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第40章
夜風輕拂,吹起二人的發絲,飛舞的青絲在身後交疊糾纏。
顏從安緩緩的将頭側靠在荀飛白的肩頭,荀飛白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我阿母不僅能将家中打理妥當,還會識文斷字寫詩詞。給我開蒙的并非阿爹,而是阿娘。阿娘詩文章做的也是極好,但她不喜入仕,同阿爹婚後,便在家相夫教子。”
顏從安感覺到身旁荀飛白身上傳來的溫暖,說道:“聽飛白這般說,飛白的阿娘如此教養,定也是大家閨秀。”
荀飛白聞言,搖了搖頭道:“說起來,從安怕是不信。我阿娘其實是阿爹的童養媳,她小時候逃荒,逃到了花溪縣。是阿翁和阿爹在河岸邊撿到了阿娘,不過阿娘醒來時忘記了往事,只記得自己叫小榕和懷中的那塊玉佩,那玉佩上一面是獸型花紋,另一面是一個司字。”
顏從安聽她荀飛白說到玉佩,她想應當就是前幾日給自己的那枚。她只知道那枚玉佩珍貴,收到後也沒多看,便仔細的收了起來,這次來濱州也一同帶了來。顏從安聽荀飛白講到那玉佩上刻着司字時,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還未等她深想,便聽到荀飛白的柔和的聲音傳來。
阿娘的事荀飛白也是小時候聽阿爹說起,她也記的不是很清楚,她邊想邊道:“聽說阿娘來時不過四五歲的年紀,模樣也很是乖巧。可家中并不富裕,阿翁本不想留下她,阿爹心軟,覺得她可憐,求了好久,阿翁才同意将阿娘留下。因着那塊玉佩,家裏人便叫她司榕。雖然阿娘是童養媳,但阿翁和大母也并非苛責之人,對阿娘如親女那般,阿娘也未受很多苦。阿娘極其聰慧,她從未去過學堂,只是站在阿爹身旁,看着阿爹寫字溫書,便學會了好些個子。阿爹見她這般好學,可家中無法交的起二人的束修,阿爹便每日下學後,自己溫完書,教阿娘識字。阿娘便是這樣同他爹一同長大,二人生了情誼,便成婚有了我。”
荀飛白說完阿娘,接着又講起了有時趣事。她語調婉轉,聲音柔和,如絲絲清泉沁入顏從安的心尖。心中雖想着玉佩之事,但依舊是抵不過睡意,靠在荀飛白肩頭沉沉睡去。
荀飛白講着童年趣事,隐隐的覺得肩頭越發沉重,也未聽到顏從安的回應,便知這人已睡去,又這樣坐了片刻。見顏從安睡沉,她微微的測了測身子,顏從安便順着她的肩頭滑到她懷中,荀飛白伸手借住,輕輕伸手繞過她的膝下,用力将人抱起。也虧得顏從安身體纖瘦,若是宰沉些,荀飛白抱得就有些吃力了。她抱着顏從安進了屋中,輕柔的将人放在床榻上,又慢慢的替她蓋上錦被。放下顏從安後,她看了一眼顏從安恬靜的睡顏,輕笑一聲,便轉身吹了燈盞離去。
等荀飛白出了屋子,合上了門。床上的人微微睜了睜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後又翻身重新睡去。
一夜無夢,甚是安眠。
荀飛白回到屋中,看見那破損的衣裳才想起一事,她反複翻找了幾遍,也未找到那裝着平安符的香囊。她努力回想,覺得可能是晌午碰到那夥賊人時,不小心掉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便是。在濱州荀飛白無需抄經與作畫換取家用,無雜事煩擾。一連二十多日,她心無旁骛,專心溫書。
五月十六。
濱州城貢院外的前街上,人潮湧動。他們站在紅色的栅欄外,有的伸頭望向貢院大門,有的低頭與身旁的人交談。除了圍觀的人群,更有挎着竹籃,裏面裝着各色吃食的小販,他們走走停停,在人群中穿梭叫賣,甚是熱鬧。
貢院外的小吏此刻卻是全神貫注,絲毫不關注遠處嘈雜的人群,他緊緊盯着那快要燒到盡頭的香,當那香滅掉了最後一絲火星,他霎時便握緊手中的鼓槌,擡手敲敲響了貢院門前的牛皮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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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伴随着九十九聲鼓點,貢院的大門被人從內側緩緩打開,門後的長衫學子,陸陸續續向外走來。
十年寒窗,無數個日日夜夜,多少學子焚膏繼晷,懸梁苦讀。春闱是他們入仕要過的第一道坎,只有邁過了這坎,才算是半只腳踏上了求仕的道路,也算不辜負往日付出的辛勞與汗水。可往往更多的學子,是在這道坎上折戟沉沙,從此灰心喪氣,另謀生路。春闱雖不及秋闱那般嚴苛,中舉者鳳毛麟角,可也是百裏挑一,十分艱難。
只見那些走出考場的學子,有的神态輕松,似勝券在握,有的垂頭喪氣,似功敗垂成,有的眉頭緊鎖,似計較得失。他們或欣喜走向一旁栅欄外的親人,或三五成□□談着走遠,或獨自一人黯然離開。
約莫過了半刻鐘,貢院裏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外面圍觀的人群也已散開,所剩無幾。
玉珠焦急的望着貢院的門口,喃喃道:“這人都快走完了,荀小娘子怎地還未出來。”
身後的顏從安聞言,也是微微皺了皺眉,卻未開口言語。今日是春闱的第二日,昨日二人便是在此處送荀飛白進了貢院的大門。梁國的春闱,要考兩日,學子進貢院後,無特殊狀況,即便早已考完,亦是必須要第到二日鼓聲響後,才能出這貢院大門。
玉珠緊緊盯着那貢院大門,看到熟悉的身影後,叫道:“出來了,出來了。三娘子,荀小娘子出來了。”
顏從安聞聲望去,此事貢院外正站着兩人,一人是穿着長衫的荀飛白,雖連着考了兩日,這人面色道還算如常,神色也頗為輕松,應當是考的得心應手。此時,她正側身與一旁的女子說話,面上言笑晏晏。那女子一身暗色官袍,頭發高高梳起,頭戴黑色烏紗帽,二十多歲的年級,容貌雖算不上美豔,卻帶着一股英氣。
二人說着話,荀飛白望向顏從安這方,似是發現了她與玉珠二人,便沖着他們揚起笑容。她側身與女子說了兩句,二人便一同向顏從安這方走來。
荀飛白繞過栅欄,走到顏從安身旁,柔聲問道:“碰到了師姐,出來的晚了些,從安可是等急?”
顏從安淡笑着望着她,微微搖了搖頭,又看向她身後的女子,面上帶着疑惑。
荀飛白見狀,轉身看着那官袍女子,面上洋溢着會心的笑意,跟顏從安介紹道:“這位是暮師姐,她是阿爹的學生。前幾年中舉,出仕做了翰林學士,這次春闱她是監考之一。這兩日因着考試一直也未說上話,方才散了試便多聊了幾句。”
顏從安聞言,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曉。荀飛白又轉身對暮翰林道:“師姐,她便是方才同你說起的我的未婚妻子,從安。”
顏從安聽她這般介紹,心中舒爽了不少,她微微颔首,與暮翰林打了招呼。
暮翰林卻不如顏從安這般淡然,她微微擰眉打量了一番顏從安,随後點了點頭,也未言語,算是打了招呼。
二人打過招呼,暮翰林收回目光,轉身對荀飛白說道:“我還有公務在身,今日不便與你多談。我要在濱州呆上一段時日,你想來也要等到放榜才能歸家。過幾日尋個空檔,我們去喝杯茶。”
荀飛白聞言,點了點頭,笑着道:“飛白靜候暮翰林傳喚。”
暮翰林似是無奈的瞥了她一眼,似是訓斥,卻帶着點無奈道:“這般大的人了,還如小時候那般頑皮。”
二人話別,暮翰林便轉身回了貢院。
顏從安站在一旁,看着荀飛白嬌俏打趣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喜。除了那日在廟中,荀飛白與崔嘉澤二人打鬧。顏從安這是第二次見到荀飛白在人前露出這般孩童模樣,她又仔細的打量了那暮翰林一番,此人身材挺拔,樣貌端正,也算是一表人才,能做上翰林學士,想來也并非庸才。如此計較一番,得出論斷後,心中更是不快。
可即便顏從安心中不快,面上倒是半點不顯,她看着荀飛白開口問道:“見你這般模樣,想來是一切順利?”
荀飛白回想了一下這兩日答題的場景,笑着道:“應當問題不大,但究竟如何還要等放榜那日才知曉。”
二人邊聊邊走向馬車,等二人在馬車上坐定,顏從安似是不經意間問起:“方才的暮翰林,你二人可是認識了許久?”
提起暮翰林,荀飛白想起幼時的趣事,眉角帶着笑,愉悅道:“嗯,自小便是相識的,暮師姐比我大了五歲,開蒙後便是一直跟着阿爹在青山書院學習,從安莫要看她如今這副正經模樣,幼時就屬她心思最多。上次同你說起,鬧洞房的事,我後來想了想,就是暮師姐慫恿的我,後來我被拎出來後,還給她分了一把紅棗桂圓。她這人腦子很是靈活,那時候好多‘壞主意’都是她出的,得的好處也是他最多,最後挨訓的都是我們這些‘小卒子’。”
顏從安見她神采飛揚,又一副‘很是氣不過’的模樣,心裏便開始泛酸水,她輕飄飄的說道:“這麽說來你二人也算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