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節
呆着,偏要出去,有什麽十萬火急的話要說?”
曹錦繡在廊上聽得清楚,郁悶得幾乎想要轉回去頂她幾句:“只會倚老賣老,你活了一輩子,究竟懂得什麽?”但想歸想,終究還是不敢做聲,忍氣吞聲回房去了。胡亂梳洗了躺在床上,反反複複想着慈航的話,忽然想到:慈航說“少則一年,多則二年”,說的莫不就是姨媽的壽數?連自己也看得出姨媽今年的精神大不比去年,誰知還能熬多久?若姨媽不在了,就算祺哥兒不與她“清算”,他娘也是要清算的!賀家全族本就嫌棄自己,偏自己剛剛又添了一項魇鎮的罪名,若是宗楚蘅要攆了她,絕不會有人為她說話!
如此說,自己就快走到絕路上了?
曹錦繡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自己的未來越覺絕望。若不是自己放不下賀弘文,就不會得罪了宗楚蘅;若不得罪宗楚蘅,以她那左右逢源的性情,至少會讓自己壽終正寝,平安入土。可自己……為什麽那時就那麽喜歡賀弘文呢?!他到底有什麽好?自己為他落到這一步,可值?
她忽然覺得自己當年對賀弘文的心思可笑到不可思議。他心腸确實很好,但太好了,好到不忍心傷任何人,于是,他傷了所有的人。
她真可笑,她以為自己會是那個贏家的。可其實,真正的贏家是飄然遠走的盛明蘭。賀弘文竟然還把盛明蘭的別适怪在她頭上!殊不知,人家盛明蘭之所以不嫁你,是因為看透了你賀弘文是什麽人!
曹錦繡很想大笑三聲,但她笑不出來。少則一年,多則二年,自己就要踏入絕境。就算賀弘文還能念着昔日的情分……算了,自己和他有什麽了不得的情分?他的枕邊人也沒見他如何疼愛過。
但終究,自己能倚靠的,只能是這個靠不住的人吧?
曹錦繡想心事的時候,賀弘文正在責問楚蘅:“錦兒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
楚蘅意外地看着他:“她又有什麽事?”
賀弘文跺腳道:“你還裝糊塗!她居然想用邪術來害祺兒?我竟是今天聽下人私下議論才知道,你怎麽連這樣的事也不對我講?”
楚蘅道:“原來是這個。我訓也訓了,罰也罰了,還要告訴你做什麽?”
賀弘文見她一臉不以為然,有些生氣道:“你當這是什麽事?厭魅是列于十惡,逢赦不赦的!你訓斥幾句,罰幾兩銀子就完了?”
楚蘅淡淡道:“你看不過,就去衙門首告她,拿去殺頭便是。只要能過老太太那一關,不用問我。”
賀弘文見她仍是這副樣子,不禁着惱:“我跟你說正經事,你這是什麽意思?”
楚蘅也不耐煩起來:“有什麽正經事?祺兒又沒病危,曹錦繡又不肯承認,我除了訓斥幾句、罰幾兩月錢,還能做什麽?先前她做過多少更壞的事,你們家不都是這麽了事的?讓我喊打喊殺,她對老太太和你哭上幾聲,便又打不得殺不得。一次兩次這樣,三次五次還這樣,你當我有瘾?”說着也生氣起來,把梳子一摔,“令不能行禁不能止,委實君家婦難為,賀太醫還是另請高明吧。”
賀弘文怔怔地看着她。他明白她與他疏遠了,從他答應母親把曹錦繡接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人還是那個人,笑還是那樣笑,可人的心已經離開了他,笑也變成了客氣的敷衍。其實他很傷心,他不想這樣,他想對她說他也不願接回曹錦繡,可他無法狠着心腸讓母親不能瞑目。但每次剛說個開頭,她就打斷說:“夫君是孝子,這我豈有不明白的?”然後把話岔開。
是不是孝子都注定了要虧待妻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如今不在乎他的虧待了。他現在會主動陪着孩子,因為只有在他教祺哥兒背湯頭歌、舉着祜哥兒追柳絮的時候,她的笑意才是發自內心的。她對這個家剩下的一點點感情,都在兩個孩子身上了。他問她想不想再要一個女兒,本來是閨房中的私語,她卻正色答道:“已經害了兩個,我不想害第三個。夫君若想再要個孩子,不拘什麽人,收在房裏替你生養便是,我無異言。”
她确實不會異言,因為那時他于她而言,已是路人了。
今天他聽見小厮說曹錦繡的事,又驚又怒,驚的是曹錦繡居然不擇手段到這個地步,怒的是連這樣的事楚蘅都不曾與他商量。他本想對她說,把曹錦繡遠遠送到他名下的莊子中去住吧,但這時他已明白,她對他的提議不會感興趣,因為就算送到天涯,母親早晚還會接她回來,她不想再折騰了。
“我話說急了,是我的錯。”楚蘅道歉了。但他明白,她只是連和他怄氣都不願。
“是我的錯。”他說,“我讓你和祺兒祜兒受苦了。”他自己也覺無稽,這話他說過幾百遍了,然而什麽也沒有改變。
“哪裏的話。”楚蘅溫溫柔柔地笑着,幫他換下外衣,仿佛毫無芥蒂,“若不是夫君辛苦謀生,我們母子想求一溫飽尚不可得,如今食甘餍肥,高堂華屋,哪不是是夫君之力?”
他說不下去了,她顯然也沒有想再說下去。他成婚時想要的不就是相敬如賓、生兒育女嗎?現在他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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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賀母很不喜歡曹錦雲,但架不住曹錦雲偏偏來得勤,賀母的性子又做不出閉門不納的事,于是只好眼睜睜看着姐妹二人自去房中聚首,自己跟雲嬷嬷唠叨“有事無事要來坐,不知又引着錦兒起什麽心思。”
賀母雖然老實糊塗,這一遭卻料事如神。曹錦雲見曹錦繡面色晦暗,舉動都懶懶的,便遣退了丫鬟,說道:“妹妹總得拿個主意才是,一味怨天尤人或是聽天由命都不是長久之計。”
曹錦繡泣道:“什麽長久之計?早些死了,落一副好發送,最是長久!姨媽現在是什麽樣子你也看見了,只消她不在了,我若不一咬牙跟她去,便要受盡那女人的搓揉,臨了連埋在哪裏都說不好!表哥最多保得我不死,其他還不是聽之任之。”
曹錦雲湊近了曹錦繡,壓低聲音道:“妹妹有沒有想過——改嫁?”
曹錦繡吃了一驚,連哭都忘了:“你說瘋話?我現有丈夫!”
曹錦雲擺手,“那算什麽?一張紙的事。正室都可以出門,何況是妾。”頓了一頓道,“妹妹若過得好好的,雷劈了我也不敢起這個心;可如今妹妹過得并不舒坦!正室這等嫉妒,男子薄幸,妹妹又無出,與其這麽含着一包眼淚捱下去,何如換個地方過日子!”
曹錦繡漲紅了臉,“這如何使得!我……怎能做這種事?”
曹錦雲嗐了一聲,“妹妹真是——你我這樣的人,難道這輩子還有人給立個貞節牌坊?”
曹錦繡嘴張了幾張,卻發不出聲音來。是啊,就算自己再潔身自愛,不屑與曹錦雲這樣曾事三朝的女子比肩,可在賀家人眼裏,在世人眼裏,自己早就沒有貞潔可言了。自打進了賀家,自己就已經失節,便是賀弘文死了自己守寡到白頭,也絕無可能換來一個“節婦”的名聲。這樣想着不禁氣沮,淚珠簌簌而下。
曹錦雲嘆了口氣,抽出絹子幫她擦淚,口中繼續低低地說道:“如今恰有一門好親事。我家老爺的姨表弟,姓何,跟我們老爺同歲,只差月份。他也是商賈世家出身,論根基還在我們羅家之上,只是自幼沒了父母,跟着姨父姨媽長大。他家的産業原是我公公幫着打理,他成親後已還了他,因有這個情分在,他和我們老爺親兄弟一般。他家奶奶姓莫,生了一兒一女,可惜她沒福,如今癱在床上兩三年,不但不能管家,連話都說不清楚,所以我家太太張羅着要給他再說個二房。雖說是側室,卻是進門就主中饋,一應禮節都跟正室一樣!他的家道富足,就只門第低些,有些委屈妹妹。”
曹錦繡被她一席話勾得心裏缭亂。這幾年下來,她對賀弘文的心思已淡了;對宗楚蓂的心思雖還在,但自己也知那不過是泡影,尤其他去年終于得了個兒子,她又替他高興,又難免傷心——她連夢都做不成了。姐姐說的這個人當然比不上宗楚蓂,但若家資比得上羅家,那也算難得了……她心裏雖這樣想,臉上卻還板着,只是眼淚不再流,半晌才道:“這樣的人,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怎會接納再适之人。”
曹錦雲搖頭道:“我這幾天在家就想這事,越想,越覺得是妹妹的緣分到了。這何老爺先前娶奶奶時,原是我們太太做的主。奶奶人倒不壞,可惜夫妻倆脾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