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花嶺,十裏亭。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
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花溪縣的百姓偏愛桃花,家家戶戶都會在院中種上三兩株桃樹。每到三月桃花争相開放,春風拂過卷起百般春色,在空中翩然起舞,随後落入溪水中。
花溪縣內的每一條河流、小溪,皆可見花葉随波飄蕩,應有一番風情,也正因此得了花溪縣之名。
桃花嶺位于花溪縣北郊,嶺上桃樹漫山,每到三月時桃花遍野,一片姹紫嫣紅,幽香陣陣,沁人心脾。
楚無歌看着往來不斷的賞花人,無聊的打着哈欠,撇着嘴嘟囔道:“這桃花有甚好看,花溪縣家家戶戶門前都有桃樹,還特意跑到這北郊來看花,當真是無聊至極。”
近幾日,她的人探聽到一些消息。她今日剛踏入南院大門,正好碰到準備出門的顏從安。還未開口言語,就被顏從安帶來城北的桃花嶺。
顏從安并不理會她的抱怨,面目清冷的領着人向桃花林深處走去,只是那雙眸不時的看着兩旁的人群。
楚無歌本有些莫名,可見她老這細微的動作。忽地靈光一閃,笑着道:“你可是在這桃花林中尋那‘魚’?”
她話音剛落,就見顏從安停了腳步,望着前方的桃花林。
此時,遠處桃花樹下站着兩個姑娘。其中一人身着淡青長衫,腰系深青色束帶,此人正是荀飛白。而她身旁站了一個穿着鵝黃襦裙的姑娘,那姑娘個子嬌小,背對着二人,看不到相貌。
二人交談間,荀飛白言笑晏晏,還伸手輕拍了小姑娘的頭頂。随後小姑娘也跳起來,要去拍荀飛白,卻被她笑着躲開,小姑娘似是不甘,可荀飛白依舊閃躲,接着二人便打鬧了起來。
楚無歌揶揄道:“我說你今日怎又會有閑情逸致到這西郊賞花,原是另有所圖。”
顏從安斜睨了她一眼,楚無歌絲毫不見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調侃道:“我聽說你前日約她同游,她可是推脫說要溫書來着?”
她先是啧啧兩聲,又接着調侃道:“你邀約,便是要溫書。小美人作伴,便有閑暇同游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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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場景,我怎麽瞧着,像是‘郎有情,妾有意’。”
那邊樹下的二人并未接着打鬧,小姑娘似是靠着荀飛白懷中,荀飛白伸手拂去她頭上花瓣,懷中的姑娘擡眼與荀飛白對望,荀飛白笑意盈盈,溫情無限。
顏從安手中有不少産業,其中米鋪、酒樓、田莊三個是依舊在她手中經營,其餘的商鋪都統一租借給了旁人。因着米鋪的賬簿出了纰漏,顏從安便将手中酒樓與田莊的賬簿也都一一查閱了一遍。
酒樓的管事叫梁懷雲,是一三十多歲的婦人,娶了一房女妻。梁懷雲是三年前她離開花溪縣前親手提拔的人,酒樓的賬目清晰,并無半點差錯。梁懷雲管理得當,酒樓近幾年的收益,一年更勝一年。
田莊的管事叫錢譚,是父親顏廣信的舊部,在莊上做了七八年管事,賬目也很是明了,并無纰漏。
顏從安查閱完賬簿,剛泡上一壺茶,還未來得及飲用。寶匣便送來一張紙條:荀飛白與崔嘉沐同游,桃花嶺。
崔嘉沐這人,在顏從安派人查探荀飛白身份就已知曉。
縣令之女,崔嘉澤胞妹,與荀飛白交往甚密。
這是那日探子查到的消息,顏從安記性極佳,這十七個字也不曾忘記。
顏從安本不想理會,可想着自己應當親自确認一番。若二人當真關系不同尋常,自己也好早日改變計劃,尋找旁的應對之策。
有了這合理的緣由,顏從安最後連茶都未喝,便來了桃花嶺,還見到了眼前這幕。
當真是交往甚密!
桃花樹下的二人,一位嬌俏可愛,另一位清秀俊雅,看起來也确實般配的緊。
顏從安面色愈沉,欲轉身離去。
一旁的楚無歌突地出聲,驚訝道:“小沐?”
顏從安狐疑的看向她,只見楚無歌臉色甚是難看,她緊緊的盯着荀飛白二人。
而此時小姑娘也已轉過身來,顏從安看清了她的樣貌。
莺眉杏眼,笑靥如花,兩個小小的梨渦,更顯天真爛漫。
楚無歌腳下生風,快步走向二人。
見她神色焦急,健步如飛,顏從安略一挑眉,面色微霁,跟在楚無歌身後,一同向那方走去。
待走近二人,楚無歌緩了腳步,随後似不經意碰見二人那般,狐疑道:“小沐?”
崔嘉沐聞聲側過身,見到楚無歌,驚訝道:“楚姐姐?”
楚無歌回身看了一眼顏從安,笑着說道:“今日與友人同游,轉身便瞧見了你,當真是巧了。”随後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荀飛白,假意疑惑道:“這位是?”
崔嘉沐不知曉楚無歌心中的彎彎繞繞,她拉着荀飛白的手臂,對楚無歌笑着介紹道:“她叫荀飛白,是兄長的同窗,亦是嘉沐友人。”
說完,崔嘉沐又側頭笑着對荀飛白介紹道:“飛白,這個是楚姐姐,是我的遠房表姐。”
荀飛白與楚無歌二人皆是笑着點了點頭,算是互相認識。
荀飛白在二人說話之時,就瞧見了楚無歌身後走來的顏從安。她莫名的有些心虛,前日寶匣帶話說顏從安邀請她一同賞花,她以溫書為由婉言謝絕。
荀飛白這幾日确實有些忙,她為了往後專心溫書,連着抄了十日的經書,才将手中的經書全部抄完。那日顏從安邀她一同賞花,她就未應邀。卻不料今日同崔嘉沐一同賞花,偏偏遇見顏從安。
荀飛白思忖間,顏從安也走至幾人身側。
楚無歌先是看了看崔嘉沐,轉而又笑着對荀飛白介紹道:“這是顏從安,是我好友。”
荀飛白被楚無歌看得有些莫名,可見顏從安淡笑,面上也無異常時,心下松了一口氣。
顏從安見她二人挽着的手臂,嘴角微微上揚,眉間卻半點笑意也無。
她看着荀飛白柔聲道:“荀小娘子。”
楚無歌假意驚詫:“你二人可是相熟?”
顏從安并未答話,她看向荀飛白,想知她如何回答。
崔嘉沐亦是不解的看着荀飛白,荀飛白對着的三人說道:“我與顏三娘子有過幾面之緣。”
荀飛白刻意略過了老山長家中之事,她有些不想與顏從安太過親近。她莫名的有些畏懼,畏懼自己與顏從安太過親近。可為何畏懼,卻連她自己也是并不知曉。
聽她這般說,顏從安心中閃過一絲不快。
我與顏三娘子有過幾面之緣?!!
雖是事實,可那日這人明明答應以朋友之禮相待,今日卻如此生疏!
言而無信!
荀飛白,你當真是好極了!
顏從安暗暗腹诽,可縱然她心中不滿,面上卻平靜如水。
崔嘉沐仔細打量着顏從安,柳眉杏眼,皮膚白皙,氣質淡然,雖是帶着面紗,亦是能看出面紗下的面容定然也是極美的。
方才只以為顏從安是楚無歌的朋友,崔嘉沐并未在意這人是何模樣。可這會又聽得荀飛白亦是與她相識,不免多看了兩眼。
顏從安亦是察覺到崔嘉沐的打量,她并未回避,而是面上挂上淡笑回望崔嘉沐。
崔嘉沐先是一愣,察覺到自己如此盯着人看,确實有失禮數,她趕忙收回目光。
楚無歌看着荀飛白與崔嘉沐二人,笑着道:“既然有緣遇見,不如一道賞花如何?”
崔嘉沐征詢的看着荀飛白,荀飛白點點頭道:“那便一起吧。”
雖說是一同賞花,但依舊是兩兩同行。
崔嘉沐拉着荀飛白走在前,二人時不時低頭交談。
荀飛白眉目柔和,崔嘉沐笑靥如花。
楚無歌雙臂環胸,緊緊盯着前方的二人,顏從安卻是與幾人不同,她低眉沉思,不緊不慢走着。
幾人走了半刻鐘有餘,楚無歌尋個了時機,插到二人中間,與崔嘉沐攀談起來。
荀飛白見二人相談甚歡,便也只是跟在一側,靜靜賞花。
不知何時,楚無歌與崔嘉沐走在前,荀飛白倒是與顏從安走在了一處。
荀飛白看着時不時擦肩而過的人,三兩結伴,皆是有說有笑。她側頭看向顏從安,不料顏從安亦是側頭看着她。
顏從安眉眼微彎,星眸閃爍,熠熠生輝。
荀飛白先是咳了一聲,想了想,緩了聲音,開口解釋道:“前日顏三娘子相邀,我在趕抄經書,便未赴約。今日與小沐之約是早就定下的,我昨日......”
“荀小娘子勿需解釋,我自是信你,你我相識不過幾面之緣,自是比不過你與崔姑娘......”
前日拒絕邀請之事,荀飛白總覺得要解釋一番才好。可她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顏從安淡笑着打斷。
顏從安話未說完,崔嘉沐便小步跑到荀飛白面前,親昵的拉着她的手臂,喜逐顏開道:“飛白,楚姐姐說請我們一同去百味食肆用飯,我有些餓了,我們走吧。”
荀飛白并未答話,而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顏從安。只見她雖是眉間帶笑,可荀飛白但總覺得顏從安似是有些不快。
想起剛剛自己被打斷的解釋,她猜想,或許顏從安也并不想再與她過多交往?
“你們去便可,我......”荀飛白本想推拒道。
又是說了一半,崔嘉沐便挽上荀飛白的手臂,輕輕搖了搖,柔聲撒嬌道:“飛白,一起去吧。我們很久都未一起用過飯了,你方才出門還說,今日都聽我的。”
荀飛白見她這般模樣,又想起今日是她生辰,她雖有些不願但怕惹得壽星不快,只得無奈應下,她指着遠處的出口說道:“那便順着這邊出去吧。”
同催嘉沐說定,荀飛白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顏從安,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快了二人一步,走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