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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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天朝夕相處,比起寫生前,舒年跟秦荀關系親近了不少,像這種互動越發常見。舒年平時不大習慣肢體接觸,但他心中對秦荀懷着一點負罪感,便只 由着他。
這會兒和瑞瞥見認真聽講的舒年,以及意識不清的秦荀,咳嗽了一聲作為警告。見秦荀沒反應,幹脆點了他的名。
“秦荀。”和瑞低聲道。
衆人齊刷刷地朝秦荀和舒年的方向看去,見秦荀一點醒轉的意思都沒有,紛紛小聲笑起來。
舒年頗有些尴尬地想把手臂抽走,可這人竟皺了下眉頭,抱的更緊了。
李成峰和陳滟滟在後面已經憋笑憋傻了。
“秦荀!”
“唔!”
和瑞加大音量又喊了一聲,秦荀刷的一下從舒年身上彈起,有些茫然。
衆人這下都不憋着了,哈哈大笑起來,董毅用竹制的教鞭隔空點了下秦荀,沒繃住也笑了。就連和瑞看了他那樣子都有些忍俊不禁。
“講你的畫呢。”舒年趕緊提醒秦荀道。
秦荀被大家嘲笑也沒覺得多不好意思,抹把臉強制清醒了下,聽董毅評講。董毅講完,最後無奈總結說:“進步是有的,就是不明顯。你和舒大大關系那麽好,沒事也看看人家怎麽處理的畫面,別盡抱着人家睡覺去了。”
大家又笑起來,舒年窘地面上發紅,不肯再把胳膊借出去,瞥了秦荀一眼,心頭轉着董毅剛說的話。
或許我可以做點什麽。舒年想。
外貌也好,成績也好,特長也好,舒年的一切都那麽平平無奇,但所幸他還能畫畫。如果能在這方面幫到誰,舒年覺得,這也算是對自己能力的一種肯定。
況且秦荀對他不錯。而朋友之間建立感情,本來就是應該相互給予相互虧欠的。
“如果他需要,而我又剛好做的到的話。”舒年心想,他一定會竭盡所能。
周四一過,就是寫生的最後一天。
舒年和秦荀依然是固定組合,兩人将攤子擺在了龍溪鎮的一座石橋上。晨曦的霧輕紗似的半遮半掩,在這裏可以隐約看到兩邊的建築,不遠處一片荒廢的老宅,以及清晨的山與水。
“峰哥他們呢?”舒年突然想起,問道。
李成峰似乎沒跟秦荀一道,已經不知跑去哪裏了。
“誰知道。可能跟着董王他們畫去了吧,不管他們。好位置先到先得,他們不來,咱倆先占了了事。”
石橋略窄,人多了擠,現在這樣剛好,還顯得比較寬敞。兩人将攤子擺上,秦荀順手抄起自己和舒年的水桶,一溜煙跑下了橋。
“你幹嘛!”舒年在橋上叫他。
“你先幫我占着位置!”秦荀朝舒年搖搖水桶,笑着說,“我到橋下去接水!馬上回來!”
“诶……”
昨天夜裏,舒年依然沒能戰勝自我,裹被子裹地像個繭,而秦荀只是用被子邊将自己堪堪蓋住,也不知冷着沒有。舒年覺得愧疚,因此這會兒不大想麻煩人家。但秦荀腿長跑得快,舒年話還沒說完,就見着這人跑到橋下,踩過青石板的階梯,伸着手,用桶去夠溪流裏的水。
晨霧還未散,舒年看地不大清,他膽戰心驚地瞧着秦荀朦朦胧胧的背影,生怕他一個腳滑摔水裏去了。
不過舒年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秦荀接了水回來,舒年說了聲謝,兩人便支起畫板各畫各的。上橋之前,舒年看到路邊有賣冬棗的,是這龍奚鎮的特産,和秦荀一人買了一口袋,這會兒用清水洗了下,邊畫邊吃。
舒年給兩只耳朵插上耳機,将調色紙放在膝頭,右手揮筆,眼睛在景象和畫紙上來來回回,神色十分專注。
另一只手則拿着棗兒咔嚓咔嚓啃。
秦荀起完稿總覺得哪裏別扭,想問問舒年,轉頭卻瞧見他腮幫子鼓鼓的,跟松鼠似的在啃東西。偏偏這人注意力又很集中,全部精力都放在畫上,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有哪裏不對。
秦荀覺得舒年啃着東西畫畫的樣子挺好玩,盯着看了一會兒。舒年感受到他的視線,轉頭問:“怎麽的?”
“啊,沒。”秦荀轉頭接着畫,眼睛卻忍不住朝舒年的方向瞟,“舒大大喜歡冬棗啊。”
舒年嘴上說:“還行。”再伸手的時候,發現口袋見底,眉眼間明顯帶了點失落。
“......”
秦荀見此,立馬回身從自己口袋裏捧了一大把冬棗放舒年新圍裙的兜裏,舒年吓了一跳,想擋都擋不住。
“吃!吃大塊的!”秦荀說着還要給。
舒年慌道:“夠了夠了!”
兩人拉拉扯扯一陣,鬧了半晌,又同時偃旗息鼓,接着畫。早上畫完一幅,下橋吃了個午飯,再回到橋上繼續。
沒畫一會兒,李成峰跑上橋,身後是追着他打的陳滟滟,還有許恬和優哉游哉看好戲的梅梓。
“.....你倆在這啊!”李成峰說,“還在畫呢?”
舒年摘下一邊耳機,朝他們打了個招呼,點點頭說:“嗯。你們呢?”
“不畫了。”李成峰把小馬紮支在舒年旁邊坐着,“龍奚鎮看了那麽久早就審美疲勞了,沒什麽新鮮的。今天又是最後一天,耐不下性子。”
這話很真實,別說李成峰他們,就連舒年都不怎麽坐得住,這會兒還沒開始起稿,只在速寫本上畫了個秦荀的動态,摸魚玩。
梅梓補充道:“我剛在碰見二董,他說這周我們起早貪黑還搬東西的,今天夜裏給我們放個假,就不講課了,而且為了慶祝寫生順利結束,還給我們準備了驚喜。”
“什麽驚喜?”陳滟滟湊過來問。
“買了個大煙花,晚上九點放。”梅梓消息很靈通,“那倆複讀的哥們兒跟我說的,這是既定節目,每年寫生都有。”
“哦。”陳滟滟聽了興致缺缺,“還以為要請我們吃飯呢。”
“想的美你。”李成峰怼完陳滟滟,轉頭朝秦荀說,“反正也畫不下去,不如一塊兒逛會兒,重新找個景。”
“這地方就這麽點,都逛完了。”秦荀有些懶得跑。
也是。
幾人環顧四周,見實在沒什麽有意思的東西,紛紛坐下打算開一把游戲。許恬擡頭朝遠處望,指着某塊地方說:“嗯.....那邊你們去過嗎?”
大夥兒聽她問及,都擡頭去看。早間的雲霧早就散了個幹淨,龍奚鎮盡頭的地方,郁郁蔥蔥的山林間露出許多老宅的青瓦白牆,比起清晨的朦胧,這會兒正好看個清楚。
陳滟滟搖搖頭,說:“沒去過。那裏看着像是沒人住的樣子,已經荒廢了吧?”
“我之前買水果的時候問過擺攤的阿姨,”梅梓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那是龍奚鎮最早的房子。我們待的這邊因為要搞旅游,所以翻修整理過。那裏離得遠,還有一些當地的老人住,暫時沒開發出來。就算是旺季,參觀的游客也少。”
“嗯......”
李成峰眯着眼睛,像個小老頭似的趴在石橋扶手上看,半晌後下結論道:“我怎麽看着陰恻恻的,像一溜子鬼宅。”
陳滟滟适時打了個寒噤,啪地用力拍了他一巴掌:“閉嘴吧你。”
“但我們這幾天幾乎逛完了整個鎮子,只有那還沒去過。”許恬笑着把陳滟滟拉回來,朝秦荀問道,“要不去看看?”
秦荀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問舒年:“你覺得呢?”
“啊?”
舒年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話題上頭,他還在畫秦荀。見正主突然看向自己,握筆的手抖了下,心下莫名有點緊張。
但這是沒有道理的,只是畫了張速寫而已,平時在畫室,大家也是這般相互做模特,就算是畫地醜了點,互相之間打鬧倆下就過去了,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想到這,舒年又一下子釋然了,他放松下來,淡定地點下頭:“可以去看看。”
“來都來了嘛。”梅梓補充說,“看看不虧。”
陳滟滟這個女漢子,平時用拖鞋拍小強什麽的不在話下,卻因為李成峰的一句“鬼宅”顯得有些猶豫。可舒大大都這麽說了,就連許恬都不覺得害怕,她便也只好答應一塊兒去。
反正目前鎮子裏空空蕩蕩,用過的東西應該也沒人要,舒年他們便暫時把畫安置在石橋上,只帶了手機,輕裝儉行,朝着那處老宅的方向進發。
這一上路才明白什麽叫做望山跑死馬。
明明在石橋上都看到屋檐和牆體了,真要過去卻得走上一段不短的路程。将目前所在的游客區域走完,還有截山間小路,甚至得淌過一條從高處流下的小溪。所幸溪水很淺,還鋪着石塊,不怎麽難過。
除了秦荀腳滑了一下,板鞋踏進水裏,打濕了半條褲腿。
舒年趕緊拉了秦荀一把。等走到平地,又不大放心瞧着他說:“要不我跟你先回去算了?換個衣服。”昨天下午飄了場小雨,這會兒被涼風一吹,好似又降了幾度。就這麽濕着褲子,傷風感冒什麽的可太容易了。
“沒事。”秦荀用力擰了一把褲腳,甩着手說,“逛一會兒就回去了,況且我也不怎麽冷。”
舒年又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跟着大部隊朝前走。
秦荀朝跑了兩步,跟在舒年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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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有個龍溪鎮,部分取景有作參考。
如有觀看,十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