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四月初八,佛誕日。
花溪縣,春滿樓。
晌午,陽光正濃。
四月的日頭不算毒辣,曬的人暖洋洋,格外舒服。
春滿樓-花溪縣最大的酒樓,與其說是酒樓道不如說是一座小園林。
春滿樓內并非只有一座樓宇,春滿樓內大大小小的亭臺樓閣有一十八座。這十八座亭臺樓閣分布在春滿樓的不同方位,相互間各不相連。春滿樓顧名思義,樓內一年四季如春,花開常年不敗。而花不敗的原因,除去有能工巧匠的盡心呵護,亦是每當花期一過,樓內便重新移栽另一批新的花卉,使得春滿樓內四季如春般,百花争豔。
顏從安坐着馬車來到香滿樓門前。
擡眼望去,宅院的圍牆向小巷兩側延伸,一眼望不到邊。院牆正中,是一扇比普通房屋還要高上三尺有餘的紅木大門,門房橫梁上懸着一塊烏木大匾,上書‘春滿樓’三個燙金大字。
門外的小厮看過寶匣手中的請柬,躬身領着二人向內走去。
正對着大門的巨大照壁,雕刻的是花溪縣山水圖。繞過照壁,院內的樹木郁郁蔥蔥,只中間有一條僅供兩人并排通過的小徑,剛走進小徑便能聽到潺潺流水聲。
果不其然,走出五米開外,眼前景色豁然開朗,小徑的出口處是一座紅色的雕花木拱橋。小橋長約十尺,橋下涓涓流水,水上漂浮着荷葉,流水澄清,隐約能看見水中游動的小魚。橋的另一邊連着一條青石板路,石板路兩側栽種着各色名貴花草。
再往內走去,出現了三條岔路。
小厮領着二人走向南側的那條石板路。這邊景色與方才來路又大有不同,青石板路的兩側種着翠竹,竹林幽深,吹過的風亦帶着一絲清涼。竹林的盡頭是一衫雕花漢白玉拱門,拱門上方,鑿有沁芳園三字。
走過門,是一片寬闊的庭院,庭院內面對面擺着兩排矮桌。
還未進院門,顏從安便聽到院內有嘈雜的人聲傳來。将二人引到院內,小厮就退了出去。
此時院中早已來了不少人,顏從安二人剛一踏進院門,便瞧見顏如玉穿着錦緞襦裙,笑意盈盈的向二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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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從安望向她身後,面色無異,心下卻起了厭煩之意。
那裏站着七八個衣着華麗的婦人,這些人見到顏從安無一不喜笑顏開,随後便低頭私語起來。
“姑母。”顏從安俯身行了禮道。
顏如玉滿面桃花,親昵的拉過顏從安的手,笑着道:“幾日不見,從安越發好看了。”
顏從安微微颔首,眸光微斂,淡聲道:“姑母謬贊了。”
“姑母說的可是實話,從安如今正如這院中盛開的嬌花,美豔動人。”顏如玉一邊說着話,一邊拉着顏從安向院中走去
顏從安低眉不語,狀似害羞,眸間閃過一絲嘲諷。
顏如玉将她帶到那群婦人身前,面上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得意:“這便是我們顏家的嫡親三姑娘,知書達理,相貌端莊。”
一衆婦人上上下下,輪番打量起顏從安。這些打量的目光太過赤裸,顏從安心中更加厭惡,斂了眉眼,身上的清冷之氣盡顯。
顏如玉似是有所察覺,心下暗暗腹诽:這些偏房的夫人當真是上不得臺面,不知收斂。
收起心中不屑,顏如玉又接着方才的話道:“我們家這三姑娘的外祖父,可是大名鼎鼎的當朝帝師,陸侯爺。”
顏如玉此言一出,在場的衆婦人,有的面色不變,似是早已知曉,有的盯着顏從安的眼神越發貪婪。
顏從安懶得與她們寒暄周旋,便尋了托辭走開。
顏如玉見她面色不善,也未出言挽留,卻有些不滿顏從安當中落了她的面子。
方才的一番介紹中,顏從安發現,在場的一衆婦人,其中除去大家世族偏房,便都是富商之妻。
顏老太爺當真是想把她賣上一個好價錢。
許是她方才面色不善,一直到薛萱的及笄禮結束,也未有婦人再過來與她搭話。
及笄禮結束,就是宴席。
席間,顏如玉帶着薛萱游走在那些婦人們的案桌旁。
方才及笄禮,顏如玉為了彰顯重視,硬是多加了幾個禮儀流程,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顏從安心裏想着與荀飛白一事,她随意的用了些吃食便不想再多留。她喚來寶匣,讓其将帶來的禮物轉交給薛萱,就起身獨自走到院內的小湖邊。
小湖離着宴席有些距離,酒宴正酣,顯得清淨許多。
湖岸邊沿湖搭了一間小茶室,茶室再往西便是院子的另一扇側門。等寶匣回來,二人從此門離開便可。
湖邊種了不少翠竹,竹林茂密,人站在院中,若是不細看,便是不能發現這邊有人。
城南,荀家。
荀飛白用過午飯後,便收拾齊整,坐在院中等待顏從安派來接人的車馬。
今日早間豔陽高照,可過了晌午反而有些昏沉起來。
看着遠處不太濃稠烏雲,荀飛白想着,若是一會下起雨來,廟會怕是逛不成了。但想到今日之約本就是她所提,若是再爽約,怕是又要惹顏從安不快。她想了想,便進屋拿了一把油紙傘。
不多時,荀家的門便被人敲響。
荀飛白跟林竹交代了幾句,就出開了院門。
荀家門外站着一個穿着短褐的男子,男子見到她開門便問:“這裏可是荀小娘子家?”
荀飛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道:“我便是荀飛白。”
“荀小娘子,小的是顏三娘子的仆從。三娘子派小的來接您。”
男子先躬身行禮,随後又從懷中拿出半塊木牌遞給荀飛白。
荀飛白接過木牌,與自己手中板塊接在一起後,确定契合後,笑着道:“有勞這位兄臺。”
“荀小娘子客氣了。”
男子駕車極穩,車行了不到半刻鐘,停到了春滿樓門口。
見到馬車,門口的小厮迎向前來。
荀飛白見馬車停下,便準備起身下車。可她剛剛撩起車簾,趕車的男子便出聲阻攔道:“荀小娘子稍後片刻,前方還有一段路程。”
聞言,荀飛白停了動作,只是手中的車簾卻也并未放下。
駕車的男子也不在意她的舉動,他依舊坐在車上,随後在懷中掏出一塊木牌遞給小厮。
小厮仔細打量了半晌後,臉上面色微變,恭敬之色盡顯。他将木牌遞還給男子,随後小跑幾步,引着馬車向前走。最後他停在一扇小門前,摸出懷中的鑰匙開了門,恭敬的候在一側。
男子并未多言,駕着馬車進了小門。
荀飛白見到這一幕,先是震驚萬分,旋即又疑窦叢生。
往日裏她曾路過春滿樓,遠遠地瞧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但在她印象中,那些人無不是到了正門後,下了馬車走入宅院。她唯一見過一次車馬駛入這扇小門的,據說是春滿樓的掌櫃。
荀飛白震驚之餘還隐隐帶着一絲忐忑,她曾經聽幾位同窗玩笑間提起過幾回春滿樓,每每談起這間花溪縣最大,宛如一座私家園林的酒樓時,那幾位同窗的臉上,無一不是豔羨之色。
春滿樓的掌櫃是一位梁姓女子,并非花溪縣人士,身份甚是神秘。春滿樓每日裏引來送往皆是非富即貴的客人,曾經有一位外地客商,豪擲千金,一桌酒席花了整整三千兩貫錢。三千貫錢對荀飛白這樣,超一頁經書只得十文錢的人來說,那就是天文數字。
當日她聽過後也之事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坐在車內,荀飛白有些惴惴不安。
顏從安與這春滿樓又是何關系?
為何她的車馬亦可以駛入春滿樓?
顏從安這樣的身份,自己當真能與其做好友嗎?
不知自己約顏從安逛廟會一舉是對是錯?
馬車駛入小門後,走了不到半刻,又停了下來,車外傳來駕車男子的聲音:“荀小娘子,我們到了。”
荀飛白心中雖是有些慌亂,但也未失了分寸,她定了定心神,下了馬車。眼前景色,并不是荀飛白想象中的那般,高大的樓宇,雕梁畫棟,奢靡至極。
車子停在了一座清幽的小院前,竹子編制的圍牆與門扉,籬笆外種着兩排翠竹。
男子将馬車拴好,上前推開院門,引着荀飛白向內走去。
跨過院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略顯空曠,卻又清雅靜谧的庭院。
院中造景別致,偶有一塊地上栽種着花卉、矮樹或者翠竹,其餘的空地鋪滿了白色小石子,石子上有一條鋪着圓形石板的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座木質房屋,木屋青瓦,木屋并非緊貼地面而建,離地一寸高,門扉上一塊黃木匾額,上書‘靜室’二字,十分樸質典雅。
男子引着荀飛白踩着圓形石板路向內走去,石板路的盡頭是一座不足半尺的竹制石橋,橋下流水潺潺,水很淺,只有半指深淺。水流自西向東,流經竹笕,彙聚到了東側的約麽一尺見方的小池塘內。
竹笕裝滿水就會倒向一邊,打落在石頭上發出清脆敲擊聲。
男子走到木屋門前,停住腳步,躬身行禮示意荀飛白獨自進入木屋:“荀小娘子,您在靜室稍候片刻,三娘子一會就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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