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味食肆離着崔家并不遠,崔嘉沐便遣了車夫先行回去,想着等下用完飯,還可以同荀飛白一同走走。
食肆的小厮領着四人上了二樓雅間。
楚無歌下馬車時就瞧見崔嘉沐手中拿着的畫,此時見她進了雅間依舊抱在手中,便成出聲問道:“你手中抱着的可是畫作?”
崔嘉沐聞言點點頭,眉開眼笑道:“是飛白贈與我的生辰禮。”
楚無歌訝然:“你今日生辰?”
崔嘉沐又笑着點了點頭。
楚無歌一時無言,想了想又問道:“可否給我看看?”
這話是荀飛白送她的生辰禮,她本想回家後再打開看。可現下被楚無歌問起,她有些不好拒絕,雖是不想但也只得點頭同意。
楚無歌見她那般不情願的模樣,猜出了這畫的不同,心中泛起了酸意。若是平常不看便也不看了,可她見崔嘉沐越是寶貝這畫,就越是想看看。
荀飛白沒看出二人的異樣,她拍了拍崔嘉沐拿着畫的手,出言安慰道:“看看吧,若是喜歡,下次再畫予你。”
顏從安瞥了一眼疊在一處的手,眉尾一挑,也做出了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
崔嘉沐聽聞荀飛白會再贈畫作,自是心中高興,便小心翼翼的将畫置于桌上,緩緩展開。
畫中一簇桃花燦然盛開,兩只飛燕在花枝旁嬉戲,微風拂枝,落英缤紛。
那日崔嘉說畫一副花鳥圖,荀飛白心想崔嘉沐的生辰正值桃花盛開時,便畫了這幅畫。
上次,顏從安便是在這屋內,遠遠的望見那副高山松柏圖。今日見到這幅畫,與當日那副氣勢淩厲的勁松圖畫風截然不同,盛開的桃花張揚肆意,嬉戲的飛燕俏皮靈動,盎然春意躍然紙上。
顏從安不再欣賞畫作,而是悄然擡頭看向對坐的荀飛白,眸中帶着欣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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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無歌二人看完,崔嘉沐小心的将畫收起,輕輕置于屋內案幾之上。
待她将畫收好,食肆的小厮已經将飯菜上齊。
席間,崔嘉沐最是愉悅,講着一些花溪縣的趣聞。其餘三人皆是偶爾插話,互相間并無搭話。
楚無歌心中郁郁,賞花的時候她就在暗中觀察崔嘉沐與荀飛白二人。
一路走來,在荀飛白與說話時,崔嘉沐眉間笑意盡顯,以及時不時閃過的嬌羞之色,外加那視若珍寶的生辰禮。
楚無歌心中斷定一事:崔嘉沐心悅荀飛白。
反觀荀飛白,楚無歌并不确定。
荀飛白看向崔嘉沐時面色溫柔如水,言語間亦是處處顯露着寵愛。可楚無歌總覺有些怪異,她細細思索,到底是何處有異?
想起方才荀飛白安慰崔嘉澤那幕,楚無歌突然福至心靈,荀飛白對崔嘉沐是極好不錯,可與相互愛慕不同,荀飛白看着崔嘉沐時,眸中少了些情。
正是如此,那眸中半無愛慕之色!
荀飛白對崔嘉沐并無思慕之情,更似寵溺幼妹。
思及此,楚無歌大喜過望。她心情大好,話也多了起來,看着荀飛白亦覺得格外順眼,更是借機與荀飛白攀談起來。
如此一反常态,別人并未發覺,顏從安卻看得出來。她只觑眼看着楚無歌,卻也并未多言語。
楚無歌并不顧及她的眼神,與荀飛白相談甚歡。
仔細聆聽半晌,顏從安微微側身,目光在幾人身上逡巡一圈,似是有所感悟,也微微眉間舒展。
就在方才,楚無歌知曉荀飛白無意後,欣喜之餘,心生一計:盡早撮合顏從安與荀飛白二人,斬斷後顧之憂。
幾人用完飯,楚無歌讓小厮撤了飯食,重新上了茶水與糕點。
她拿起手中的茶盞,笑道:“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
荀飛白看着盞中茶葉,芽肥葉厚,茶湯清亮,入口清香醇厚,确實好茶。
“江南風光無限,且物産豐富,羨煞我也。”楚無歌感慨過後,又狀做無意,随口問道:“飛白可是花溪人士?”
荀飛白點頭道:“花溪縣荀家村人。”
席間二人攀談許久,楚無歌只引着話頭,聊着古今見聞,天下轶事。荀飛白覺她見聞廣博,為人又風趣幽默,便也打開話匣,交談間,有些熟稔起來。此事談及私事,她倒也并未覺得突兀。
楚無歌假意上下打量一番,笑着問道:“見飛白這模樣,可已及笄?”
“飛白今年一十六歲,去年已及笄。”
荀飛白身材纖瘦,臉上卻有些圓潤,比起實際的年紀略顯稚嫩。楚無歌并非第一個有此疑問之人,她便如實回答,并未十分在意。
楚無歌抿了一口茶,似是關心道:“去年已及笄?那家中長輩可有為你定親?”
崔嘉沐聽到楚無歌如此問,亦是十分好奇。她雖與荀飛白相熟,可也是近幾日才知曉自己心意,自然也從未問過荀飛白如此私密之事。
荀飛白父母早已過世,家中自然沒有人操心她的親事。便對着楚無歌輕輕搖了搖頭。
崔嘉沐見她搖頭,心中一喜,想開口詢問,可到底是有些羞澀。
“那飛白是喜歡男子還是喜歡女子?”楚無歌接着問道。
荀飛白有些怔愣,她從小便只愛讀書作畫,父母去後更是生活窘迫,及笄後也未想過情愛一事。這會被楚無歌突然提及,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轉瞬間,她心頭忽的閃過一抹倩影,不自覺脫口而出:“應當是女子。”
話一出口,荀飛白面上飛紅一片,她趕忙拿起桌上的茶水,假意喝茶。
崔嘉沐聞言,更是笑逐顏開,心中滿是歡喜。
顏從安轉眸看着荀飛白,見她面色緋紅,模樣甚是有趣。
楚無歌見狀,乘勝追擊,打趣道:“飛白這般模樣,可是已有心儀之人?”
聞言,荀飛白又是一愣,險些被口中的茶水嗆到。她匆忙放下手中的茶水,擡頭便瞧見其餘三人皆是向她。不經意瞥見一雙帶笑的眼眸,她心中更是慌亂,急急擺手否認道:“飛白并無心儀之人。”
此言一處,另外三人神色各異。
楚無歌眼中帶着揶揄,似是不信。
顏從安眉間帶笑,若有所思。
一旁的崔嘉沐卻有些斂了眉眼,不似方才那般愉悅。
楚無歌見目的達到,也未接着打趣荀飛白,轉而問道:“飛白喜歡女子,可立了女戶?”
梁國男女嫁娶并不受限,但女子要想娶妻,需要去府衙登記立為女戶,若立了女戶便不能嫁人,只能娶妻、入贅或是招男婿。除去女子娶妻,若女子想入仕也必要立女戶。
荀飛白點點頭道:“科舉入仕要立女戶。”
楚無歌見她談起科舉,便順勢說起科舉之事與朝中大臣的風流趣事。
四人又坐了片刻,崔嘉沐在聽完荀飛白那番話後,便有些失了興致,半垂着眉眼,不再接話。
荀飛白見她這般模樣,以為她只是用過飯有些困倦,便要開口告辭。
二人準備一同告辭離去,荀飛白起身整理衣裳,不小心碰掉桌上的木筷。她彎腰将木筷拾起,卻并未曾注意,懷中的玉佩已順着長衫外衣滑落在地。
對坐的顏從安正好瞧見,本想出言提醒,可話還未出口,卻被楚無歌伸手攔下。楚無歌對着顏從安搖了搖頭,示意她噤聲不語。
顏從安面露狐疑,楚無歌看了一眼向外走出的二人,低了聲音說道:“稍安勿躁。”
楚無歌起身給顏從安添了茶水,笑着道:“你喝杯茶水,稍等片刻。”随後又轉身向窗戶走去。
她低頭看了一眼樓下,随即揚了揚眉。
低頭一瞬,楚無歌看見樓下那人,本欲向西行去,卻又發現不妥。她先是伸手往懷中一探,随即有些變了臉色,查找一番無果後,同一旁的女子交代了幾句,便匆匆忙忙往回走去。
見到此景,楚無歌轉身看着顏從安,随意道:“你可是真瞧上了那荀飛白?”
顏從安聞言一頓,卻裝做并未聽見,接着低頭喝茶。
楚無歌也不在意,似是揶揄:“若是真無心,你為何......”
楚無歌自幼習武,耳力極佳。她故意停頓半晌,在聽見門外漸近的腳步聲後,才開口問道:“你知曉她要去濱州赴考,可又盤纏不足,才特意讓顏鴻瑞找他去米鋪做賬房?”
顏從安不知她為何提及此事,也并未多想,開口解釋道:“那只是為了報那日破廟相助之恩,你勿要......”
顏從安擡頭一瞬,就瞧見了門外那修長的身影。荀飛白此時正詫異的望着她,或許是一路急急跑回來,額間還沁着一層薄汗。
顏從安怔愣片刻,便知曉楚無歌方才先是阻攔她提醒玉佩一事,随後又故意問話,到底是為何意。
二人對視半刻,皆未開口言語。
楚無歌輕咳一聲,打斷二人對視,輕飄飄的開口說道:“我想起家中有事,便先走了,正好與小沐一道。麻煩飛白稍後送一下從安,她多年不曾回花溪縣,并不熟悉道路。”
話畢,便翩然離去,獨留二人在原地,不知如何相處。
楚無歌出了百味食肆,還支走了顏家的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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