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即将零點，一直在濱海廣場等着看煙花秀的人漸漸開始熱鬧了起來，大家等了很久終于要到時間了，自然都是很激動，皆擡頭望着天空，期待着新的一年的來臨。
兩個人并肩站在路燈下，盧枝抱着花側頭看他，欲言又止。
“你......”
“砰。”
突然，天空上煙花散開。各式各樣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五顏六色，炫彩奪目。
盧枝聽見聲音，猛地擡頭看，煙花在空中綻開的光有些刺眼，晃得眼睛疼，但是盧枝還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一些失神。
那煙花在天空綻開，然後落下來，最後消失在無邊的海面上。
在漫天的煙花中，盧枝眼睛突然有些酸。她還從來都沒有在元旦看過煙花，在廣場上，和很多人一起。
之前的很多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那個冷冰冰的家裏度過的，偶爾也有幾年在醫院度過。她印象很深刻。那個時候病房裏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住院部晚上只有零星幾個醫生和護士值班，四處都靜悄悄的，安靜到仿佛是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透過窗戶，她能隐約看見煙花。
但是那個時候她沒有下床去看，而是半躺在床上，聽着窗外傳來的煙花的聲音，看着漆黑的病房，發呆。
“新年快樂。”
江為突然開口。
在這漫天的煙花中，周圍聲音嘈雜，但是傳進盧枝耳朵裏面的江為的聲音卻格外的清晰。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好像是從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如此。
“新年快樂。”盧枝開口回應。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看江為，而是看着天上的煙花，眼睛一眨不眨，如癡如醉。
“盧枝。”江為突然喊盧枝的名字。
“嗯？”盧枝轉頭看他。
然後便撞進了他那雙含笑的眼睛。
“這是我第一次送花給女孩子。”江為是這樣說的。
盧枝頓了頓，沒有說話。她總覺得江為話裏有話，但是又摸不清江為的意思。
心想：這也是我第一次收男孩子的花。
果然，下一句話江為的話鋒變了：“還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說，盧枝太特殊，似乎怎樣的告白對于盧枝來說都不合适。心中懊惱又緊張，手足無措，畢竟面前的可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啊。
明明是表白，但是江為卻總覺得自己像是在走鋼絲，身體不停搖晃，搖搖欲墜。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堕入萬丈深淵。
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就幹脆将想要說的話給說完。
身體下意識地站定，有些緊張，喉結上下滾了滾，身側的手不斷地收緊。
“記得你說，談戀愛是要從一束花和一句表白開始的。”
“我喜歡你。”
他沒有問她要不要答應做他的女朋友，只是單純地告訴她：他喜歡她。
合着今天晚上為什麽送給她花呢，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呢。
平時她遇見這種情況是怎麽做的？
要麽直接無視，要麽果斷拒絕。
但是此時此刻的她，面對江為，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你......”盧枝嘴巴張張合合，嗓子仿佛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又幹又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心裏酸酸澀澀的，怎麽辦呢？面對異性的表白，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手足無措。
盧枝幹笑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着像是無所謂。
“這麽突然嗎？”
微微擡頭看他，讓自己盡量自然一點。眼睛只落在了他脖子的位置，清晰可見的喉結，她甚至還看見了，他脖子側面的一顆痣，小小的。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竟然看得這麽清楚。
“我們好像認識了才只有半年多吧。”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是已經忘記了，江為是她第一個關系這麽密切的男生，半年，這個時間已經不算短了。
半年，盧枝并不知道，江為這半年是怎麽過的，畢竟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帶着從前的記憶。
江為看着盧枝，突然笑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喜歡你。”似是喃喃自語。
煙花秀結束，空氣中除了大海的那鹹腥的氣味就是天空中煙花炸開的氣味兒。
盧枝沒有說話。
江為也沒有再追問。
兩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江為并不知道的是，在此時此刻，盧枝的心裏好像是發生了一場海嘯，巨浪翻滾，頃刻間大廈颠覆，波濤洶湧。
但是她依舊是靜靜地站在，什麽話都沒有說。
宋初被顧盛拉到了廣場的另一邊，宋初一頭霧水，不知道顧盛是要做什麽，拉着他一直說着廢話，也不讓她走。
“幹什麽啊你，你們在密謀什麽？非得把我和盧枝分開？”
宋初才不相信顧盛說的有事，他把她拉到這裏這麽久了，什麽正經事也沒說，一直在說廢話，反反複複沒有條理，肯定沒存着什麽好心思。
“哎呀反正是很重要的事情。”
顧盛抓着宋初的手不放，嘀嘀咕咕猶猶豫豫，愣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到底什麽事，你要是不說咱倆朋友都沒得做了。”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情，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肯定沒那麽簡單。
面對喜歡的女孩子的威脅，顧盛實在是沒有辦法，實在是頂不住了。兄弟和喜歡的女孩，還是先委屈一下兄弟吧，他本來就是重色輕友的。
顧盛估摸着這個時間他好兄弟江為那邊也應該結束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就是今天江為想要向盧枝表白，我就把你支開了。”
“你他媽有病啊？”宋初瞬間火了，怒火直沖頭頂。
“我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嗎不是。”顧盛委屈，他都是為了他兄弟的幸福。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輪的上我同不同意？是她談戀愛不是我談戀愛。”
宋初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之前你護着她像是護自己的小崽子一樣的，看着就像是那麽一回事兒。”顧盛頂嘴。
“有病吧你。”宋初實在是忍不住，一巴掌輪到了顧盛的頭上。
顧盛捂住頭，然後耳邊便響起了煙花在空中炸開的聲音。顧盛依舊是傻乎乎的，呆呆地來了一句：“新年快樂。”
神他媽的新年快樂？
她怎麽快樂？
她能快樂嗎？
“對不起。”
這是盧枝給江為的答案。
冬季夜晚的海邊很冷，腳上是一雙不加絨的靴子，在海邊站得久了，有一點凍腳，只得原地跺了跺腳。她不敢擡頭，她怕看見江為的眼神。她怕稍一猶豫，她就答應了。
如果問她，喜歡他嗎？
她的回答是喜歡的。
但是那又能怎麽樣？
喜歡又能怎麽樣？
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嗎？
不是非要的。
如果她身體健康，或許她會答應，即使她家庭支離破碎，只要她身體健康，她是會答應的。
但是她就是一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廢物。
“對不起。”她重複。
好像除了這三個字她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
江為看着面前一直低着頭的盧枝。
夜的海風吹在臉上，像鋒利的刀，像破碎的船，像炸裂的玻璃。
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眼漸漸紅了。
其實表白之前有預料到她會拒絕他，但是此時此刻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說出對不起的時候，他還是眼睛紅了。
心裏還是喜歡啊，太喜歡了。
“不用說對不起。”
江為輕笑一聲，好像是安慰她似的，伸手蹭了蹭她的頭頂。
“沒關系。”
“是應該我說對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太草率，不應該這麽突然。”
明明是他被拒絕了，反過來安慰人的卻還是他。
盧枝本來就委屈，明明是自己拒絕他的，但是他卻來安慰她。
她是真的想哭。活了這些年也沒怎麽哭過，就連生病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醫院的時候也沒哭。
現在她竟然委屈到想哭，是替江為委屈。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像是一個渣女。
太渣了。
簡直是沒臉見他。
盧枝轉頭跑走，只留下還站在原地的江為。
宋初和顧盛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盧枝和江為兩個人站在海邊，面對着面，盧枝低着頭，江為看着她。
宋初不會以為盧枝真的答應了江為的告白，肯定是拒絕了。但是遠遠地看着，盧枝的情緒似乎是不好。又看見她轉身跑走，擡腳便跟了上去。
顧盛一臉迷茫地來到了江為的面前。
看着江為頹廢的那個樣子，就知道是表白沒成功。
他現在說什麽也沒用，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宋初好不容易才追上盧枝，将盧枝欄了下來。
“你不要命了，跑什麽跑。”宋初抓着盧枝的胳膊。
看見盧枝還死死地抱着那一束向日葵。多少年的朋友了，心中自然是了然。
“你喜歡他啊？”
盧枝沒有說話，像是突然承受不住似的，機械般地彎腰，然後緩緩地蹲在地上。被凍紅了的雙手捂着臉，眼淚不停地從指腹縫中滲出。
沒有任何的聲音，只有微弱的哽咽聲夾雜在冷風中。
她在哭。
宋初就站在她的面前，靜靜地看着她，任由她無聲地哭泣。
盧枝很少哭，但是今天卻因為一個人的表白哭了。
“你知道嗎......”
手掌下傳來盧枝微弱的聲音——
“很久之前，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我希望有很多人來愛我，只愛我。”
“後來我發現那是不可能的，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但是......”
“今天他和我表白了，我想要的表白和鮮花，他都記得。”
“從小察言觀色，一直活在別人的眼色之下，我早就能一眼看出別人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是真的喜歡我。”
“初初......他太好了......”
“他好到連我拒絕了他，他還向我道歉，他和我說對不起是他唐突了。”
盧枝瞬間泣不成聲，哭出了聲音。
怎麽有人連表白被拒絕了還會向拒絕他的人道歉呢？
這樣的人是有多好啊。
宋初看着蹲在地上泣不成聲的盧枝，嘆了一口氣：“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為難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