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路珠兒躺在病床上,有些高興地望着展昭:“展醫生,你怎麽也過來了?難得休假,居然沒去陪你家叮當公主啊。”她已經卧床休養了一段時間,孩子保住了,自然心情穩定,也知道自己的狀态會大大地影響了腹中胎兒,因此總維持着開朗的笑容。
展昭把手裏的果籃交給路珠兒的丈夫,這才笑道:“公主還是要陪的,也不差這一會兒時間。聽說你最近氣色不錯,怎麽樣?”
路珠兒溫柔地撫摸着肚子,欣然道:“挺好,只要孩子健康,我就好了。”說完她想到展昭的事情,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現在這世道,真是做不得好人……雖然說你休假也算是件好事兒,能歇會兒,但這個事總讓人心裏不是滋味。”
至今這件事也沒有一個明确的說法,只不過她的醫藥費都是醫院自己承擔的而已。那對夫婦到底該負什麽責任,也沒個說道處。
路珠兒的丈夫拎着水壺正要出去接水給展昭泡茶,都已經走到了門前,聽見妻子這話,便回頭忿然道:“這兩個畜生,這件事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路珠兒一句“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沒說完,就見丈夫已經拎着水壺出去了——顯然是不想聽她說這種話。
“诶,展醫生你別見笑,他那個人就是這樣,特別正直,眼睛裏揉不得一點沙子的,不像我……”路珠兒自嘲般一笑,“我總還是希望息事寧人,大事化小,孩子沒事兒就成。”
展昭點頭安慰道:“你丈夫也是心疼你和孩子,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路珠兒臉上泛起幸福的光輝,低頭一笑:“是啊,他就是會心疼人。以前就總說,家裏條件也不錯,不需要我掙這點工資。做護士又苦又累,還經常受氣,不如回家當全職太太的好,嫌悶可以學點興趣愛好,好過這樣受累。”
展昭有些好奇道:“那你為什麽沒有聽你丈夫的話?”他對路珠兒還算了解,家境不錯,娘家就是小富之家,丈夫是個投資管理人,每年收入不菲。真正算起來,也是個小小的白富美,會選擇護士這個職業,真的很讓人跌破眼鏡。
路珠兒抿唇道:“我喜歡做護士呀,特別喜歡,小時候就可喜歡聽南丁格爾的故事。展醫生你可能不知道,我讀書的時候,曾經生了一場大病,治病休養花了五年的時間。我在醫院裏真是住慣了,當年那些照顧我、鼓勵我的護士姐姐,我一輩子都記得。”
尤其是一個叫蘇虹的女護士,更是與她結下了姐妹之情,多年後還成了同行,可謂緣分。
展昭笑了笑:“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這麽堅定地要做護士。”
他忽然想到那個多年來念念不忘的故事,故事裏的藍衫人和白衣人性情志趣完全不同,也許這就是那個藍衫人始終沒有表露心意的緣故?
“珠兒,你和你丈夫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吧?我的意思是,你喜歡做護士,他不喜歡你做護士,這種态度完全相反,你們為什麽還能達成一致?”
路珠兒笑道:“沒有關系啊,只要相愛就可以了。”
展昭有些愣住:“只要相愛就可以嗎?如果興趣、性情、志向都不相同呢?比如說你們一個喜歡做護士,一個反對做護士……比如,一個在活在體制裏,一個活在體制外?一個自由,一個不自由呢?相愛就可以嗎?”
這樣可以敢去嘗試相愛嗎?
路珠兒偏着頭溫柔地笑道:“為什麽不可以呢?相愛的人,只要兩顆心都是一樣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可以協調和适當妥協的啊。既然是相愛,總要有所讓步,不可能還與從前一樣,完全自我的。妥協一些東西,但妥協并不是沒原則的、沒用處的,失去的同時,你也得到了很多之前沒有的東西。人生不就是因為這些失去和得到,而變得充滿趣味嗎?”
是這樣的嗎……
當展昭回到家的時候,白玉堂正帶着叮當在家裏打游戲——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地板上,盯着筆記本的屏幕玩得津津有味。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白玉堂可以把自己家當他家了……
“回來啦?”
“爸爸!”
叮當開心地放棄了游戲,赤着腳沖向玄關,高高興興地抱住了爸爸的大腿:“爸爸,你陪我玩好不好?”
展昭瞅了一眼斜眼看他們父女倆的白玉堂,彎下腰抱起叮當,笑道:“怎麽?白叔叔陪你玩不好嗎?剛剛不是很開心?”
叮當搖搖頭道:“沒有呀,白叔叔也很好,可是叮當想要爸爸陪。”
展昭頓時心中一軟,點頭道:“好,爸爸這幾天哪兒也不去,就陪你玩。”說完兩父女一起坐到了地板上,展昭順便很不客氣地把白玉堂擠到了一邊,一看屏幕,還真是有些佩服白玉堂——是個幼兒游戲,簡單到死,玩家只要不斷闖關向前,一路不斷撿些可愛的寶貝就是了。也虧得這人脾氣好,居然能耐住性子陪。
白玉堂得意地沖展昭一挑眉,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不要太愛我,白爺可都是為了你。”
展昭心中本有些動容,一見白玉堂這副德行,頓時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專心帶着女兒去游戲裏闖關了。
父女倆直玩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叮當有睡下午覺的習慣,支撐不住,昏昏欲睡。展昭便抱住她慢慢哄,講了個童話故事逗她,直到女兒完全睡着。
把叮當安頓好之後,展昭覺得有些渴,便從冰箱裏挑了個蘋果,一邊啃一邊朝廚房走——白玉堂在裏頭忙活了半天。
“大藝術家,你在我家廚房幹什麽?”
白玉堂揮舞着鍋鏟,戲谑一笑:“大藝術家能幹什麽?自然是研究藝術了,我最近新學的小吃,正宗的涼面,幫你做一點放到冰箱裏,正好最近天熱,消暑。”
展昭靠在廚房門口,聽了這話一口蘋果噎在嘴巴裏,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白玉堂,你真沒必要這樣,廚房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他當然清楚對方為何會突然熱衷廚藝,但越是清楚,就越是覺得有種隐約的不安和愧疚。
這本不是他白玉堂應該做的事情。
白玉堂先是愣了一下,又突然地笑了。他走到展昭的面前,撐着廚房拉門的門壁,微微低頭,眉眼漆黑明亮:“展昭,我說烹饪是一門藝術,就是真的當它是一種藝術。既然是藝術,也就不存在什麽貴賤之分。廚房為什麽不是我該待的地方?”他揚眉一笑,表情是說不出來的驕傲,“我是個大藝術家,我所在的地方,就是藝術将要誕生的地方。你不必想太多,這件事也沒你想得那麽複雜。”
明明是系着圍裙、一身居家裝扮的人,看着分明還有幾分稚氣和煙火氣,但是,那種驕傲和自信的光芒,真是有點耀眼啊……
三厘米的差距讓展昭忍不住微微仰臉望向白玉堂。
“展昭,我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麽?和我在一起,是很難決定的事情嗎?”因為怕吵醒屋子裏的叮當,白玉堂的聲音刻意低柔下去,聽起來有一種缱绻和呢喃的感覺。他是真的疑惑,不明白展昭在糾結什麽?
不愛嗎?
很明顯不是,若是不愛,展昭不會對他降低防備和任由他入侵心裏到了這種地步。那到底問題出在哪裏?連水寄萍都可以看出來,展昭心中對什麽事情有心結,所以對感情之事非常冷淡和不在意,白玉堂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原以為是因為丁月華的事情,可事實證明不是。即使有了叮當,丁月華在展昭的感情生涯中,甚至都算不得一種經歷。
那到底問題出在哪裏呢?
白玉堂不是不能等,只是他和水寄萍個性完全不同。水寄萍的溫柔是一直守候和等待,從不追問,從不逼迫。但白玉堂不是那種被動的人,他也不會選擇逼迫展昭,但他會追尋,會坦言疑問。
白玉堂自來就是這樣坦坦蕩蕩的人,相愛的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是不能共同承擔的呢?所以他要問,但展昭說還是不說,卻不會影響他的感情和付出。
蘋果在空氣裏漸漸氧化掉,原本白皙的果肉出現了淡淡的淺黃痕跡。
展昭終于迎着白玉堂的雙眼,低聲問道:“我最開始對你親近,并不是因為你這個人——不,也是因為你這個人……那時候,我覺得你就是故事裏的那個人,我好奇,所以我親近你。後來時間久了,關系越來越好,我就開始疑惑了。直到你給我看了那本影集,我就完全糊塗了,白玉堂,你不明白這種感受……”
白玉堂心中有些意外,他很想問一句“什麽故事”,但又清楚展昭的話沒有說完,所以并不打斷,只是耐心地聽他講下去。
展昭的神色越來越茫然,似乎陷入了一種難解的困惑之中。他仿佛完全停留在自己的世界裏,而沒有感知到白玉堂就在身邊:“你問我在猶豫什麽,我當然會猶豫……畢竟是基于那樣的開始,即使後來我覺得自己已經跳脫出了往事的影子,已經知道故事只是故事,你只是你,我還是會遲疑……”
說到底,展昭是在害怕。害怕做錯了決定,既誤了自己,也誤了白玉堂。
他是個太看重責任的人,這幾乎是骨子裏的束縛,任何他無法承擔責任的決定,展昭都會感到猶豫和遲疑。
……
白玉堂聽得雲裏霧裏,但還是抓住了那個關鍵詞,終于找到了機會問出口:“什麽故事?是和我有關的故事嗎?”他想起當時在臨餘古道,展昭那種充滿故事的眼神,和他當時所說的話,心中隐約有所領悟和猜測。
……
展昭卻只是認認真真地凝視着眼前這張臉和這個人。
很久之前,他覺得自己與白玉堂是相識的、熟悉的。重逢之後,他一直都以這種先入為主的印象去判斷這個人。後來他發現自己不對,這個人與“白玉堂”并不完全重合,一脈相承卻有有所區別。再後來……他跳脫出遙遠往事的影子、印象,也跳脫出那種聽書人、旁觀者的心情,正視眼前這個青年:這是他認識的白玉堂,這是他的朋友,白玉堂。
如果真的能夠分辨得清楚那就好了,彼此之間一切好感和默契都可以用吸引來解釋。可症結在于:他總受到那些模糊往事的影響,他無法确定自己的心意。
所以展昭始終不敢做決定。
所謂當局者迷,不外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有點背離了我寫文的初衷,構思又偏了,略心塞【【
古風和現代一起更我有點分裂,更完明月再填南山吧,反正也都是這幾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