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定情
無論是締緣還是定緣,都要求有幸結緣的契侶和眷侶前往玉鏡臺彙報登記,但玉鏡臺主要負責記錄塵世姻緣,在任何一段姻緣之中都是扮演着一個見證者的角色,更無法直接影響締緣或定緣的結果。
早在契侶雙方結成緣契之時,他們締緣的關系便已經形成,而促成他們關系的并非凡間任一人物,而是不受人為控制的天意、天緣。
之後雙方前往玉鏡臺滴血制鏡,也只是為了方便玉鏡臺記錄在案以及增強天賜良緣的儀式感,倘若雙方無意到玉鏡臺走這個過場,那玉鏡臺也只能做一個文字記錄交差。
據染蘅所知,炎炘和寒漣結成緣契之時都還是垂髫之年,尚且年幼,又一個才經歷喪母之痛,一個無意與對方締緣,當時便沒有去玉鏡臺滴血制鏡。
即便後來的炎炘走出了喪母之痛,跑到玉鏡臺補上了镌刻着她和寒漣姓名的望月鏡,也是她意外收集到了寒漣受傷手指滲出來的血珠,纏着伐柯臺主一起瞞着寒漣才完成的儀式,這也是導致寒漣對炎炘越來越厭惡的原因之一。
炎炘到玉鏡臺滴血制鏡都可以偷取寒漣的連心之血一個人完成,也更加證明了所謂的締緣、定緣之式其實都是玉鏡臺人為創造出來的儀式。
好比不宜宣揚的解緣、毀緣之事,玉鏡臺便是提前教授契侶對應的方法再讓他們在私下自行決斷,那契侶只要了解了定緣的門道,也可以脫離玉鏡臺私自定緣。
若覺得私自定緣對玉鏡臺不恭,那就事前向玉鏡臺打聲招呼并在事後向玉鏡臺補報即可——已經放出消息,将在将軍嶺與雪黛定緣的染蘅便是走的這個路子。
如果沒有雪黛的出現,染蘅怎麽也不會想到她這個早已決定孤獨終老的人,會在當上國主後屢屢找上玉鏡臺的伐柯臺主。
但此時她與雪黛定緣之事,不僅關乎她和雪黛的私人情感,還牽扯到了雪黛仍是神女時的記憶,即便為了大局着想,她們也不适合繼續保持矜持。
再加上定緣成為眷侶之後,只要她跟雪黛身處一地,便可以擺脫器物和語言的限制,通過心聲進行交流,平時相處或許派不上什麽用場,但對于她們即将面臨的捕獸之戰卻極為重要。
因為她們的戰術不僅需要擁有在無形之門中自由穿梭來往的資格,還需要不為兇獸所知、極其考驗走位的相互協作,因此她們必須趕在翌日清晨到來、步入三月下旬之前完成定緣,借此獲得心靈溝通的奇能。
雪黛知道情勢緊急,聽到染蘅提及定緣一事也沒有出聲推拒,只是她倆若要定緣,不僅要分取各自的連心之血,同時滴在對方的契印之上,還要趕在血跡未幹之前,與對方唇齒相交,以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心相印、息息相通。
她和染蘅已經确定了彼此心意,也早在禁地之中體會過同彼此親吻的感覺,問題就在于,她們在互通了心聲之後,還沒有嘗試過這般需要雙方都積極配合的親密舉動。
而染蘅明知她臉薄易羞,更願被動,偏要嚷嚷着讓她來進行主導,還美其名曰“這是為了給我們今後的幸福生活打下基礎”,若不是考慮到準備的時間僅剩半日,她才不會這麽輕易便讓染蘅得逞。
雪黛一妥協,接下來的事便水到渠成。将軍嶺遍地都是松柏,處處都能就地取材,染蘅屈指一勾便招來了兩根細長松針懸在了她和雪黛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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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雪黛那又像飛星又像雪花的特殊印記位于她的頸後,染蘅必須伸手環住雪黛才能讓她們在同一時間觸碰到對方的契印。
擺好姿勢後,兩人一個垂手撫摸頸後的星雪印記,一個擡手觸碰額間的嫩葉印記,原本若是由染蘅來主導,她趁着雪黛收手之時順勢低下頭來便能完成親吻。
但已經決定了由雪黛來主導,這兩天都表現得主動積極的染蘅反倒率先收手站好,笑嘻嘻地觀賞起雪黛為之糾結煩惱的細微表情。
兩人的指尖觸及對方的契印之時,從契印迸發出來的溫和紫光便瞬間把她們籠罩,若在紫光淡去之前還未完成親吻,那這次定緣便算失敗。
還想再次嘗試,至少得間隔半個時辰,雪黛不想再拖下去,也只能認命地閉眼仰首,踮起腳尖慢慢地向染蘅靠近。
染蘅比雪黛高半個頭,雪黛第一次主動又慢慢騰騰,染蘅盯着雪黛醞釀了半天情緒但距離成功卻還有一半的路程。
眼見周圍紫光即将淡去,染蘅也只能無奈地輕笑一聲,随即阖上雙眼,微微垂首屈身,湊上了她面前那一張百看不厭的泛紅俏臉。
唇齒相抵的一剎,兩人印記邊緣的那一圈微光驀然由金轉紫,籠罩在她們身上的紫光也瞬間放大擴散,輻射至将軍嶺平矮中部的每一寸角落。
即便此時兩人身旁并無他人,但這一道璀璨奪目的紫光卻仍讓鄰近城鎮的住民和掠過此地的飛禽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呼和鳴叫。
可惜還沉溺在與愛侶親昵當中的這一對眷侶,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環境發生的變化,等她們被帝女雀和青耕祝賀一般的叽喳聲喚醒,籠罩在她們身上的紫光也早已褪去。
“夫人,這個給你。”
兩人吻到了忘我的境界,回神之際,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但定緣成為眷侶之後,挨得近了,她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此刻的心情。
染蘅知道雪黛能主動獻吻已是不易,很快便掩去羞意,趕跑二只嬉鬧的鳥兒,拉着雪黛坐回了草凳。
随後又将她藏在袖兜裏多日的一支套着挂繩的泛光木哨拿出,塞進了還在兀自羞赧的雪黛手裏。
“你什麽時候背着我做的?”
雪黛瞥到了手中的精美物件,瞬間忘記害羞,興奮地翻看了起來。
只見木哨通體為青,周身卻泛着金光,一看便價值不菲,哨子長度剛好與雪黛指尖到掌根的距離吻合,正反各有一出音孔,雖然整體纖小,但做工絲毫沒有馬虎,絕對稱得上用心之作。
哨頭的兩個出音孔上下分別雕着一粒飛星和一片雪花,哨身刻有筆老墨秀的“芳塵鳴”三字,尾端的吹孔左右則分別雕着一束雪蓮和一叢蘅草,花草枝蔓相連之處還有兩塊凸起,盡管刻意做成了日月相對的形狀,實際卻是兩個可以摁下和彈起的按鈕,似乎蘊藏着什麽機關。
“來大辰之前就做好了,”染蘅還得感謝炎炘用語言鞭撻了她,“定緣之事決定得如此匆忙,你我又才受過謠言的沖擊,恐怕兇獸之患沒有徹底解決之前,都不能大張旗鼓地舉辦定緣宴。”
“可我總不能因此委屈了你,前段時間逛街之時又發現你對樂器頗感興趣,便想着先做一個可以出聲的小玩意來哄哄你,至于其餘那些常規樂器,等以後有空我再帶你去你書室旁邊的樂升平教你如何吹彈。”
兩人上一次逛街還是在隐龍林西市,還處于尚不明确彼此心意的階段,得知染蘅那麽早就在偷偷地關注着自己,雪黛喜不自勝,竟微微起身,欣然在染蘅左頰落下了一吻。
染蘅得到意外嘉獎,心裏頓時樂開了花,連忙手把手地給雪黛演示和講解起了木哨的具體用法。
原來染蘅回到大辰那晚,便趁着沐浴之時偷偷改造了木哨,如今木哨上下兩個出音孔,不僅可以吹出不同音調,還因為熔煉了帝女雀、青耕之羽,能夠讓雪黛随時随地呼喚二鳥。
哨身灌注了染蘅靈力,還幫無法主動傳音的雪黛解決了與其他靈士遠距離交流的問題,而吹孔附近的兩個日月形狀的按鈕,則是随意轉換哨頭形态的機關,一個按下便可以噴射出暗器,一個按下便可以延伸成利器。
再加上這一支泛光木哨不僅雕工精湛,連選取的材料都是獨一無二,用來給貴為神女的雪黛防身可謂再合适不過。
由于染蘅在聖地面見了青龍,又在青龍的有意引導下領悟了天機奧妙,掌握了控風訣竅,已經跨越了俗物限制,進階到了天人合一之境——其中最大的變化,便是她能夠操控的事物,已經突破了虛實之分。
譬如肉眼難辨的微風,譬如冠絕青陽、險勝龍吟,此前卻僅有仙逝多年的青陽開國始祖領略過其風采的東冠震木。
據《太乙大衍錄》記載,青陽的東冠震木與朱明的南明離火、白藏的西築兌山、玄英的北淵坎水齊名。
它們象征着靈地最極致的木火金水之力,平素無形無色,不可探查,可一旦靈士進入相應的天人之境,它們便會變得有跡可循且無處不在,似乎一直潛藏在催生出木火金水的土地之中,所以才會泛着一層代表大地本色的金光。
然而越是強大的力量,越有獲取的難度,越需要不受力量反噬的堅實載體,若無視自己肉身的承載能力,一味地攝取力量,就會落得輕則癱瘓,重則斃命的下場,如同如今只能以輪代步的朱明廉貞聖帝炎煥那般。
同樣是要借助強大力量來對付兇獸,染蘅自然不想重蹈覆轍,便事先在枯榮廬小測了一把自己身體的承受範圍,而在試驗結束之時,她又突然憶起将與她攜手作戰的雪黛,便從轉化為實體的東冠震木上截取了一節,給雪黛制成了這一支被她命名為“芳塵鳴”的泛光木哨。
“今後有夫人相伴,所踏之處必然遍布芳香,”介紹完畢之後,染蘅便把芳塵鳴挂到了雪黛的玉頸之上,“而在那之前,還得請夫人為我吹響這曲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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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還剩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