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我們蘅兒是個嘻嘻哈哈沒愁事的孩子,都氣到差點流産,可見她說的話有多難聽。後來又說姑爺調戲她,把蘅兒氣得早産了半個月。這一次又是她,鬧着要給姑爺放丫頭,要不是蘅兒她哥哥靈醒,看着蘅兒情形不對就一碗一碗的藥給她吃下去,又不知道祜哥兒保不保得住。大太太,不知道這樣傷人子嗣的事在賀家,一向是怎麽處置的?”
大太太總不能丢了賀家的顏面,只得說道:“那是定要把這妾室休離的。”
宗夫人道:“府上的規矩不是在自己屋子裏禁足幾個月?”
大太太又讪笑,“自然不是。不過……弟妹身子弱,身邊少不了這位外甥女服侍,從權也是有的。”
見賀母大急,宗夫人擺手道:“親家太太不用着急。我知道你離不得這位外甥女,但我的女兒,我是不能讓她繼續這麽下去了。這麽一次次折騰,再年輕的人也受不了。就是不說她,看祺哥兒和祜哥兒,都是生生保胎保住的,便比平常的孩子都細弱。這可都是親家太太的親孫子,您總不想以後再有孫子還是這樣吧?所以,姨奶奶不用挪動,繼續跟着您住,只讓我們蘅兒單過就是了。家務事也一并交代了,我們蘅兒只拿份內的月例。宅子您若不願買,我寧願自家拿出錢來。”
賀母急道:“親家太太!楚蘅是……是我正經兒媳婦,怎麽能讓她別宅居住?弘兒怎麽辦?這個家又交給誰料理?傳出去……我們還用做人嗎?”
大太太也道:“親家太太,您心疼女兒我們明白,可咱們賀家也不是沒有規矩的人家。滿京城看看,誰家正房奶奶在外頭單過,倒是小妾留在家中主事?再說這一房的家務是老太太親自交給侄兒媳婦的,斷沒有丢開不管的道理。”她看看賀母,“若是侄媳婦和曹家的斷不能住在一處,侄媳婦又不能走,弟妹,你說怎麽辦?”使眼色示意她順坡下驢。
賀母哆嗦着嘴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說來說去,不還是要趕錦兒走嗎?她帶上了哭腔:“可錦兒她……她現在已經改過了啊!自打蘅兒回來,她一直都安安分分的。親家太太,她是我親姐姐的閨女,就跟我的閨女一樣……”話說出口才發現又說錯了,後悔不疊,“我是說……楚蘅也跟我的閨女一樣,她們倆……就不能……跟親姐妹似的?”
宗夫人笑了,“若是嫁了同一個丈夫,怕是再親厚的姐妹也要各懷心思。”
賀母默然,許久才道:“不知道弘兒的心思怎麽樣。”
宗夫人仍然含笑:“那就請姑爺來問問好了。”
大太太道:“弟妹,你那侄女既然只是在賀家養老,在哪裏住有多大分別?橫豎她也能來看你。若老太太知道了,要按着家法辦,那便老都養不成了。”
賀母低下頭,眼淚落在前襟上,“可這孩子也太苦了……一個人住着,好歹這裏還有我跟她說說話……”
宗夫人點頭道:“這位表姑娘的遭遇确實令人嘆息,不過我家有個親戚剛從涼州調回京城,閑談時說了些事。”她看着賀母緩緩道,“聽說這曹家一共四個女孩兒,三姑娘就是府上這位,就不用說了。她的兩個姐姐,大姐嫁給了個把總做妾,如今那把總死了,她又沒兒子,只有個女兒,被嫡子趕了出去,母女倆日夜做針線為生,經常吃不飽飯。二姐嫁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商人,那人甚是好色,光是家裏的姬妾就二三十個,正房又嚴苛得很,曹家回京以後,這女孩兒又失了寵,被她男人送給了朋友,如今已經轉了幾次手。她還有個妹妹,是她父母當時沒了銀錢,又不舍得嫡出的三姑娘,就将這最小的女兒抵給了放債的潑皮,抵了一百六十兩銀子。那女孩兒當時還沒及笄,如今已經被生生揉搓死了。這麽比下來,三姑娘雖然也辛酸了些,好歹還被爹娘贖了,如今豐衣足食,起居有人伺候,比起那幾個被丢在涼州不管的閨女可強了萬倍。”
賀母聽得目瞪口呆。三個庶姐妹的歸宿,曹錦繡總是語焉不詳,但大姐嫁了個把總是沒錯的。她也知道姐姐對庶子女向來不好,但沒想到,這幾個小時候她都見過的孩子,如今境遇如此凄慘。相比之下,曹錦繡當初嫁的是一個衛千戶,那好歹也是從六品的官職。更不要說如今她過的日子,确實就算是別居,也比她的姐妹好得太多。
賀母望着垂手侍立的賀弘文。宗夫人的話後面一半他都聽到了,面上沉靜,并無訝色,看來他是早已知道了。賀母狠狠心,開口道:“弘兒,剛剛你岳母的意思……”
宗夫人一笑:“我的意思是叫我家蘅兒別室另院。”
賀母只好改口:“弘兒,你覺得再買一處房舍,讓……錦兒單住,這可使得?”
賀弘文看着母親可憐巴巴的神色,心裏一陣難受。但他終究要過日子,總是要做出選擇的。
“就依母親。”
賀母傻了,依她?成了她讓曹錦繡別宅單過了?
賀弘文看着母親:“兒子把別舍選近些,讓表妹能時常探望。”
賀母閉上了眼睛,眼淚潸然而下。許久才無力地揮了揮手,“你……你去辦吧……”
宅子是楚蘅做主買的,在家人尋找的衆多小院中,選了離撫遠都督府最近的一個,站在院子的井臺上踮起腳,就可以看到都督府後園裏最高的樹梢。她覺得經常提醒曹錦繡她早就不再是賀弘文的心上人了是有必要的。
曹錦繡剛開始時覺得,為了都督府裏那個人,賀弘文也許會經常過來走動。但不久後她就發現算盤打錯了,因為賀弘文反倒更不好意思來了。何況這條巷子并不通顧府的後門,光看樹梢有什麽用,顧家的夫人又不會飛。
賀母對曹錦繡不可謂不好,連最貼身的黃嬷嬷都給了她,黃嬷嬷夫婦倆管着的三百畝奁田也一并交給了她打理。楚蘅将曹錦繡那邊要使喚的人、使用的物件配得十分整齊,賀母沒想到的她都想到了。于是賀母也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送別外甥女之前昏了幾場,之後哭了幾日,但有宗錫儉銀針渡厄,有兩個孫子在眼前逗着,死既沒有死成,眼淚漸漸也就少了。
曹錦繡哀求了賀母數日,但這一次賀母是沒法再反悔的。何況賀老太太接到了大兒子的書信,立刻火冒三丈地寫了一封信來痛罵了三兒媳和孫子一頓,還吩咐大兒媳,務必要監督曹錦繡搬出去!曹錦繡沒有辦法,只好哭天抹淚地收拾行裝。後來想了想,覺得搬出去便有了自家掌管的財物,比在楚蘅手下混吃等死更好,于是也就灑淚別了賀母,拿哀怨的眼神來回掃了表哥幾回,堅決不看楚蘅一眼,登車而去。
她到了新居,便要下手收買別宅的奴婢。過了兩個月她徹底想明白了:楚蘅給她的這些人,除了黃嬷嬷和雨絲,都是賀家的家生子,都有親屬留在主宅當差,就算是黃嬷嬷,兩個兒子也都在主宅管着事。楚蘅給的賞賜總會比她給的可觀那麽一點點,于是,這些人最多是敷衍着她,誰也不肯老老實實做她的心腹。
而且,她十歲就被流放,到該學着管家的年紀時早已無家可管,于是其實她對庶務一竅不通。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下頭的人手腳都這麽貪,楚蘅給過來的夥食費本來足夠開銷,卻月月都被廚子們以各種名目蹭去了幾成。她問起,他們回答“規矩就是這樣”。她學着母親的樣子端起身份斥責了幾句,結果并沒收到預想的效果,甚至下人們更加怠慢。她忍着氣打了次賞,他們才稍微好些。
錢,錢!她做夢都夢見賀弘文回心轉意,給了她一萬兩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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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離主宅的時候,曹錦繡原本表示賀母是她婆婆,她應該每天過來定省的,但硬着頭皮前來奉命監場的賀家大太太倒也不曾渎職,當即指出老太太信上說得明白:立刻搬出去,不許再回來。曹錦繡說賀家如此容不得她,實在生不如死,抱住賀母的膝頭,哭着不肯松開。大太太怕賀母又急得犯了病不好辦,只得做了個人情,說如果賀母病了想見曹錦繡,派人去接,自然不在此列。于是曹錦繡切切囑咐賀母一定要常來接她,賀母自然是滿口答應。
當時楚蘅就覺得好笑:賀母習慣了有曹錦繡的日子才覺得離不開她;等到習慣了沒有曹錦繡的日子,自然也不是非有她在眼前不可——之前曹家流放的那七年,賀母還不是跟着公婆和兒子活得好好的。
果然,剛開始賀母怕