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莊重大方,進來的人昂首挺胸,嚴肅的臉龐沒有一絲溫和和急躁,目光直直和突然站起來的校董相撞。
“啊,原來是白董事長,您光臨圉旭,有什麽吩咐?”許校董笑臉盈盈。
“不是你打電話讓我來的嗎?”他走了進來,助手為他關上了門。然後他徑直走到雪莉身邊,歪着頭看了看她紅紅的右邊臉頰,大吼雪莉:
“不是你毆打別人嗎!你怎麽被別人打了!”
許校董倒吸一口冷氣,沒有說話。好在那個老師已經回去休息了,不然還不知道又要出什麽亂子。許莘茹看着劇變的爸爸,站在沙發邊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低着頭一言不發。
雪莉的父親怎麽會是……一個連生活都要自己打工賺錢的人,怎麽會……
“對不起,我丢您的臉了。快點幫我辦理退學手續吧。”雪莉給白森宇微微一鞠躬,笑着說。
“是嗎?被開除了嗎?那沒辦法了,我們走吧,圉旭這樣優秀的學校,是容不下你這樣放肆的學生的。”白森宇也一唱一和。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許校董趕緊走到雪莉身邊,對着笑得燦爛。“之前是誤會,孩子們的一點點小誤會,我們何必參與呢?”
“小誤會?我臉上這一耳光可是老師打的,這是小誤會嗎?”她不依不撓,不想輕易就讓他好過。
“那個老師我會嚴肅地秉公辦理的。”
“那就麻煩你了,”白森宇搭話:“我白家的人怎麽能打架呢!這要是傳出去了哪還有臉啊。是小女沒有教養,是我沒有管教好她!麻煩您叫那個老師有空來我公司找我,我請她喝茶。”随後他又轉過頭對着雪莉,露出嚴肅的表情,裝模作樣地大吼到:“你小時候不是學過空手道的嗎!竟然被別人打,真是白學了!”
……
走到辦公室門口那一刻,她轉過頭來,對着起身送他們離開的許家父女笑着,一字一句地說:
“我說過了,我,是老虎,記住了?!”
許莘茹怔怔地看着她,卻只能低下頭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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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安然結束。
走出行政樓,白森宇看了看她右邊臉頰,又目視前方,語氣于之前大不一樣,他說:“你還是自小在我身邊長大的人嗎?一點涵養都沒有,還去打架!你到底在想什麽!”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欺負我的人,憑什麽不該打?侮辱我媽的人,憑什麽不該打。”她理直氣壯,同樣目視前方。
兩個人都趾高氣昂,一樣都是老虎。
他不再說什麽,囑咐司機把她送回家,他自己和助手打出租車回公司開會。她愣了一下,理直氣壯地進了車,看着他和助手走在街邊的身影。
梳理整齊的頭發讓他看上去精神抖擻,沒有笑容的臉龐卻突然變得英氣有加,高大的身軀,那一色藍黑的西裝更顯出他的威武。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縮成一個黑點,眼裏的世界開始模糊,她趕緊眨眨眼,坐正了身子,告訴司機,在下一個車站停車。
她告訴自己,記住,記住她要做的事情,不要動搖。她必須無視她現在因白森宇而産生的莫名其妙的感覺。
下車之後,她讓司機不要對別人說起她的行蹤,然後自己去換乘了開往城郊的車。
她去了母親的墓園,告訴她最近發生的事。
她說,她有點意外,白森宇竟然沒有再娶。還好,也幸好他沒有再娶,不然她一定會玩兒死那個女人。
看着母親那張溫柔娴靜的臉和慈愛的笑,她笑起來。
這樣就堅定了她的決心,毫不動搖地去做她要做的事。
夜晚,她猛地又驚醒。
夢裏還是他。
琴聲停了,他真的走了。
眼裏有些暗暗的光芒,她又閉上眼睛。
翻身,繼續睡。
這次夢見的,卻是蘇曉。
蟬鳴殆盡,梧桐一天天變黃枯燥,漫天亂飛,再淩亂地鋪滿一地。手掌般的葉片幹枯後微微曲卷,像是握住他們握不住的蒼茫天空。
那麽美麗的死亡,是她所欣賞的。只是唯一的缺憾是,他們不夠毅然決然,依舊留戀這個世界的某樣美好,把純粹的悲戚美變成了一種悲劇。
早晨,白森宇,白雪,雪莉三人正坐在冷清之中吃早餐。一通電話打破了寂靜。
管家走到白森宇身邊,俯下身說是許校董打來的電話。
自那次之後,他好像就和白森宇攀上了交情似的,許多事情都要探探他的口風。
“管家,你給他說我不在家。”
管家去回話。挂上電話之後,他又走了回到白森宇身邊,俯下身,對他低聲說:
“董事長,許先生說,歐陽夫人病危,可能快不行了,您是不是要準備些什麽,現在是歐陽家公子在料理,歐陽先生沒有出面……”
後面的話,雪莉已經沒有心思在聽下去……
蘇曉病危?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搞不好是許家的陰謀,反正不可能是真的。
那天她不是還那麽有精神地和她争吵嗎?現在怎麽就病危快死了?
太奇怪了。
她感到眼前有一些模糊,卻苦苦地抽起了自己的嘴角。那樣子好像紅眼的惡魔在笑,有些可怕。
白森宇看了一眼表情奇怪的雪莉,又看了一眼仔細聽管家說話的白雪,沉思了一下,說:
“白雪,你代替我去一下吧。”
白雪愣了一下,懂事地點點頭,回答到:“我明白,吃完早餐我就去。”
雪莉放下碗筷,想丢了魂一樣機械地離開飯廳,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坐在陽臺上,又哭又笑……
哈哈,蘇曉快死了,蘇曉快死了!尹夏快要沒有媽媽了,那麽就會和她一樣了……
蘇曉死了,可是她折磨的仿佛不再是蘇曉,而是尹夏啊!
其實,她還是挺好的,堅強獨立的女人,不對地位金錢屈服……不行!她在想什麽!她要開心才對!目的不是就快達到一半了嗎!她要開心才行啊!
陽光灑滿種滿白色大雛菊的陽光庭院。
一個瘦弱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園藝工作服手持大剪刀蹲在一大片白色大雛菊前,深深埋着頭,皺着眉認真地修剪壞死了的雛菊。另一個微微年輕一些的男人手中端着茶,站在他身邊。
“老爺,有位小姐找您。”一個女傭走進了院子,通報到。
在伺弄雛菊的人擡起頭,疑惑地看着女傭,問:“她是誰?”
“她說她姓雪。”
剪刀落地,陷進松軟的泥土裏。
他兩眼頓時填滿了光芒,有些踉跄地就往門口跑。
打開大門,他的目光卻又一下子黯淡下來,再跌入絕望的深淵。
這個小姐不是她。
“小姐,你找我嗎?”
眼前的女孩看見他有些失落的神情,微微一笑,對他說:
“您忘記我了嗎?還是沒有認出我呢?”
“你是……”他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遍,眼睛再次放出光芒:“清子?!”
兩個人坐在花園的餐桌前,眼望着繁盛的雛菊,一邊聊天一邊喝茶。
“你真的是白雪愛?長大了,也漂亮了!”
“叔叔,我改了名字,我叫雪莉,跟我媽媽姓。”
“可你媽媽不姓雪,她姓筱原,你永遠不能逃避你是白家的孩子。”
“可我不是也叫筱原清子嗎?”
“那是你外公疼愛你所以給你起的名字啊,不管你對你爸爸有多少怨恨,你是他的孩子,這個不可能改變。”
雪莉笑笑,低下頭。
“歐陽叔叔,你說如果我小時候就知道尹夏是您的孩子,那該多好。”
“為什麽?”他不解。
“如果我知道他是您的孩子,知道蘇曉是您妻子,或許現在大家都會好過得多……”
她把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歐陽景。她怎麽認識了尹夏,怎麽和尹夏成為朋友,怎麽認識蘇曉,又怎麽讓蘇曉進入這般田地,全都說盡。
她自己說得出神,而他聽得入神。
……
“是我害了您的妻子,也是我害得您的兒子承受如此痛苦。”
他怔住了,早已怔住。
他沒有想到,她們竟然過得那麽不好。他以為蘇曉當初的出走,是安排好了後路而不會狼狽不堪地生活的,所以他才想要以無動于衷來證明自己和雪娜的清白,他不清白不要緊,那樣也會牽連到雪娜,他怎麽能這樣害她?
不愛蘇曉,可是,他永遠都虧欠她,虧欠她一個真正的交代,虧欠她一段真正的幸福。他還是想念他們的,那是他的兒子和妻子啊!
現在呢?
“叔叔,尹夏,他現在正在一個人在醫院裏面對恐懼的未來……他需要您……”
“尹夏……”
他的眼裏突然有了些許光芒。
“失去媽媽,會是一種劇痛,您必須去支撐起尹夏……”
“那好,我馬上就去,你跟我一起去。”
他站起身準備換衣服趕往醫院,雪莉卻仍坐在椅子上,低着頭。
“叔叔,我……就不去了。”
“為什麽,你和尹夏不是……”
“他怎麽可能會願意見到我。”
“她的情況與你無關,是她自己的心境所致。對了……你媽媽……她……過得好嗎?”
他低下頭問。
她愣住。她不知道現在要怎麽回答。一個剛聽聞自己妻子病危消息的人,還有怎麽承受另一個噩耗?可是,她對着這樣一個美好的人,說不出那個心痛的謊言。
“我媽媽……”她站起身,深深埋着頭,不敢看他:“她……四年前……去世了……”
她說什麽?
四年前去世了!!!
腦袋裏一片空白,心髒也幾乎停止了。他感到血液突然之間都往腦袋裏噴湧,太陽穴劇烈地疼痛,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叔叔,希望您不要太過于悲傷,您要記住,您還有尹夏,以及,蘇曉……對不起,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她灰溜溜逃走,留下痛得想挖掉心髒的歐陽景。
那麽,他的這些雛菊,還要為誰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