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百味食肆。
直到看不見楚無歌的身影,荀飛白才回過心神。她想起遺落的玉佩,對着顏從安颔了颔首,低頭便看到了凳腿旁的玉佩。
荀飛白進屋将玉佩拾起,又輕輕拂去面上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
顏從安見她甚是緊張那玉佩,便開口道:“荀小娘子如此珍視,想來那贈玉之人對荀小娘子也很是重要。”
荀飛白點了點頭,柔聲道:“此玉是家母遺物。”
“抱歉,我......”顏從安面露歉意,話說了一半便止住,随後輕輕的嘆了口氣,低頭看着手中的茶盞,低語道:“我父母也已亡故,卻未曾給我留下半點念想……”
她語氣越發清淡,似是無力至極,念想兩字出口後便被風吹散。
荀飛白見她語氣哀傷,卻不知如何勸慰,只得靜靜坐于一旁默然相伴。
屋內靜谧無聲,春風拂過窗棂,帶着絲絲桃花清香。
二人不知靜坐了幾時,顏從安側頭看向荀飛白,眸中清亮,似是已掃清心中陰霾,她露出一抹淺笑:“多謝荀小娘子相陪,若是無事我便先離開了。”
荀飛白望着窗外的浮雲,抛下了所有了心事,內心無比舒暢。聽見顏從安起身離開,忙收回心神,起身道:“我與顏三娘子一道,先送你回家。”
顏從安聞言也未拒絕,微微颔首後,淡淡笑道:“有勞荀小娘子。”
女子笑容淡雅,看的荀飛白心下一晃,她匆匆收回目光,壓下思緒:“顏三娘子勿需客氣。”
二人出了百味食肆,荀飛白引着顏從安向城北走去。
一路無言,走了半刻鐘有餘。目之所及,顏家的大宅就在前方。
荀飛白一路走來,總是不時想起方才進門聽到的話,她思慮再三,出聲問道:“米鋪賬房一事,當真是顏三娘子所助?”
Advertisement
顏從安停下腳步,看着荀飛白解釋道:“那日在破廟,無意間聽聞你與同窗談及春闱之事。你那日助我脫困,從安不知如何報答,才告知兄長請你做賬房先生,算作報恩,荀小娘子莫要在意。”
荀飛白思忖片刻,複而問道:“那兩貫錢,顏三娘子也是特意相助?”
顏從安看着她,眉角上揚,不答反問道:“荀小娘子以為,那兩貫錢也是報恩?”
荀飛白想答是,确又覺得有些不妥,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顏從安微微斂了眉眼,正色道:“荀小娘子多慮了,那兩貫錢,是你查出賬簿問題的獎賞。即便換做旁人,也是會得那兩貫錢。”
“飛白謝謝顏三娘子照拂。”荀飛白稍稍松了一口氣,不過顏從安讓她當賬房一事,确實解了燃眉之急,她鄭重的道謝。
顏從安看着荀飛白,似是無奈,輕輕嘆了口氣。
荀飛白見狀,有些不解,便問道:“顏三娘子為何嘆氣?”
“那日在園中,荀小娘子明明說認下從安這個朋友,卻不知為何,從不曾将從安當做友人看待。”顏從安語氣中帶着一絲隐約的哀傷。
荀飛白想起自己兩次拒絕顏從安的事情,一時有些無措,不知該怎麽解釋。
顏從安見她如此,淡淡道:“是從安強求了。”
言畢,她未再多言,便轉身欲走。
荀飛白聽她語氣中夾雜着失望與無奈,只覺心下一慌,不由自主得伸出手拉住了顏從安。
顏從安看出了她的疏遠之意,也不想過多糾纏。卻不料荀飛白會伸手拉住她。心頭閃過一絲欣喜,她緩緩回身,不解的望着荀飛白。
荀飛白見她回身,急忙解釋道:“往日确實飛白做的不是,顏三娘子原諒飛白這次,日後定以友人之禮相待。”
顏從安似是不信,狐疑中帶着一絲愉悅道:“飛白說的可是當真。”
荀飛白點了點頭,篤定道:“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顏從安聞言,眉眼舒展,又緩緩上揚,淡笑道:“既然如此,飛白為何還喚我顏三娘子。”
荀飛白愣了一刻,随後有些羞赧的輕聲道:“從安。”
聞言,顏從安笑靥如花,柔聲道:“這次飛白莫要再失信與我。”
荀飛白被這笑顏,晃了心神,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只聽見顏從安有些狡黠的聲音傳來。
“飛白若是無事,便放我歸家吧。”
荀飛白心下一驚,猛地回了神,面露緋色的收回抓住她的手。
顏從安淡淡一笑,回身向顏家大宅走去。
直到顏從安進了大門,荀飛白收回目光,又看了看左手,久久才回過心神。
四月一十二。
天朗氣清,春光明媚,惠風和暢。
宜嫁娶。
今日一早,官媒人王二娘便早早收拾妥當。她手中拿着禮函,帶着使者張朝,春風滿面的向城西走去。
使者張朝手中抱着一只木雁,那大雁用料是上乘的金絲楠木,雕工精細,羽毛根根清晰,纖毫具備,活靈活現,脖帶紅花,模樣甚是喜慶。
王二娘一路走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路邊茶肆,有幾個路過的外地客商,看着這一幕問道:“這是哪位貴家公子定親?那使者手中的楠木雁,啧、啧,可真是大手筆。”
旁邊的大漢聞言,笑着接話道:“這位兄弟可是今日才到這花溪縣?”
那客商點點頭道:“确實如此。”
大漢見他點頭,來了興致,開口說道:“方才那官媒可不是給哪家公子定親,是給那顏家的三娘子定親。”
客商驚訝道:“可是彙茗茶莊的顏家?”
大漢點點頭:“正事。”
客商狐疑道:“那怎地是女方請官媒,莫不是招婿?”
大漢見他如此,更是來了興致,似是感慨又帶着思豔羨道:“确實如此,而且是招了個女郎做贅婿,前日裏剛過了彩禮。今日應是顏家定下日子,王二娘去請期了,納征那日你是沒瞧見,當日那隊伍浩浩蕩蕩擡着彩禮,一路從城北走到城西。”
大漢啧啧兩聲,喝了一口茶本想接着說,卻一旁的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接話道:“我看見了,看見了,那日那些人擡着很多很多的彩色綢緞,還有一只豬,一只羊,還有很多很多的吃的,有點心、果子、大米、糖塊、奶塊。”
那孩童掰着手指開始數各色看到的吃食,數着數着還流起了口水。
那客商看着小孩的模樣甚是滑稽,只當是稚子之言,當不得真,便笑着搖了搖頭,并未相信。
大漢笑着道:“兄臺可是不信?那兒的場景還當真就是如此,隊伍有兩位俊朗的二郎做‘函使’,二人身騎兩批押函駿馬開道,後方跟着手捧五彩線紮縛的楠木盒的婢女,再往後便是方才那孩童所說的彩禮隊伍,豬羊牲畜,整箱的五彩錦緞、銅錢、米面糧油那些各色吃食,那彩禮十幾箱有餘,全是半人高的大箱。”
大漢說完,客商震驚不已,他走南闖北多年,也算見過些世面,可如此陣仗真是不曾見過,她他甚是好奇道:“那這顏三娘子,招的何人為婿?”
大漢頗為惋惜道:“說起這贅婿,倒是個普通人,聽說是青山書院的學子,歲數也不算大,去年才及笄,也不知這顏三娘子,怎地就看上了她。”
“李四,你就別在這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那荀小娘子雖家境普通,那也是青山書院的魁首,往後都是當大官人的人物。人家顏三娘子不招她做婿,難不成招你這樣的,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別說那顏三娘子,就是老娘都看不上你。”
一旁吃茶的婦人聽到他這酸裏酸氣的話,忍不住揶揄。
大漢被噎的不知如何辯駁,只讪讪道:“你這樣的,我還瞧不上呢。”
茶肆的衆人,聞言哄堂大笑。
這廂,王二娘領着使者已經來到荀家門前。她擡手敲門,不多時門便被人打開,開門的是身穿長衫的男子。
男子見到王二娘,笑着将人請進院內:“王娘子,您來了,快裏邊請。”
男子引着王二娘進入堂屋,堂屋內早已煥然一新,屋內正位上坐着一白發老者。老者身旁站着一年輕女子,女子身穿一身淡青長衫,此人正是荀飛白。
正坐上的老者是荀飛白的三叔公,方才引路的男子是荀飛白的族兄,荀謙。
三叔公見到王二娘,笑着對一旁的家仆道:“快給王娘子看茶。”
王二娘坐下後先是喝了一口茶,随後将手中的禮函向前一遞,笑意盈盈道:“親家,顏家那邊日子定下來了。”
一旁的荀謙接過禮函,轉交給上首的三叔公。三叔公打開禮函,看了看笑着道:“八月初一,是個好日子。”
王二娘見禮函已送到,再等她回顏家複命,這趟媒算是做成了。想着那豐厚的酬金,她更是心情大好,便也不想多留。她示意使者将懷中的木雁放下,笑眯眯的開口道:“禮函已送到,二娘我還要回顏家複命,就不多留了。”
三叔公讓荀謙送王二娘出門,又将手中的禮函遞給荀飛白,欣慰道:“這親算是定下了,你将這禮函與婚書一同收好,這邊已經無事,我便歸家去了。”
三叔公說完便起身要走,荀飛白收過禮函,趕忙叫住他:“三叔公吃了午飯再回吧。”
三叔公擺了擺手,笑着說道:“一連忙了三日,剩下的你自己打理,飯便不吃了,三叔公等着八月吃你的喜酒。”
提起婚禮,荀飛白面上染上羞意。三叔公拍了拍她的肩膀,便領着荀謙出了荀家。
衆人走後,屋中只剩荀飛白一人,她看着牆邊擺着的聘禮,心中恍惚。
“姐姐。”林竹從西屋走了出來。
荀飛白見到她,笑了笑,說道:“要麻煩你與我一同收拾了。”
林竹見到她方才那副失神的模樣,有些擔憂道:“姐姐方才.....”
荀飛白安慰道:“無事,只是有些累了。”
林竹自是不信,張口欲言卻又有些猶豫。
荀飛白見狀,柔聲問道:“可是有話想說?”
“姐姐上月還說不想娶妻,為何那顏三娘子定親了?”林竹疑惑道。
荀飛白聞言一怔。
短短十餘日,她怎就與顏從安定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小可愛,請收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