都與元春安春一樣,你要見她,我也沒攔着,石榴和沈荞也從來沒找過你麻煩,你若是安分,等姑娘大了出嫁了,我也可以幫你出去住莊子上,做你獨一無二的主子,你為何要找死呢?”
她對趙姨娘本來就是這麽安排的,不過不是跟探春出去,是跟賈環出去當老封君,可趕緊的別來煩她了,大家相看兩相厭,這輩子也行最好別見面。
讨厭歸讨厭,對這裏的人來說趙姨娘是奴才,打殺了最大的麻煩就是怕探春記仇,但也不是多大的事,庶女罷了。但對阮卿來說,這是一條人命,再讨厭一個人也不能憑心情殺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态度給了趙姨娘想象的空間,總之她現在貌似比原著裏還猖狂。
阮卿蹙了蹙眉,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難不成人性就真的賤到這地步,打壓就乖巧,寬和就放縱?
她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去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探春的。”
趙姨娘人沒眼色,但對危險的感知還是挺敏感的,聞言激靈了一下,忙道:“太太息怒!我、真的不是我幹的!”
阮卿眉心一跳,示意她接着說。
趙姨娘感到仿佛有把刀懸在頭頂,咽了咽口水,忙不疊道:“我、我當初小日子遲了許久,覺得不對勁,懷疑可能是有了,但又怕不準确,說出來讓老爺太太空歡喜一場,便、便沒有上報……”
阮卿眯了眯眼,知道她這壓根就不是怕什麽空歡喜,主要是怕自己對她下手,不由冷笑了一聲。
趙姨娘一個激靈,紅着眼眶顫顫巍巍道:“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太太原諒,只求太太看在探丫頭……看在三姑娘的份上饒我一命,我、我……妾不敢有害人之心,只是……只是……”
突然,她想是想到什麽似的,眼睛一亮,忙道:“是那春桃!是那賤人挑撥我,是那賤人說太太定然容不下我生出庶子,讓我隐瞞着……”
東拼西湊的,阮卿勉強拼出了一個劇情。
後宅女子來月事通常都會去領月事帶,像阮卿這種主子,嗯……基本都是一次性的綢緞之類的布條,用一次就扔,雖然浪費,但在衛生條件落後的古代,這已經是相對幹淨的處理方式了,很多下人就只能備上許多布條,天天洗天天換,不然容易得病,或者弄髒衣褲被主子看到會受罰。
而像趙姨娘這種身份不尴不尬的,會比下人好點,不用親自洗,但也是沒有資本用完就扔的,四五條天天換着用,用舊了才會扔。她月事不是很準,通常都會提前領,因此月事帶雖然被領走了,但是她卻一直沒來。
起初趙姨娘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她本來生理期就不準,晚來早來都正常,誰知過了快一個月了,都該領下一次月事帶了,她才意識到不對。她雖然不準,但也就提前或晚來幾天,不會推遲二十多天,想起懷探春時的情況,她心裏隐隐有個猜測,也就是這個時候,她身邊的丫頭春桃說自己會醫,确定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一時之間,她心裏又是激動又是擔憂。激動于自己有了身孕,又擔憂阮卿膝下兒女衆多,再添一個嬰兒要照顧難免會勞累。
阮卿:“……”
笑一笑算了,誰還能把這種屁話當真?
趙姨娘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嘲諷,說着表情一僵,也不在說什麽表忠心的空話了,悻悻道:“那丫頭騙我說,三姑娘不親近我,想來是顧及太太,妾……妾畢竟是個女人,也是個母親,雖然妾身份卑微不配做姑娘爺們的母親,可畢竟懷胎十月……”她語氣有些混亂,想來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她停了停,良久才道:“妾是豬油蒙了心,才想偷偷瞞下孕信,找機會求二……求太太開恩,将這胎養在妾膝下,那丫頭說妾這樣做就是與太太為敵,要妾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我也是擔心太太不許,便默認她去找了個道人過來,那道人說,我這胎懷的兇險,須得……須得借有血緣且福澤深厚的人鎮一鎮才行,我便信了,正好東院琏二奶奶好心,見我在喝藥,當我……當我是病了,差人來問……”
即使她多次美化,阮卿也能聽出來,趙姨娘主要是不信任自己,怕這個孩子也被奪了去,病急亂投醫信了春桃的鬼話,讓人找了馬道婆過來,又因為王熙鳳管家,看她喝藥還以為她身體不适,打發了丫頭過來問,也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
誰知趙姨娘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被發現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寶玉和王熙鳳捆一起對付了。
馬道婆未必告訴了她全貌,但當下時代,除了娶親之類的事,還有什麽能用的上生辰八字?趙姨娘八成是猜到了,但并不在意,成了沒成都有人背鍋,反正不是她的錯。
阮卿冷笑:“看到了你,我才知道什麽叫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沒法對一個妾室太過優待,但也在這樣的基礎上盡量放寬松了,對比一下張氏的手段,趙姨娘過得簡直是神仙日子,雖然阮卿也不至于覺得趙姨娘因為這點對人應有的尊重就該對自己死心塌地感恩戴德,可就算不感恩,也不能害人吧?
趙姨娘臉上表情一慌,忙道:“三姑娘……”
阮卿冷眼掃過她憔悴的臉,冷笑:“你就在這個地方度過餘生吧,只要你還活着,日後探春想來看你,我不會攔着。”
無視背後傳來的哀求哭泣,阮卿轉身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對圍上來的丫頭道:“去叫人提了春桃過來,控制住她的家人,注意別走漏風聲。”
小丫頭不過十一二歲,哪見過這陣仗,呆呆地應了一聲,阮卿見狀便提醒道:“找李二。”
就是吳茗的小厮,平時用來報信的,只要這個消息傳過去,她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阮卿上了馬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迅速理清其中關系。
這麽看來,如果春桃找來的人就是馬道婆,那就代表在原劇情裏,寶玉和王熙鳳出事并非趙姨娘一人自作主張,賈珠也未必是意外離世,賈琏目前看着還算穩重,到底是因為環境問題,還是他本性确實沒那麽惡劣?
連女兒生病的那十來天都要出去找人發洩,好色的有點過頭了,倒像是有性/瘾,是天生如此嗎?
如今外面還在鬧科舉的事,就阮卿所知,江南一帶文人世家紛紛上書,言辭頗有逼迫的意思,郦芷前幾天才大發雷霆,咬牙切齒地說遲早要将這些世家連根拔起。
阮卿按了按眉心,對混亂的局勢有些頭疼。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是她們千算萬算,還是沒算到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她剛回榮國府,就聽聞今早朝堂上有人上報,安樂公主盛慶安的遺孤曾前去榮國府求助,卻被寧國府收留。
聽到這個消息時,阮卿差點沒控制住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