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飯後白玉堂來找趙寒煙, 告訴趙寒煙他回去照鏡子後,并沒有覺得自己臉紅。
“你是在和我玩笑?”白玉堂問。
“咦?沒紅麽?”趙寒煙驚訝嘆, “可是你在我這的時候臉很紅,或許是太陽曬得, 我就說這桌子不太适合放在靠南的窗戶這。”
白玉堂蹙眉想了下,很快應和趙寒煙的話,“對,定是這張桌子的事。”
白玉堂随即問趙寒煙有沒有興趣去外面走走。才剛晚飯的時候, 吃得太多, 出去活動一下, 消消食比較好。
“去哪兒, 州橋夜市麽?”提出去,趙寒煙自然會想到小吃聚集的地方, 恍然也想起她之前和孫大娘的約定, “糟糕,我怎麽把這事兒忘了!但願這會兒大娘還沒收攤, 走走走,我們去州橋夜市。”
才剛她還只是問白玉堂意見, 是不是去州橋夜市,現在已經不容白玉堂回答了,直接就定好去那裏。
趙寒煙趕緊扯掉身上的圍裙,拉着白玉堂就走。
白玉堂自然也沒意見,就随趙寒煙去,只是對方抓自己胳膊的時候, 他覺得拿裏有點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細研究怪感覺是因何而起,小廚子就松手了。又看到迎面而來的展昭,白玉堂因要和他說話,更是把這種感覺一閃而忘了。
“你們這是要出去?”展昭笑問。
“去州橋夜市,展大哥去麽?對了,展大哥來這有事?”趙寒煙才反應過來問展昭為何而來。
“公孫先生要我代大家和你致謝,順便再幫他捎一句話,明早他還想吃那個豆沙包。”展昭說到後面的時候,故意壓低聲音,似乎在講什麽秘密事件一般。
白玉堂嗤笑嘆:“不過吃個豆沙包而已,說話怎跟做賊一般?”
“公孫先生跟我講的時候就有點不好意思,我琢磨着先生不想讓人知道,或許怕人誤會他貪吃?”展昭解釋道。
“那這樣你該和小廚子悄悄說,現在又多一個人知道了。”白玉堂打量一眼展昭,“這做法君子?”
“非也,我從沒拿你當外人,一如公孫先生沒把我當外人一般。壓低聲也不過是為了避免府中其餘閑雜人等聽到,你們我自然不用防。”展昭毫不虧心地解釋道。
白玉堂聽展昭說沒把自己當外人,緘口不言了。他對展昭自然不會如展昭對自己那般信任。整個開封府他只認小廚子,留下來做什麽四品帶刀侍衛,也不過順便圖‘名正言順’地去吃小飯桌而已。他果然更在乎‘吃’,常言說‘人活一張嘴’,大抵就是他這個樣子了。
“正好我也沒事,晚飯有點吃多了,跟你們一塊走走。”展昭說罷,見趙寒煙立刻點頭贊同,轉頭就詢問地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反看展昭:“瞧我作甚,腿長在你身上,想去哪兒還不随你?”
“白兄弟,我到底是怎麽得罪你了,今兒必要問清楚。”展昭無奈嘆道。白玉堂對他說話向來語帶刺,本以為相處久了會好些,看而今還這樣,就不得不問清楚。
“就因你的名兒叫小貓,他卻叫小老鼠。常理都是小貓抓小老鼠,雖然比試平局了,可名號你還是占了上風。”趙寒煙插嘴解釋道。
但趙寒煙這番話立刻惹了‘衆’怒,白玉堂和展昭同時眼中帶忿地看她。
“你叫我什麽?”白玉堂緊盯着趙寒煙,臉色非常難看。
趙寒煙捂住了嘴。眼珠子轉轉,瞟向別處,接着她整個身體也扭過去,避免對向白玉堂。
展昭早聽了‘小貓’這名兒,基本上處于勉強接受階段,但一想到這個名字在小廚子之外還有人聽到,會覺得略微尴尬,所以剛才才會那般看趙寒煙。但是此刻一想,還有一位‘小老鼠’受得刺激比他多,展昭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小貓’被白玉堂聽到,其實也不算什麽了。大家這算是同命相憐,誰也沒必要笑話誰。
展昭作為三人之中最年長的大哥,感受到氛圍不對,轉而就笑着說和:“名號罷了,又不能代表什麽。江湖上還有人喊過自己是第一高手,號稱‘雄霸天下’呢,結果最後死得比誰都快。都是小事情,卻別介懷了。”
“嗯。”白玉堂難得附和一次展昭,并且很爽快地表示大家同在開封府謀職,同是禦封四品侍衛,比試時也打了平手,已經無人不知他二人旗鼓相當,他其實早就不介意什麽鼠貓。
“那你對我還有別的成見?”展昭不解問。
“是不介意了,卻不意味着我一定會對你好。”白玉堂一語戳破真相,令展昭無奈地幹笑不已。
看來他和這位白兄弟還要再多相處才行,展昭在心中暗嘆。展昭倒喜歡白玉堂這種有話就說的爽快性子,同樣也很喜歡白玉堂不随便與人結交、不玩虛假情義的處事風格。總歸不管如何,他以後一定會和這位白兄弟結交成為好友。
“你!站住!”白玉堂轉眸發現趙寒煙已經一溜煙要跑出去了,厲聲喊道。
展昭愣了下,轉頭跟着看後門方向。趙寒煙人已經站在門口了,這會兒雖然停下了,卻沒回頭,還是背對着他們。
展昭就跟着白玉堂走到了趙寒煙身邊。忽然有些同情小廚子,自己不過是名號‘貓’誤撞了白玉堂的‘鼠’,已被‘記恨’那麽久。而小廚子剛剛失言說的‘小老鼠’,聽起來就更加嚴重了。這名字絕不适合白玉堂平常器宇不凡的氣派,更加不符合白玉堂高傲若冰霜般的性情。
小廚子的下場大概會很慘?
就看在晚飯美味包子的面子上,展昭也要解救趙寒煙于水火之中。更何況小廚子之前給他們做過那般多的美食,還幫忙破了那麽多的難解的案件,他更要救了。
“一時玩笑,無心之言,白兄弟莫要見怪。不如這樣,就當我欠你個人情,以後不管什麽事,只要你開口我必定随叫随到。”
白玉堂看眼展昭,又一針見血,“少做和事佬,這賬我只和小廚子算。”
“小廚子小廚子小廚子……”趙寒煙念了三遍,轉頭用黑漆漆的眼仁看着白玉堂的。“你叫了多少遍小廚子,就不許我叫一兩聲小老鼠了?”
展昭在旁憋笑,“他也這麽對我說過。”
白玉堂看眼展昭,轉即逼近趙寒煙,一路把對方逼只能身體緊貼着後門。
“怎麽呢?”趙寒煙覺得額頭上方的腦袋要壓下來,就歪着頭去看白玉堂,提高音量問,“你覺得‘小老鼠’這叫法不好聽麽?”
“不、好、聽。”白玉堂垂眸,用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和趙寒煙對視,一字一頓,意思很明顯。
展昭覺得倆人的争鬥要開始了,小廚子平常人雖随和但性子機靈并不好惹,白玉堂更不用說了,誰惹他就會死的性子。
既然當下他說和無用,此刻也沒有別的選擇,就只能看熱鬧了。展昭在心裏更希望小廚子能把白玉堂鬥贏,但客觀性的判斷又告訴他肯定是白玉堂更勝一籌。
這熱鬧,有點令人期待,很想知道結果。
“哦,”趙寒煙憤憤的表情忽然一收,“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叫就是了。你不說我哪知道你不喜歡?所以我得先說出來,再聽你的意思,就像現在這樣,我就知道以後不能叫了。”
趙寒煙狡辯解釋完畢,用手推了下白玉堂的肩膀,轉身打開後門走了出去。
白玉堂剛剛的想法和展昭一樣,覺得以小廚子機靈的性格肯定會和自己‘杠’一下,沒想到她沒杠,還說以後不叫了,轉身就走了。這是真的服軟麽?白玉堂看着趙寒煙靈動的背影,深感懷疑。
“結束了?”展昭有點不敢相信,然後笑着拍拍白玉堂的肩膀,很高興他能讓着小廚子。
展昭随後跟上趙寒煙,觀察她表情如何。
白玉堂跟着也走過去,和趙寒煙肩并肩走着。
趙寒煙的情緒完全沒有受剛才的事情影響,還挺高興地和展昭講了講她和孫大娘二三事。
“那最後孫大娘到底答應和你交換沒有?”展昭笑問。
“這正要去!”趙寒煙道。
展昭:“我覺得她定會答應。”
“為什麽?”
“因為你做的東西都好吃,随便一樣就算是‘秘方’了,以後炸花生的種類多些,她生意肯定會更好。”展昭不吝贊美道。
白玉堂應和,“正是。”
“嗯,多謝你們。”趙寒煙很高興倆人的肯定。
三人随後到了州橋夜市,展昭在京城已然小有名氣,走進夜市沒幾步就有兩個熟人來和他招呼。再繼續走了沒多久,碰見一位更熟的,要拉他去喝酒。展昭因求過人家辦事,也不好推辭,只得跟趙寒煙和白玉堂暫且告別。
于是又變成了趙寒煙和白玉堂倆人繼續逛夜市了。
二人随後行至孫大娘的攤前,卻見買花生米的人已經排起了長龍。孫大娘忙得腳不沾地,随手擦汗的工夫看見了趙寒煙,嘆她不守信來的晚了。
“那天忽然有案子要辦,沒來得及通知大娘,抱歉抱歉。”趙寒煙道。
“案子?我差點忘了,你是開封府的衙差。”孫大娘随後想起來。
趙寒煙表示這會兒人太多,等晚些時候人少點,她再來和孫大娘談。
“不用了,說一句話的事兒。”孫大娘把花生米從鍋裏撈出,看一眼趙寒煙,接着說道,“你也瞧見了,我平常的生意多好,其實也用不着多花樣,就這一樣我都快顧不過來了。”
趙寒煙點頭,“我明白了,多謝。”
“以後常來啊,大娘不要你錢!”孫大娘拒絕之後還有些愧疚,趕忙補充一句。
趙寒煙笑着多謝孫大娘後就轉身走了,她低着頭,安安靜靜地,看起來很失落。
白玉堂:“炸花生米罷了,沒什麽大不了,以你的能耐根本不差這一樣菜。”
趙寒煙本想告訴白玉堂她所想要的并非是炸花生米,而是很重要的火候掌握。不過随即她反應過來什麽,問白玉堂:“你在安慰我?”
“嗯,瞧你失落了。”白玉堂道。
趙寒煙耷拉着眼皮,可憐巴巴地點點頭承認,“我是失落,但你的話根本安慰不了我。”
趙寒煙默默繼續走,特意嘆了口氣。
白玉堂趕緊跟上,問她:“那你要怎樣才能好些?”
“你幹嘛?想幫我?”趙寒煙試探問。
白玉堂應承,專注看着趙寒煙。
“那我叫你一聲小老鼠,你會應麽,你應一下,我可能就開心了。”趙寒煙知道白玉堂聰明,補充解釋道,“贏了的開心才能平衡掉輸的失落啊。”
白玉堂表情冷峻,沒看趙寒煙,幾乎叫人推敲不到他真實的情緒。
安靜很久之後,就在趙寒煙以為白玉堂不會答應的時候,忽然聽他說出兩個字。
“叫吧。”
“小老鼠!”趙寒煙生怕白玉堂後悔,聞言反應飛快,立刻叫出口。
“嗯。”
白玉堂的聲音沉穩而有磁性,簡單的一個字,只有一聲,他應得很準确而清晰。
“哈哈,高興了。”趙寒煙嘴角洋溢出甜美的笑,多謝白玉堂配合自己。
“你高興就好。”白玉堂目光柔和地落在趙寒煙身上,其實他很清楚以小廚子堅韌的性格來講,剛剛孫大娘的拒絕根本不算什麽。明知道小廚子這會兒是‘趁火打劫’,想報前仇,但不知為什麽,白玉堂明還是由着她‘算計’自己,假裝上當。
“走吧,我們去前頭走走。”
趙寒煙應承,翹着勝利地小尾巴一路走得很開心,直到最後白玉堂帶她幾乎走到州橋夜市的盡頭,看到了一座樓,趙寒煙臉上的笑這才不見了。
朱紅色的二層樓,裝飾着紅绫,很氣派。東京城內這樣的二層樓倒是常見,沒什麽新鮮稀奇。讓趙寒煙笑不出來的是這樓門口上挂着的匾,上書三個蒼勁的大字‘忘憂閣’。
這兩日頻繁聽到忘憂閣,此時此刻在眼前,還真覺得有點怪。樓很安靜,門也緊閉,裏面并沒有亮光,看起來似乎沒人。但趙寒煙聞到了門口朱漆柱子上有新粉刷的味道,這樓既然被人重新整修過,肯定是有人要使用的。
“是你早就發現,還是和我一樣,只是現在偶然才碰見?”趙寒煙隐隐覺得白玉堂是故意帶她來這裏。
“白天偶然發現,這會兒才帶你來。”白玉堂本想在趙寒煙從太師府回來後就說這件事,但後來看趙寒煙高興做飯,才暫且撂下沒說。反正樓裏也沒人,不急這一時半刻。
趙寒煙:“你探過沒,裏面可有人沒有?”
“沒有,白天的時候進裏頭探過,不過一應生活所用之物都很齊全,還有些被褥等物都堆在大堂沒有整理,可能不日就會有人搬進這裏。”
“不知這個忘憂閣和江湖上的是否一樣。”趙寒煙轉念琢磨着,“忘憂閣既然做的是見不得人的殺人勾當,該是不會大搖大擺現在世人面前吧?”
“照常理是如此,但不排除他們做事不合常理。”白玉堂蹙眉道。
趙寒煙覺得有理,随後就去找展昭彙合,商量此事,最終決定還是保險起見,派人先監視住這棟樓。
三日後,‘忘憂閣’終于有動靜了,後門頻繁有馬車出入。
白玉堂探過情況後,立刻告知趙寒煙,“看起來是打算開一家酒樓,而且掌事的人你也認識。”
“誰?”
“三春樓,薛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