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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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舒年每日沉浸在顏料碳粉鉛筆灰中,感覺只是一個晃眼,便到了九月末。
一行人由董毅、原立然等幾個老師帶隊,從畫室出發,歷經四五個小時的颠簸,終于到達寫生目的地,龍奚鎮。
舒年靠在行李箱邊給幾乎是吐了一路的梅梓遞水,等聽見董毅叫自己的名字,便拖了行李箱上前,跟在早一步拿到房卡和身份證的秦荀後頭,朝着二樓的房間走去。
“需要幫忙嗎?”秦荀在樓梯間裏溫和的朝舒年伸出手。
舒年搖搖頭:“謝謝,暫時不用。”
半個月前,秦荀趕在董毅登記的最後一刻報名,而李成峰已經和梅梓約定作室友。好巧不巧,鐘小榮因家裏溝通的問題而放棄寫生,舒年也因此落了單。
被峰哥抛棄的秦荀痛心疾首,轉眼瞥見同樣被抛棄了的舒大大,随即露出和善的笑容。
舒年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想幹嘛?”
“舒大大......”秦荀跟着上前一步,“聽說鐘霸霸感冒來不了了,我記得你跟他一個房間,對吧?”
“嗯......”
“那你現在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秦荀指着自己,态度誠懇,微笑的樣子也讓舒年覺得特別順眼,“不如考慮一下我?”
于是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舒年之所以選擇和鐘小榮一個房間,是因為兩人名次接近,同時還是容城五中的校友,相對說來要更合拍些。但鐘小榮不來,一個人住不劃算,只得跟秦荀拼一間,好共同分擔住宿費。
舒年打量下周圍陳設,眼光一一劃過榻榻米、落地窗和床頭燈、洗手間等,最後目光落在房間裏唯一一張寬一米八長兩米的雙人床上,微微皺起了眉頭。
“咱倆組隊太晚,标間都被訂走了。”秦荀回頭朝舒年解釋道,“只能委屈咱倆住大床房啦。不過舒大大你放心,我生活習慣很好的!沒有腳臭也不打呼!”
舒年僵硬地點點頭,心想問題可能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出在我身上。
舒年睡相不怎麽樣,天冷了喜歡裹被子天熱了喜歡蹬被子,總之怎麽狂野怎麽來,一點都不老實。
然而大床房的被子只有一床。于是舒年放完行李後下樓,想找民宿老板多要床被子,好和秦荀分開蓋。
老板阿姨沖一臉乖乖仔樣的舒年直笑,有些抱歉地說房間都被定完了,所以勻不出多餘的被子,讓舒年先将就蓋蓋。
舒年只得暫時作罷。待衆人休息一會兒後,董毅通知大家在民宿院子裏集合,找個地方看和瑞畫範畫。然後自由活動,逛一下鎮子,踩踩點,開辟下地圖,想好明天在哪裏畫,要畫些什麽。
民宿只提供早飯,中午和晚上便由學生們自己安排。等夜裏學生們陸陸續續回到民宿,董毅将大家集中在二樓的陽臺上,大概交代了下每天的任務以及時間安排,便放學生們回房間去了。
舒年回到房間,又想起被子的問題。龍奚鎮近年才火,民宿還沒來得及裝空調,到了夜裏只有十來度,裹被子對舒年來說似乎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舒年頭有點大。
“沒關系,我不怎麽介意。”秦荀從浴室裏出來,在得知舒年的顧慮後表示了充分的寬容理解,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說,“放心,你睡姿再差也比不上峰哥。他可是一覺醒來頭和腳都能換位的人。就算是這樣,我在他家過夜時也從來沒被吵醒過。”
舒年剛剛還在為秦荀祈禱,現在聽了他的話,在感到些許寬慰的同時又忍不住轉身給李成峰的臨時舍友梅梅點蠟。
“其實我也好不到哪裏去。”舒年站在邊上等秦荀吹完頭發好輪到自己洗澡,依然有點不放心,“以前和佟童一塊兒睡,一不小心把她給弄感冒了。我媽說我睡相不好,自此以後便再也沒讓我帶她睡了。”
“佟童是誰?你弟弟?”秦荀問道。
“妹妹。”舒年回答說,“六歲了。”
“那麽小?你媽不放心也是正常的。我不一樣,我可是靠譜的成年人。”秦荀見吹得差不多了,把電吹風放回原位,“好了,我出去了。”
舒年看着秦荀後腦勺的濕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道:“你……這就要睡了?”
“再打會兒游戲就睡。”秦荀說完,以為舒年嫌他吵鬧,又補充道,“我不語音,也不開外放,你要是想睡了直接關燈就行,我很安靜的!”
秦荀說話的時候,腦袋頂上沒吹幹的頭發又翹了起來,搞的舒年強迫症都要犯了。
“你頭發沒吹幹,就這樣去睡會頭痛。”舒年解釋道。
秦荀捏起一撮頭發感受了下:“有嗎?”接着又在舒年的指示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好像真是。”
“你再吹一下吧。”
“後頭不好吹啊……剛才還沒覺得,現在越摸越覺得濕。”
秦荀又吹了兩下,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吹不到地方。舒年覺得這人平時瞧着挺聰明的,居然在這種地方顯得有些笨手笨腳,實在看不過眼了,便無奈道:“電吹風給我,後面我幫你吹。”
“哦。”
秦荀将電吹風遞給舒年,為了将就對方的身高,腿叉開站,将自己放矮點。
舒年右手拿着電吹風,左手揉着秦荀的頭發,這才發現,秦荀的發量比他想象的還要多,且發質柔順,一點也不粗糙,綢子似的,摸着還挺舒服。或許挺長時間沒剪了,長的有些長,頭發濕着,便垂了些在後頸上,皮膚便被襯地越發白了。
舒年盯着秦荀的黑發,腦子放空。等吹得幹透了,才如夢初醒般的停下手,将電吹風放回原位。
“好了嗎?”秦荀問。
“好了。”舒年莫名有點緊張,也不大想去看秦荀的臉。秦荀站直了身,笑嘻嘻道:“謝了舒大大。”
舒年點點頭,催促秦荀趕緊出去,自己還沒洗。
當天夜裏,或許是坐了一天車累着了的緣故,舒年上床時秦荀已經睡着了。舒年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躺下,睡前給自己做了幾遍心裏暗示,警告他夜裏不要給秦荀找麻煩,十分鐘後,也睡了過去。
但早上一醒,舒年立刻發現,自己所做的睡前工作全是狗屁。
民宿早餐供應七點開始,董毅便也立下了早晨七點在小飯廳集合的規定。舒年睡前設了六點半的鬧鐘。鬧鈴響後,舒年還在迷迷糊糊裹被子,突然想到了什麽,刷的一下就清醒了。
舒年埋頭看了下,自己夜裏姿勢從仰躺轉變為了側躺,順便抽走了大半被子,一部分被抱在懷裏,另一部分被夾在雙腿之間,卡的嚴嚴實實。他翻身去看秦荀,只見這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縮成一團,背朝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堪堪将腿蓋住,連腳趾都露在外頭。
那委屈樣子,說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也不為過。
舒年的胸腔頓時被罪惡感給填滿了。感受到身邊人的動作,秦荀轉頭微微睜眼,打着哈切朝舒年道:“天亮了嗎?”
舒年默默将被子朝秦荀那邊拉了拉。
秦荀依然那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翻身起床穿衣服,半點不提舒年搶被子的事情。但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別人越不在意,自己越內疚,偏偏還改不掉,心裏更不是個滋味了。
“不好意思,我睡覺太不老實了。”舒年抱歉地說,“這邊晚上挺冷的。”可別感冒了。
“你放心,我真沒事。”秦荀不甚在意道,“而且我這人體熱,昨晚上也沒覺得冷。”
舒年當然不會相信秦荀口中所謂的體熱一說,但明明犯錯的是自己,對方還能這樣安慰他,那說明這人至少還挺善良的?
舒年也不好定義,反正秦荀給他的印象一直都不差就是了。
雖然秦旭似乎并不在意昨晚發生的事,舒年卻在心裏默默給自己記上了一筆,接着,兩人仿佛将此事翻了篇,默契地不再去提,匆匆穿衣洗漱、整理裝備,在樓下飯廳內簡單解決完早飯,便提上畫架畫箱小馬紮,跟着原立然、董毅和助教小方一塊兒去占地方寫生。
衆人解散後,舒年跟秦荀同行。舒年随身攜帶着速寫本,他想将畫架放在離秦荀不遠的地方,好在色彩作業結束後,能給秦荀畫上兩張。
寫生滿打滿算只有五天,時間緊任務重,即使練習內容變了,舒年依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是董毅口中的正面案例。但秦荀不同,即使天天跟舒年還有李成峰這樣畫技不錯的人待在一塊兒也沒見有什麽長進,夜裏點評的時候還老犯困,平時沒被和瑞少念叨。
周四晚上評講,秦荀照舊挨着舒年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差點沒靠在舒年身上。舒年想起自己這兩天夜裏睡覺撲騰,自覺秦荀休息不好是自己的原因,幹脆把肩膀拿給他墊着。
秦荀迷迷糊糊地找到枕頭,幹脆抱着舒年的胳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徹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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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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