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陰魂者奪舍
兒時的竹蜻蜓就複刻在眼前。
司栖佟将蕩飛出去的細繩, 一圈圈用指尖繞回,竹蜻蜓也減慢轉速,如楓葉徐徐跌在桌上。
小秀滿臉的疑惑:“主子, 元帥馬上要回來了。”
“蘭芝。”司栖佟蹭地起身, 指尖無意識松開,細繩垂在桌邊。
她剛踏出門檻, 便撞個滿懷。來人雙臂扶着她的腰, 緊張地将她圈在懷裏。
“很少見你如此冒失。”謝蘭芝怕她摔着,心急之下不自覺脫口而出。
兩人卻同時愣住。
“我,确實有點冒失。”司栖佟說罷,玉手往懷裏一推,她擠身而出。謝蘭芝懷裏一空,她掩起手不僅攥成拳。
小秀感覺兩位主子的氣氛不太對勁, 便默默退了出去。
謝蘭芝主動卸甲, 司栖佟将遏白從她腰間取下, 幾乎是習慣性,謝蘭芝也習慣性将腰帶交給她脫下, 當她托起兩臂, 她便會取下腕甲, 放下兩臂,她脫去肩甲。
兩人默契地換完衣服,青玉觀音挂在衣襟, 為司栖佟所見,她指尖一時興起撚起玉佩, 玉身還有她的體溫, 将冷玉熱的暖和。
“我聽說軍營出現過時疫, 還是你發現的早才免去罹難”
謝蘭芝抓住她的手, 順道将玉佩塞會衣領,牽着她坐回兩人平常聊天的貴妃榻,茶盤中間取而代之是棋盤。
她懂幾分圍棋,但也只是三段。
而棋盤擺的是殺局。
謝蘭芝不動聲色略過棋盤,避免別打亂方位上的黑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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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鳳凰。”
“嗯。”司栖佟沏茶時,幾滴水珠掉在棋盤,将一顆白子沾濕敞得更亮。
謝蘭芝拖住茶壺底,看着小鳳凰纖細素白玉手,一手在壺頂一手壺把,水是從壺頂滲出來,顯得裝的太滿。
她從前不會犯這種小錯誤。謝蘭芝眼睫忽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小鳳凰有心事。
她主動将茶壺從她手上拿來,再看她指尖有淡淡的纏痕,她目光一頓,視線便停在那處:“工部給你帶來的新品?”
司栖佟反應過來,她起身在側位的茶桌上,将竹蜻蜓捏到她跟前,晃了晃,像是小姑娘向家長炫耀自己的手工業,無意間流露自豪:“說來也奇,我交待下去的竹蜻蜓一直為工部所愁,連魏貢都對這小玩意束手無策,今日卻有一門徒熬個通宵就将竹蜻蜓改良出來。”
“與我兒時所見一般,确實屬于墨家工藝。而那門徒非墨家弟子,只是曾經與一位墨家弟子為鄰時見識過。”
司栖佟纏好線,陀螺式将線一拉,兩掌長的竹蜻蜓一邊轉,下端是類似控制方向的風筝線,将竹蜻蜓牢牢控制在半空不停轉。
“真是了不起。”謝蘭芝心知現代也有竹蜻蜓這種小玩意,能飛那麽久全靠電池,而這個人工顯然遠超現代的手工。
應該是古代獨門特技。獨門的東西一般屬于家傳不會輕易教給外人。
那墨家子弟能教給鄰居怕是暗含傳承一意。
即便留下的是些鳳毛麟角的技術,也足夠令人震驚。
兩人注視着竹蜻蜓,好似飛不累,但看的眼睛累。
司栖佟将小玩意收起來,藏到梳妝臺抽屜間。
謝蘭芝在貴妃榻一側,斜望着她的身影,“你方才特地提起時疫,是不是想問我點什麽?怎麽又不問了?”
司栖佟坐回另一榻,她搖搖頭:“我相信你能處理好。你運籌帷幄的本事一直為人津津樂道,我想沒有人不會放心。”
運籌帷幄?
謝蘭芝眼神一暗,盯着她無比認真的模樣,她忽然道:“小鳳凰,沒有人能未蔔先知的。哪怕是我也不能。”
“外界怎麽傳我并不在意,如果連你都信,我怕會有一天讓你失望。”
“信不信由我,有些事你确實如提前預知那般,正如摘星樓住着的那兩位,一直聲稱老巨子可未蔔先知。我信不信也沒關系,但該做的事能盡善盡美,又何嘗不可。”司栖佟垂首,令人看不清表情。
她的句句話和平常聊的些一樣,無所保留跟謝蘭芝傾訴。
今天也一樣。但今天也有點不一樣。
謝蘭芝腦袋枕着手臂,側側地盯着她:“你說的對,盡善盡美就可,做不到也沒關系。”
說完,她翻個身将腦袋掉過另一邊:“盡自己所能就好了。”
這話像是說給她聽,又像說自己聽。聽者有心,聞者不明。外頭的小秀和謝氏婆子一直關注兩位主子的感情。
小秀覺得不對勁,謝氏婆子覺得和往常差不多,根本沒區別。
這時司栖佟發現并用布拭去白子那滴水漬。
摘星樓,魯晴正帶着女兒吃着糕點,喝着小酒,聊得正歡。
便有宮人提醒她:“殿下召你去建章宮一見。”
“不是蘭章宮?”魯晴覺得建章宮太遠,隔壁就是金銮殿,她小時進過金銮殿,那會兒還是狗屁老頭當道。
後來天京破,到現在又換主,連金銮殿都是外姓主當家。
宮人如實道:“元帥在蘭章宮歇息,若魯小姐想去,那奴婢自去禀告殿下。”
聽到謝蘭芝那尊煞神回宮,魯晴立即丢下糕點,擺擺手:“不了不了,我就去建章宮,建章宮是塊風水寶地适合我走大運。”
她抱着女兒,帶了幾碟點心,匆匆跟宮人去建章宮。
魯晴剛到殿門,見在建章宮的守衛的已不是黑甲的謝氏親軍,正疑惑着,一個宮女走出來将孩子抱起。
宮女恭敬道:“魯小姐,殿下就在裏面。”
“可是我的孩子。”魯晴微微皺眉。
宮女:“殿下有要事商量,孩子需避諱些,您放心奴婢會帶着小小姐。”
接着宮女娴熟掏出一個精致七彩撥浪鼓,七彩缤紛的顏色瞬間勾走小女孩的全部注意力。
芊芊接下撥浪鼓搖了搖,咚咚幾聲,高興道:“娘不用擔心我,你進去,姐姐在裏頭正一閃一閃的。”
一閃一閃?魯晴眼珠子轉了轉:“莫非是那道明光終于壓不住了?”
不管如何,她進去看她的天庭就知道。
魯晴将女兒交給宮女,便安心進去。
殿內是臨時辦公和休息的地方,除了規模小和金銮殿一般無二。
升雲梯下處,司栖佟望着那把銀漆的寶座,龍頭扶臂,雕頭的龍眼黑珠仿佛深淵的小洞在凝望着她。
魯晴剛進來便要施禮。
“參見殿下,多謝殿下這幾日賞的好吃好喝,讓民女也有機會嘗到宮裏的八珍玉食。”
司栖佟轉身,沒有直接回她,而是先打量她。
魯晴虛了禮起身,她擡頭便與司栖佟的視線撞上,只是一瞬,司栖佟便收回眼。
她道:“三天前,你曾說過會有大事發生,可具體準确測算到幾時?”
“殿下,我又不是神算子,您也太看得起民女。”魯晴覺得這位殿下有點意思,前些日還在質疑她,把她擱在摘星樓不聞不問,就算了。但也符合上位者多疑的心理。
可現在她開口表明自己信了。态度比翻書還快。
司栖佟微微仰首,似自嘲般語氣:“是啊,這世道不會有未蔔先知的人,也不是事事都能預知。”
魯晴聽她話中有話,像在說自己,可她感覺她更像在說別人。
能被這位殿下牢牢記得的人,一定不簡單。
“殿下也不必覺得失望,連家父都勉強先蔔一步未卦,只是一卦,他便付出如此大代價。”魯晴提起父親并沒有對太上皇的怨恨。
司栖佟道:“不是皇爺爺所害的老巨子而去?”
魯晴早已接受這個事實:“家父是受傷了,但墨家內的神醫将他救回,本以為他還能熬些時日蔔接下來的卦,但卻在一次換藥後回家,途中失足跌在一個淺水坑裏淹死。”
現在的巨子仇恨大晉,墨家弟子又處在最難熬的時期,需要一個有動力的目标,所以就隐瞞父親的死,對外宣稱是致命傷導致的。保留了現在的墨家根子。
魯晴語氣感傷道:“這大概就是天罰吧。”
天罰?司栖佟心頭猛地一顫,她聲音一沉:“老巨子只是堪破天機一次,就遭滅頂之災,那若是屢次未蔔先知的人,又會是如何下場?”
魯晴覺得她今天有點奇怪,總問跟她無關的蔔。
她也耐心回答:“世上絕不存在多次未蔔先知,并且透露天機而不遭天譴的人。”
“真的沒有?”司栖佟再問道:“你如何篤定?”
魯晴道:“當然,民女騙你幹什麽?反正除了家父再無人習得奇門遁甲去透破天機,要是有,除非...。”
司栖佟眸色一深:“除非?”
魯晴說起此事,她臉色也有幾分肅然,可能是太匪夷所思,就跟懷疑山海經所記載之物的真假一樣存在質疑。
“我覺得你應該很熟悉,大晉相傳陰魂者重生的例子,陰魂者需附體上等古玉滋養才能附體。所以陰魂奪舍還陽。”
“陰魂者能逃過黑白二使還陽,必是天的漏網之魚,而陰物□□都在六道之內,為天所管,不可能遺漏。若有,除非。”
魯晴這次沒有打啞謎,而是道:“除非那個人本就不屬于天所管。”
司栖佟微微抿唇,又問:“莫忘記陰魂有不可觸碰的禁忌,無法奪舍煞氣,或殺戮重者之身,只因此類人早已為使者拘魂。”
“既是拘魂,那便是黑白二使特別重點監押之人。”
魯晴有些驚訝,她點點頭:“殿下問起此事,是懷疑有陰魂者奪舍于世?如果真有,那陰魂者還陽仍是人,能為器物所傷,便不用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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