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後，(3)
誼至此畫上句點，那些相互扶持的曾經煙消雲散，所有的傷痛席卷而至，我右肩膀上的傷又開始隐隐作痛，可是卻抵不上我心底的創傷。
我不得不承認，林玳對我的影響超出了我的預想。我如此珍重她，以至于在決裂的時候，心如千刀萬剮般疼痛。
可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一言不發的鐘離洛始終站在林玳的身後，像個守護神一樣守護着她。在我甩完兩巴掌的時候，鐘離洛終于忍無可忍地沖上來對我揚起了右掌，手掌最終在林玳的驚呼中停在了半空，可是這樣已經足夠讓我絕望得無以複加了。我最在乎的人，輪流着在我心上紮上利刃，我的心在默默淌血。
我看着他們離開，眼睛幹澀得半滴眼淚也流不出來。鐘離就是這樣，永遠轉身得太快，所以總看不見我受傷的表情。我知道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總是會有那麽一個人可以在第一時間趕過來的，可是我不需要，我不想利用任何人的溫暖來撫平我的傷口。
林玳仿佛在瞬間淡出了我的生命，不留任何痕跡地離開，不知帶着怎樣的心情，我想，她大概心裏也不好受吧。可是，我真的無法輕易原諒她，她沒有這樣的資格傷害我的，我也沒有義務這樣為她所傷。
讓我意外的是，鐘離竟然以自己的婚姻作為條件，要我原諒林玳，我雖然覺得可笑，可是出于報複的心理，我還是笑着答應了。嫁給鐘離，這一直是我心裏最熱切的期望不是麽，現在機會來了，我沒有理由放棄。我知道鐘離不愛我，半點兒都不愛，可我最終還是嫁給了他，以義無反顧的姿态。
林玳離開了，我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再沒有人在我跟前提起過她，我也不想知道她的去向。早在我那兩個巴掌落下時，早在真相水落石出之時，我與她再無法回到當初，形同陌路大概會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的固執最終還是成了鐘離的羁絆。兩年棉婚，我過得很累，他也過得很累，他用疏離用逃避來對付我的執着，而我也已經厭倦了像貓捉老鼠一樣我追他逃的生活方式。最後，我選擇了以決然放手來成全他一直追求的自由。我還是很愛他，可是，我願意放開他。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擁抱，一直不曾有過的溫暖和寬厚，在分開的這一刻全數擁有，有些諷刺有些可笑，可是我已經不想再計較了。
或許是因為遠離了鐘離的生活，我才漸漸注意到一直守候在身旁的張轶，那個溫潤儒雅的男子，他拒絕了所有優秀的女人，只為讓我在無助的時候可以有個偎依的港灣。我很感動，可這遠遠未曾到達愛。我們之間有暧昧，有喜歡，卻始終欠缺火候。
我以為這樣淡淡的感情可以一直到永久，可是我沒有想到張轶也有疲憊的一天，也有逃避的時候。當某一天，我收到他悄無聲息離開的消息，驚慌突然洶湧而至。我不禁反思，是否我一直高估了自己，高估了張轶對我的愛？是否我的忽視太過決然，讓張轶也産生了絕望之意？
我四處打聽關于他的消息，可是沒有人可以确切地告訴我張轶到底去了哪裏，最後我去找郭舒敏，郭舒敏只是替我指了一條不算明路的明路，她說，你沿着你們一起走過的足跡去尋找吧。我有些迷茫，可還是義無返顧地背上了行囊踏上了旅途。是的，義無反顧，除了鐘離之外，我第一次對另一個人如此付出。
這一路上，悲傷過，失落過，甚至絕望過，可是我卻不曾放棄過。這些年來，張轶為我付出了許多，犧牲了許多，這一次，就換我來為他付出吧。
旅途很艱辛，幸而上天眷顧，在我幾乎糧盡彈絕幾近絕望的時候找到了他，在再見到他的那一刻，激動，感慨，安心等各種情緒紛來沓至。我以為自己會說些什麽煽情的話，或者至少問候一聲，可是，我當時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動動嘴皮子，卻欲語淚先流。心裏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直到真實地擁抱他，心裏卻還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然而同時卻又異常滿足。
我終于明白，其實自己早已在平淡如水的流年裏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只是他給的愛太過于安靜，讓我難以達到共鳴。是啊，我愛張轶，直到此刻，我已徹底放下鐘離。那個來去如風的男子，只适合懷念，而眼前這個溫文的男子，卻是用來相伴一生的。
婚禮的那天晚上，張轶将臉埋在我的頸間喃喃低語，小影，替我生個孩子好嗎？商量的語氣帶着一絲懇求，讓我的心底在一瞬間盈滿感動。替他生一個孩子，感覺好像很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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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跟張轶一起上山看日出，他牽起我的手說，小影，關于你的一切，我願與你一起分擔。
而我也想說，我希望，我什麽都不用想，只要穿着白裙子，乖乖地站在你的身旁就好，彼時，我無需迷惘，不必彷徨，只要拽着你的手就能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番外之鐘離洛
更新時間2013-3-6 10:10:36 字數：3116
我是父親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孩子，跟林玳一樣。可是我終究覺得林玳其實是比我幸運的，畢竟，林玳至少後來知道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而我，一直是個父母不詳、來歷不明的孩子，為此，我也曾感到深深的自卑。于是我用刻意裝出來的淡漠來拒絕所有人的靠近，太過信任別人等同于自找傷害，這是我從小就已悟懂的道理。
很多人好像都怕我，張嬸，父親的手下，包括曾經在道上叱咤風雲的父親，他們看我的眼神包含着太多的情緒，我知道這是我抗拒別人靠近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可是我不介意，我從來就是一個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的生命中，也會出現如此極致的溫暖，像美麗的焰火，又像會讓人上瘾的咖啡因，讓我癡迷不已，又讓我欲罷不能，而給我溫暖的人，正是林玳。林玳從不把我的拒人千裏當回事，她總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強硬地無孔不入地向我傳輸着溫暖，帶着一種永不言棄的信念。慢慢地，我如堅冰的心漸漸被她融化，我所有努力築起的堅強與僞裝，在她跟前都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我接受她，一直把她當做是親妹妹一般疼愛着，保護着，我從未設想過，自己竟會在某一個未知的日子裏不知不覺地愛上她，愛她的念頭瘋狂得讓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可是我最終還是克制住自己，生怕自己的想法吓壞了她。
父親偶爾在餐桌上也會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反正你們倆的戶口都不一樣，也并沒有血緣關系，以後長大了幹脆一起結婚算了，多省事。
每當這個時候，正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時候，因為林玳總會皺着眉頭一臉堅毅地抗議父親的滑稽安排。看着林玳冷靜的表情，我心裏十分明白，林玳對我，僅僅只有兄長之情。
第一次知道林玳喜歡上別人的時候，是在林玳的校園演唱會上，林玳眼裏的愛意太過明顯，讓人根本無法忽視。對方有着跟我相仿的年紀，身材颀長，氣質儒雅，嘴角邊帶着溫和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可是，他所有的笑容都不是為林玳而綻放的，他的身邊，站着一個模樣清秀身材瘦削的女子，他看向她的眼神，溫柔而纏綿，眼裏的愛意同樣明顯。我記得他們，他們就是那個雨夜裏一身狼狽地上了我的車的人。我不禁苦笑，世界上竟有這樣的巧合，心裏有些迷惑，不知自己當初心血來潮的好心到底值得不值得。
開始時，我以為林玳的愛只是對某個優秀男子短暫的仰望與幻想而已，過去了也就放下了。可我根本無法想象一向單純率真的林玳也會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她竟指使別人去玷污華影兒的清白。我收到消息時，簡直氣瘋了，心急火燎地轉身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可是我終究遲了一步，悲劇最終還是釀成了。為了救贖林玳的罪孽，我沒日沒夜地照顧一臉病容的華影兒，直到她漸漸好起來，可是我知道，她猶如枯萎了的花朵，再難恢複到從前嬌豔的模樣。這是一個無法逆轉的結局，無論我多麽想替林玳贖罪，可我知道自己終究無能為力。
所以當華影兒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并沒有拒絕，我根本無法開口拒絕。看着她瘦削的臉龐，我心酸得無以複加，如果我早到一步，她還能保持從前快樂的模樣，可是所有的所有，并沒有如果。
再後來，我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林玳，也越來越無法假裝自己喜歡小影，我于是不得不跟她坦白我心中的想法。我猶記得她當時苦笑着落寞轉身的模樣，惆悵又凄惶，可是我不敢伸出手去将她拉回來，因為她想要的，我永遠給不了。
接着她就離開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可是我想，這樣也好，全新的生活，或許可以讓她忘掉煩惱。只是我沒有料到，林玳那傻丫頭竟然找到了小影，還跟她一起生活了四年。我知道消息後，有震驚，有不解，有憤怒，她簡直就是引火**，她只想着好好彌補小影，卻不曾想過日後小影知道真相之後到底會有多恨她。她真是天真，以為這樣就可以粉飾太平，小影是那種愛與恨都十分極端的人，一旦知道了真相，怎麽可能輕易原諒她。
果然，小影還是知道了，她咄咄逼人地質問林玳，林玳甚至連解釋都沒有，就一口承認了。我終于眼看她鼓起勇氣承擔後果，可是心卻難過得幾乎窒息。當我看見小影落在林玳臉上的巴掌時，立即就喪失了全部理智，第一次對小影撂了狠話。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沒有立場指責她，可是我顧不了那麽多了，我當時只想着要保護林玳，并且将她帶離這種沉重的悲傷之中。
林玳之後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心裏充滿了苦悶與無奈，她無法承受小影這種無聲的控訴，也選擇了悄聲離開。我發現大家都一樣，有着鴕鳥的特質，遇到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逃避。
為了林玳，我選擇跟小影求婚，小影二話不說便答應了。這樣的結果我早已料到，小影喜歡我我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利用小影的愛來博取一份對林玳的原諒，我也知道自己很卑鄙，可我實在想不到比這更簡單更快捷的辦法。将不能相愛的兩個人捆綁在一起，其中的悲劇可想而知。我無法給予小影幸福，小影也感覺不到幸福。
兩年後，當醫生檢查出林玳患了胃癌晚期時，我竟看見她嘴巴挂着詭異的微笑，她的笑容讓我感到莫名的恐懼。我紅着眼睛用力搖她的肩膀，命令她別笑了，可是她卻越發笑得瘋狂，最後，我聽見她喃喃自語說，這樣，小影大概就不會再記恨我了吧。說完了，又默默地流淚，雙眼完全沒有焦距，像個木偶。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不知所措，什麽叫絕望，什麽叫真正的無能為力。
林玳說，洛，帶我回家吧，我想趁着這生命中最後的一點時間，看看想看的人，聽聽想聽的聲線。于是我将她帶回了家中，小影驚訝的表情有些誇張，顯然對林玳回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可我并不打算解釋，因為我答應過了林玳要将這件事情保密。
小影冷漠的态度早在意料之中，我不怪她，畢竟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當聽到她淡淡的嘲諷時，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再次對她撂了狠話。看着她受傷的表情，我心裏有些內疚，可是并不後悔。
後來，林玳終于從家裏搬了出去，可是，我跟小影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離婚是她提出來的，我當時有些不可置信，不曾想過固執的小影也有懂得放手的時候，我記得自己當時松了口氣，這樣，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照顧林玳了吧。我承認自己的愛情很自私，可是愛情從來就是無法勉強的，我不指望小影能諒解，我只是不希望她不快樂。
林玳最終還是未能戰勝病魔，帶着深深的遺憾離開了。我當時緊握着拳頭無聲地哭了，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哭泣，卻也是感覺最痛的一次。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失去，絕望的感覺，讓世界都為之失色。
林玳安排好了一切，她說她要選擇樹葬，樹由張轶親自挑選，骨灰由小影親自撒下去，賬戶裏頭的錢全部過戶給父親，寫給和韻的詞曲拜托我有機會替她送過去，她生命中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無法親耳聽到小影說原諒她吧。
我把林玳的骨灰送到小影的手裏時，小影哭成了淚人。她撒瘋一樣敲打着我的胸膛，不斷厲聲質問我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她。我任由她捶打，依舊不解釋，從前是不能解釋，現在是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我把林玳生病的原因過程結果以及林玳的所有安排都告訴她，她聽了，卻又替他抱打不平，她憤懑地問，那麽鐘離，你呢？對于你，她又是怎樣安排的？我當時凄然地笑了一下，說，我嗎？無論怎麽安排，我沒有關系。其實，我并不需要林玳的刻意安排，她留給我的記憶，已經足夠我回味一生。
許久之後，所有的故事都已落下了帷幕，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平淡。在某個陽光和煦的日子裏，我收到了張轶跟小影的喜帖，我坐在辦公室裏擡起頭，對着窗外的陽光輕輕微笑，這大概是這些年來最美好的事情了吧，我突然就想親眼見證他們的幸福，于是我去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小影臉上泛着幸福的光芒，指間的戒指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無聲地訴說着主人婚姻的美滿幸福。我想，這樣就夠了吧，林玳大概真的可以安心了。
而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放下心中的愧疚了。在離開的時候，我在心底默默地說了句，小影，祝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我以前以為自己會一直一個人，可是原來并不是，我有許多愛我的人，原來我從來就不曾孤獨。所有該擁有的東西，我都全然擁有了，我的人生并無遺憾。
番外之林玳
更新時間2013-3-7 13:36:58 字數：2750
當我意識到自己對小影所做的事情會帶給小影多大的傷害時，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無論我曾經如何努力地想要救贖，最終也只是徒然而已。
我的愛情很自私，以傷害別人為前提，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活在愧疚之中。以前我不明白小影到底有什麽好，張轶偏偏喜歡她，我不明白她到底哪裏好，我才會輸給她，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小影身上有我所沒有的善良。我知道張轶喜歡小影并不僅僅是因為這一點，有時候愛情本來就是很難理解的東西，總是莫名其妙就發生了，可是，我最終還是明白了，自己這輩子再不能為張轶所愛，因為，我曾經重重地刻意地傷害了他這輩子最為珍重的女子。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不被揭穿的秘密，這樣的道理我早就明白，可我還是繼續自欺欺人地催眠自己，希望那些醜惡的過去，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我全心全力去照顧小影，我承認自己剛開始的時候确實帶着目的性功利性，可是後來我是真的關心小影，真心想要好好保護她，并且給予她快樂。四年的相依為命，讓我們彼此深深地植根于對方的腦海中，如若一旦抽離，便要連根拔起。
我很珍惜跟小影相處的日子，可是，美好的日子總是不會太長久。而有些秘密，無論你如何隐瞞，最後也終會暴露在空氣之下，慢慢腐爛然後發臭。小影最終還是知道了真相，她的憤怒可想而知，我默默無語地承受着她的巴掌，只希望這樣可以稍稍熄滅她心中的怒火與怨恨。可是這很顯然并不能。她從不曾對我說她恨我，可是她到底恨不恨我，我感覺得到。
鐘離洛那個大傻瓜，為了我，竟然拿自己的婚姻做交易，而我，心裏即便焦急難耐，卻也無可奈何，我阻止不了他，我也說服不了小影。我明知道他們這樣子做是不可能幸福的，可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慢慢地走進泥淖之中，看他們痛苦，看他們沉淪，卻依舊無能為力。
這就是我親手所造的孽，将幾個互不相幹的人的命運牽扯在一起，又一連犧牲掉幾人的幸福與愛情，讓所有人都生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我以為離開可以撫平一切傷痕，讓彼此忘掉所有的傷痛，可這分明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我的愧疚沒有減輕半分，他們也并沒有因此而得到解脫。
時間緩緩地劃過，當某天，醫生告訴我，我患了晚期胃癌，我竟然有種瞬間解脫的感覺，突然就大笑了起來。心想，如果我死了，那麽所有的恩怨大概就可以煙消雲散了吧，如果是這樣，那麽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洛大概被我的瘋狂吓壞了，他極力地想要制止住我的笑聲，可我還是抑制不住地放肆大笑，情不自禁。笑完以後，落寞又悄然而至，如果我就這樣死掉了，那麽，那些我一生記挂的人，是否就再沒有機會相見了？我心裏百般不舍，可是，在死亡面前，我又能做些什麽？
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對小影隐瞞自己的病情，我知道，依她善良的性格，心裏即便恨我，當聽到我生病的消息時，還是會難過的吧，我已經讓她傷心了那麽久了，如今怎麽還會忍心再讓她難過！
可是張轶還是找上了我，我知道他找我的目的，無非是說些警告的話罷了，可我并不介意，能在有生之年多見他幾面，畢竟也算是福分。張轶毫不迂回地單刀直入警告我不要破壞小影的幸福，看着張轶如此拼盡全力只為守護小影的幸福的模樣，我的心頓時覺得無限凄怆，愛情終究是自私的，就連一向溫和的張轶也不能例外。
如果洛真的愛小影的話，如果小影對自己的婚姻足夠自信的話，如果小影真的感到幸福的話，那麽我如何能破壞她的幸福？況且，我一直打心底希望她幸福，又如何會破壞她的幸福？
我不明白，我跟小影，本來愛的就是不同的兩個人，為何在張轶眼裏這一切卻有了沖突？是張轶愛小影嗎？愛到罔顧一切了嗎？心痛的感覺漸漸變得強烈，我以為自己一直可以堅不可摧，可最後還是在張轶面前崩潰了尊嚴。他的愛對小影而言太過專注，對我而言卻太過決絕。
我最後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張轶我生病的事情，看見他原本怪責的表情漸漸轉為擔憂，我突然覺得其實生命也不存在什麽遺憾了，畢竟，我此生最愛的男人，心裏其實也是關心我的，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我向他提出了這輩子都沒有勇氣說出口的請求，以為張轶會拒絕，畢竟他一直習慣了拒絕我，畢竟我已習慣了他的拒絕，可是他并沒有。我要張轶陪我坐一次公交車，要他陪我走一小段路，要他陪我一起回憶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均一一點頭答應。做完這些事情以後，我的心情好了許多。
張轶将我送到家門口，臨別時，他語氣溫柔地對我說了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在轉過身的時候無奈地苦笑一下，在心裏默默念，張轶，回不去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好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我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地轉過身來看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一首詩來：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試，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完了又自嘲地笑笑，好生應景啊。
我心裏明白，我跟張轶之間，也只能這樣了。無論我多麽愛他，這輩子已再無可能擁有他，此生，我早已注定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現在我的戲份演完了，也該是謝幕的時候了。
張轶說，他會全權負責我的醫療費用，我并沒有拒絕，我想，在有生之年，至少讓張轶為我做一件讓我畢生難忘的事情吧，如果不能關聯愛情的話，那麽關聯金錢也是可以的。
在醫院治療的日子，讓我感覺度日如年，然而我卻又舍不得輕易地了結了自己的生命，我舍不得如此快合上雙眼，跟所有人天人永隔。
直到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越來越模糊，氣息越來越虛弱，直到關飏握着我的手不可遏止地放聲大哭，我才明白原來生命中還有如此多讓我舍不得放手卻不得不放手的東西。我生命的結局早已被命運的手鋪設好，過程的自由演繹，只是它給予我的額外恩賜。我不想認命，可又不得不認命。
我最親愛的小影，如果她知道我已是行将就木，是否會為我感到難過？她還會怨恨我嗎？她是否有好好照顧自己？誰能給她幸福？誰能使她快樂？誰能許她一個一起地老天荒的承諾？
我最摯愛的張轶，他就站在距離我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可是這已經是我再也無法伸手觸碰到的距離，這麽近，那麽遠。
我最憐愛的鐘離洛，這個一直愛我守護我的男子，不求回報地為我付出，包容我的缺點，縱容我的任性，而我，總在有意無意地傷害他，直到此時，我什麽都無法再給予他。人之将死，才懂反思，可惜，一切都太遲了，遲到無法再力挽狂瀾，遲到讓我抱憾終身。
我最敬愛的關飏，我多麽希望自己還有足夠的力氣跟他拌一次嘴，撒一次嬌，然後悄聲在他耳邊再說一次我愛他。養育我二十多年，給予我無盡關愛的關飏，我用力地張嘴，想再跟他說些什麽，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道別，可無論我如何努力，也再已無法發出半個音節。
那麽就這樣吧，就這樣無聲地離別，帶着屬于我們的回憶，奔赴另一個沒有你們的地方，那裏或許會讓我感覺很孤獨，但我會在那裏默默地看着你們，看着你們快樂地生活。
當我的眼睑沉重地合上，隔絕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時，我并不感覺到任何的痛楚。我知道，有你們的地方就是天堂，可是原諒我，不能陪着你們嬉笑怒罵直至皓首。
上天，如果真有來世的話，請記得給我機會好好學習如何去愛。
番外之沈翊
更新時間2013-3-8 9:56:30 字數：2944
由父親收養我的那一刻起，我已深知他的目的性，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不答應他的條件，我就無所依傍，而我，也早已厭倦了颠沛流離的生活。就當各取所需吧，我為他的期望提供一個契機，他為我的生活提供一份保障，反正，我們誰也不會損失些什麽。
我以為做到了獨善其身，就不會惹禍上身，就不會受到傷害，可是我錯了，有些傷害，從一開始，就已變得在所難免。
夏侯家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夏侯凝霜，長了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聰慧靈巧，毫無富家小姐的習性；而夏侯家的二女兒華影兒，纖弱敏感，又帶着些許漫不經心的淡漠，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總的來說，兩個女孩都是優秀的，只是，一對比起來，夏侯凝霜會明顯優秀許多，但是小女兒似乎對這些刻意的對比毫不在意。
父親有計劃地将我作為夏侯家未來繼承人來培養，總之，夏侯家千金有的東西，我全部都可以擁有，甚至是她們沒有的東西，我都可以擁有。我心裏大惑不解，明明夏侯凝霜已經足夠優秀了，讓她作為繼承人是最合适不過的事，可是父親為何還要費心費力地另覓他人不可？這個疑問，在不久之後得到了解答。
大概是父親心裏也相當矛盾，他最喜愛自己的小女兒，可是同時又對大女兒心懷愧疚，他只好想出培養其他人繼承人的辦法，讓這個繼承人在兩個女孩之間做出一個選擇，被選擇的人便有權利繼承財産。我不禁感慨，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煩惱，他們之間的感情總會無可避免地牽扯到金錢上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可是我又不明白，直接将財産對半分了不就完事了嗎，幹嘛偏要弄成這樣複雜？後來才知道，夏侯家需要的不僅僅是繼承人，還需要一個拯救者，這其中實在隐藏了太多的陰謀，這嚴峻的局勢也早已不能讓事情簡單來解決。
其實對我來說，選擇哪一個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只要把這件事當做是任務來完成就好。小影溫良的性格最得我心，不計較的性格又讓我好感倍增，她打一開始，就從未把我當外人對待，可以說，她是這個家中，第一個接受我并且願意無條件給予我溫暖的人，我也一度想過，不如幹脆直接跟父親說，我選擇了小影，也省得父親再煩惱。可是，就在我想要開口之前，家裏又發生了一件讓我下定決心改變主意的事情。
有一天，我在上樓的時候，原本挂在牆壁上的油畫突然就掉了下來，父親剛好看見了，以為是我的疏忽造成的，立即變得怒不可遏，揚起手掌就要沖我扇下來，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忘了反應，我愣愣地站在那裏，靜默着準備接受即将到來的皮肉之苦。可是，父親的巴掌并沒有落下來，我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發現夏侯凝霜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眼前，她的左手抓着父親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她的眼神平靜無波，正從容不迫地與父親對望，完全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父親的雙眼迸出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燒，可是夏侯凝霜毫不畏懼。父親用力甩開她的手，反手給了她一巴掌，她的嘴角滲血，可依舊是平靜的模樣。只見她不卑不亢地說，父親，您這一巴掌打得毫無道理，您甚至沒有搞清楚真相到底是怎麽回事，就擅自對沈翊定了罪，這樣對他來說不公平，您雖是收養了他，您雖然作為父親，卻依然沒有資格侮辱他的人格，無視他的尊嚴，您無權這樣做。
夏侯凝霜強大的氣場震懾住了父親，也震懾住了我，她大概是這個大家庭裏，第一個敢公開忤逆反抗父親的人，我心底有些佩服她，不知是佩服她的勇氣可嘉，還是該佩服她的頭腦簡單。可事實，夏侯凝霜絕非頭腦簡單的人，她甚至是這個家裏頭腦最發達的人，她騙了我們所有人。我直到許多年後才知道，原來那一幅畫其實被她做了手腳，如此神不知鬼不覺，若幹年後若不是她主動說起，我們大概這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真相。
父親那麽愛顏姨，那麽珍惜她留下來的作品，可是最後還是善罷甘休了，這讓我們所有人都十分意外，至于原因，我們不得而知。而我，心中的天平從那時候開始已經漸漸偏向了夏侯凝霜。她開始像小影那樣喚我“沈翊哥哥”，可是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我對小影是真的兄妹之情，可是對于小凝，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對她萌生了愛意。我愛她，從她不顧一切地豁出去只為維護我的尊嚴的那一刻起。
我以為小凝也是愛我的，至少，她一直表現出來的跡象便是如此。如果不是因為後來媽媽實在傷她太深，讓她不顧後果地說了出心中的想法，我想，我大概會被她這樣的假象欺騙一輩子。她說，她愛的人是張轶，不是我。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是怎麽樣的，反正，我的心碎成了千萬片，碎到讓我感覺再難重新拼湊起來。
我又覺得很可笑，那個在教堂裏跟我海誓山盟的人，其實早已跟我貌合神離。我忍不住在心裏冷笑，矢志不渝至死方休，是我聽到過的最可笑的誓言。
後來，小凝跟我說，沈翊，其實你很優秀，只是我實在無法使自己愛上你。我心想，我再耀眼，你不愛我，我也終将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
後來，小凝執意要離開，對她，我心中有千言萬語，可說出來的只有一句再見。我明白，有些東西，再不舍，也要割舍。
她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去送她。我只是站在二樓的落地窗前發了好久的呆。小凝，我為此岸，你為彼岸，而你我之間，隔着一片我無法泅渡的汪洋。
在沒有小凝的日子裏，我拼命地工作，可是，依然思憶成狂。我知道，如果我逃不出對一個人的回憶，那麽我注定逃不出對方對我束縛。可是，無論是被她束縛，還是作繭自縛，我似乎一直都心甘情願。
我覺得自己一直演繹着一個卑微的角色，原來她想要的慰藉，想要的溫暖，想要的幸福，想要的結局，統統不在我這兒。并非我認命，只是她無意讓我贏，我才不得不認輸罷了。
四年後，她回來了，身邊帶着一個可愛的小孩子，我沒有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